第40章 我看誰還敢笑你!
接收到蘇讓的眼神, 溫缇猜到他可能借機有了什麽計劃。但城外人多口雜,她也不好追問,只好壓下一肚子疑問, 先跟着東跑西跑地去分藥。
回了住處,蘇讓大步流星飛快地走進了院子。溫缇也一路小跑緊緊追在他後面。
剛進了內院, 蘇讓猛地剎住腳步, 溫缇只顧着追人,腳下根本沒減速, 砰一聲她就正正撞上了蘇讓。
“哎呦”,溫缇腦袋正磕在蘇讓肩膀上, 疼得她立刻喊了出來。
蘇讓趕緊回身扶住她, “哪裏撞疼了?”
溫缇摸了摸額頭, 蘇讓跟着湊到她面前,仔細檢查了一遍,還好, 沒撞出包來。
可溫缇還是委屈得不得了, 她忍不住噘着嘴抱怨:“走得好好的, 你幹嘛突然停下?”
蘇讓攏了攏她鬓邊的碎發, 微笑着說:“是, 是, 全是我的錯。”
溫缇頭一偏, 躲過他的手,一臉不想理人的表情。
蘇讓也不生氣,笑着問她:“你沒話想問我嗎?”
溫缇回過頭來,別別扭扭地擠出幾個字:“我想問,你就肯說嗎?”
蘇讓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當然, 所有事情,我就算瞞着天下人,也不會瞞你啊。”
他眼神實在過于真誠,溫缇被看得有些羞澀。她咬了咬下嘴唇,想掩飾自己泛紅的臉頰:“你,你在胡亂說些什麽?”
“是不是胡說,你日後就知道了。”蘇讓的語氣一本正經。
看溫缇垂下頭,不敢再和他對視,蘇讓心裏嘆了一口氣,又說:“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何讓你去指點那個郎中?”
溫缇一聽這事,立刻看向蘇讓,眼中滿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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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現代學的只是保健營養學,順帶着了解了一些醫學常識,離真正的醫生專業水平足足能差上一個太平洋。
所以她在無數場合,和蘇讓解釋了無數次,自己知道那個治療瘴疫的古方是湊巧看書看來的,其實醫理辨證她完全一竅不通。這突然讓她去指點一個真大夫,不是要害她出醜嗎?
蘇讓沒有急着解釋,直接拉着她進了屋子,自己倒了一杯茶,邊喝邊說道:“你在王府,除了身邊的幾個小丫鬟和鐵柱也沒個人使喚。”
溫缇更驚訝了:“你的意思是,要把楊大夫……”
蘇讓點了點頭:“這姓楊的腦子不靈光,但這段日子看過來,論醫術他還是有些真本事的,比京城一些混日子的禦醫還像樣子。若能籠絡住這人,将來把他收入王府,做你的左膀右臂可好?”
溫缇心頭不禁湧上來一陣甜意,她完全沒想到,蘇讓原來是為了自己在謀劃。
但她理智還在,也認真地回話說:“可,我一個完全不懂醫理的,還指點人家神醫,別說讓人家當左膀右臂了,不被笑死就算好事了。”
蘇讓笑得越發燦爛了:“将來,你位置擺在那兒,哪怕随便念兩個字就是指點,我看誰還敢笑你!”
一句話說得溫缇心砰砰跳了起來,蘇讓這是……
她仔細觀察着蘇讓的神情,發現他言行一切正常,最後還是按壓下自己的疑心:蘇讓應該沒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吧?
這次盡管溫缇有些不情願,但蘇讓第一次沒有依她,強推着她每日接受楊大夫晨昏定省一樣兩次的問安請教。
還好楊大夫現在大部分時間還在為疫病忙碌,《肘後備急方》拿到手後,他也只能抽空翻上兩頁,自然也沒什麽問題要溫缇指點。
沒了反對的聲音,蘇讓的住處徹底成了制藥車間,溫缇指導着手下人又制作了數套制藥設備,除了睡覺的內院,前院、偏院全都用上了。
王知府又另派了些援手,幾十號人由溫缇調度指揮,日夜倒班流水線作業,開足馬力生産藥液,勉強供上了北城外得病災民的用藥。
但不容他們喘氣,新的災民和病人還在陸陸續續續地湧進長水府。王知府和韓宴之每次來報信,蘇讓的臉色都黑得能滴水。
他們求援的書信過去這麽多天,朝廷回了消息,說赈災糧馬上調撥過來,可至今他們是一粒也沒看到,長水府的存糧根本支撐不了這麽多源源不斷逃難過來的災民。
見蘇讓每天煩躁不已,溫缇也跟着開始發愁,難道之前讓災民在國相府前鬧事的計劃行不通?
雖說北城外不斷傳來好消息,說是病人們都漸漸好了起來。但是整個長水城上空還是愁雲慘淡,不論大小官吏,還是百姓災民,人人臉上都浮現出一種絕望的神情。
這一天午飯時,蘇讓随便夾了兩口菜,就放下了筷子。溫缇正好言好語地勸他,就聽見外邊蹬蹬蹬響起一陣腳步聲,侍衛長的聲音很快傳了進來:“王爺,王爺,王知府請您去府衙,說是有喜訊了!”
