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聶浥塵忙屏住呼吸,将自己的神識全都收了回來,不流露出一點氣息,那人的目光在巷子裏游蕩了片刻後又斂了回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向前走着。
“公子,發生什麽事了?”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響起,聶浥塵心裏一驚,這才發現那神秘公子身側還有一個人隐藏在黑霧當中。
“無事。”那人的聲音聽起來跟他的人一樣冰冷,只吐出兩個字就像是要把人給凍住了一樣。
藏在陰影裏的人趴在那人的腿側,極為溫順地揉捏着他的大腿,乖巧地點了點頭。
待鬼霧離去得遠了些,沈陵才敢出聲,“我見那轎子上印有鬼泣宗的符文,那人大抵便是鬼泣宗的弟子。”
聶浥塵道:“藏在內側的那人氣息十分微弱,不是生命将休之人便是修為極高的,也當認真看待。”
沈陵沉聲片刻,道:“我看那面色蒼白的公子與你先前在通天教化形為鬼泣宗人的時候有些相似,他是不是便是連海口中所說的紙公子?”
“不敢确定。”聶浥塵放出一縷神識小心翼翼地跟在那神秘公子的身後,見其行走路線正是城主府,幹脆自己也緊跟在後面,反正都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芮天翔早早就候在了城主府門口,見到紙公子的鬼轎漂浮而來時眼前一亮,忙招呼下人迎了上去,一衆人等紛紛拜禮道:“拜見紙公子。”
“免。”紙公子的聲音傳了出來,芮天翔心中一緊,小心翼翼地帶着衆人起身,低垂着眉眼覺着時機差不多了這才擡起頭來。
黑霧從轎子周圍散去,露出紙公子原來的容貌,那張臉極為蒼白,與死人相比也毫不遜色,偏偏一張紅唇柔潤動人,像是飽食了鮮血一般。這幅容貌極為陰邪,若放在平常地修仙門派定是要被劃分到邪門歪道裏,可偏偏這裏是魔修當道,紙公子的這幅容貌便被誇成了天人之姿,不過,不得不說,這紙公子的容貌單從五官來看的确十分過人。
芮天翔雖為紙公子的容貌所驚豔,但還有些清醒,見紙公子被人攙扶着從轎中下來,忙要上前幫忙,那扶着紙公子的小厮卻擰了眉頭,一掌打在芮天翔的臉上,陰冷地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碰我家公子?”
這一巴掌把芮天翔打懵了,他萬萬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厮就敢這麽放肆,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芮天翔卻沒有發火壓抑着怒氣,低聲下氣地陪着笑臉,道:“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
畫骨沖他翻了個白眼,冷嗤道:“狗奴才,看你那下賤樣子。”
暗潮湧動,芮天翔能忍,可他周圍的那些修者卻沒有這麽好的忍性,若不是芮天翔暗暗攔着,怕是早有人出來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厮了。
那畫骨也不是沒感覺到衆人對他的殺氣,反而極為高傲地仰着頭,渾然不怕。
Advertisement
“畫骨。”紙公子喝住了畫骨,畫骨立刻變得乖巧起來,柔柔弱弱地道,“公子?”
“進去再說。”
“是。”
芮天翔引了二人進去,畫骨在與芮天翔擦身而過的時候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對方,再一跟紙公子對比反倒是那畫骨更像主人。
聶浥塵将這個場景收入眼底,道:“芮天翔如此小心翼翼,對一個小人還如此低聲下氣,他究竟是想要從鬼泣宗中得到什麽?”
沈陵道:“他二人定是互相勾結,你看那畫骨這麽招搖,紙公子都未阻止,怕是早就勝券在握。”
“下馬威也說不準。”
沈陵笑了笑,道:“管他是什麽,我們先進去看看。”
聶浥塵施了術法将門口的守衛騙了過去,潛入了城主府,芮天翔正在城中布宴,因在座諸位都是已經辟了谷的修者,凡等宴席對他們都沒什麽吸引力了,這桌宴席顯然是芮天翔耗費了巨大物資精心布置的,每一道菜都是由能增進真氣的靈物烹饪而成。
紙公子坐于一側,畫骨就立在紙公子身邊幫紙公子布菜,芮天翔大着膽子敬了紙公子一杯,竟然沒被拒絕,兩人在宴席上吃了小半個時辰,都是芮天翔在活躍氣氛,紙公子則冷淡地點點頭,偶爾回應一兩個“是”或者“的确如此”,反倒是畫骨的話很多,而且說話極沖,嗆得芮天翔差點真氣逆走。
“哎呀。”畫骨一不小心碰灑了碗中的熱燙,燙得他皮膚顯出了通紅的一片,紙公子這才變了臉色,拉下畫骨的手在上面輕輕一吹,随即滑膩的舌頭探了出來在畫骨手背上被燙紅了的地方細細地舔舐着。
見此情形,芮天翔長籲一口氣,道道:“我看這畫骨定然不是一般的尋常小厮,怕是這紙公子的枕邊人。”
被紙公子如此對待畫骨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等紙公子舔好了之後才收回手,柔柔地道:“沒事的,公子,有了公子的雨露這燙傷很快就會好。”
芮天翔這麽聰明一下子就猜出了兩人的關系,席間對畫骨更為忍讓,一點也不敢怠慢。
一頓晚宴吃得差不多了,芮天翔吩咐人撤去了碗碟,又讓了靈茶靈果,将兩人徹底伺候舒坦了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城萬般榮幸能邀得紙公子特地前來,不知那件事情霍白宗主有何示下?”
聶浥塵屏住呼吸,将神識再湊近二人,以通靈之法附在了屋內的一盆靈草之中。
紙公子沉默了一會兒,才冷冰冰地道:“宗主應允了。”
芮天翔大喜,忙問道