蘇讓一聽,起身就向外走:“什麽喜訊?”
侍衛長一掃之前的頹唐,興致勃勃地回道:“聽說是朝廷的糧車有消息了!”
蘇讓驚喜地問道:“當真?”
侍衛長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真,信使屬下都看見了。”
蘇讓快走了兩步,很快又停下,他躊躇了一會兒,回頭看向溫缇:“這消息不知是喜是悲,我且去看看。”
溫缇明白蘇讓的心思,他早對京城中見風使舵的高官,甚至親生的父皇母後都失望至極,就算陷入絕境,也從不指望他們能出手援助,所以即使別人口裏說是好消息,他心中還是有幾分懷疑。
“王爺,既是好消息,不如我也一起去聽聽?”
有溫缇跟着,蘇讓頓時覺得心裏踏實不少,于是點點頭,等着溫缇趕上來。
到了府衙,蘇讓和溫缇一起出現,王知府領着衆官吏在大門迎接。
溫缇為制藥、分藥幾乎每天都在和一衆官吏打交道,因為她的藥液有奇效,所有人提起她都只有欽佩二字,對她一個女子參與讨論各項公務都習以為常了,所以今日見王爺帶着她來府衙議事也毫不意外。
不等王知府等人行禮,蘇讓着急地開口問道:“省了這些俗套吧,快說說,朝廷來了什麽消息?”
王知府臉上的喜色掩飾不住:“王爺,朝廷的赈災糧運來了!”
蘇讓不屑哼了一聲:“之前你不就說過嗎?現在糧食的影子呢?”
王知府喜滋滋地答道:“王爺,這次是真的,下官派下的探子已經打聽回來了,赈災糧的車隊差不多進了長水府的地界,還有兩日就能走到長水城了。”
蘇讓看了一眼溫缇,眼神中還有些不可置信:真來了,你之前那個讓災民鬧事的法子真的請動了我舅父出山?
當着府衙的官吏,溫缇克制着自己盡量不随意接話,免得被人斷章取義拿出去做文章,因此只對着蘇讓淺淺微笑:“王爺,托您的洪福,這可真是長水城和衆百姓的大喜事。”
說話聽音,王知府多聰明一個人,馬上接話道:“正是,正是,下官求救數次都不見回音,王爺您修書一封,現在赈災糧直接就送到了……”
蘇讓心裏冷笑,我要是沒有人提醒,老老實實寫奏章求援,怕是也要和你一樣,等到天荒地老。
他打斷王知府的奉承話,問道:“你可知道這糧車有多少,朝中信使有沒有說,糧食在恒州和長水府間如何分配嗎?”
王知府換了正經的神情,認真答道:“探子都去問清楚了,說是這次押送過來的是頭一批,會留一小半在長水府,大頭都會運去恒州救災。”
他掰着指頭算了算:“城裏城外的餘糧,加上這次來的赈災糧,下官再去屯糧的米商富戶那裏想法子賒些賬,王爺,長水城說不定還能多撐上兩個月。”
蘇讓臉色這才緩和不少,兩個月,能挨過最難的那段日子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正色宣布道:“既然長水府赈災也好,治疫也好,都暫時穩住了局面,那本王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我看,這兩日我們就動身前往恒州。”
沒想到蘇讓還打算繼續冒險前往恒州,王知府很驚訝。
恒州的形勢怕是比長水府還惡劣百倍,萬一這帝後的幼子在那裏出了事,他說不定也會被遷怒,他趕緊勸道:“左右長水府和恒州交界,王爺不如坐陣長水城,在這裏指揮赈災也是一樣的啊。”
一邊說着,他還一邊向溫缇遞眼色:有姑娘你來勸,肯定能勸住。
蘇讓對恒州的局勢極其擔心,只要一提起來就茶飯不思長籲短嘆個不停,溫缇怎麽能不知道?今天他終于決定前往恒州,溫缇心裏的一塊石頭反倒是落了地,因此她全程假裝沒看見王知府的眼神。
蘇讓擺擺手:“恒州本該本王親自牧守,一草一木,一家一戶,本王都要守護他們的太平。他人能将恒州百姓的死活置之不理,本王不能。”
這話說得痛徹心扉,王知府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對蘇讓的說法頗為感同身受,因此也不再勸他,斷了硬留下蘇讓的心思。
回去後,蘇讓和溫缇立刻開始安排裏裏外外的各個事項,又問了韓宴之和楊大夫的打算,兩個人都回說願跟着王爺去恒州。
兩天後,楚王府的車隊重新上路,向洪災的中心恒州出發。
馬隊剛出長水城城門,就見城門口的道路兩側擠滿了百姓,到處人頭攢動聲音鼎沸。
蘇讓掀開簾子看見這場面,不由得吃了一驚,他趕緊坐回來。特地換個位子把溫缇擋在身後,才向外喊道:“李總管,去看看出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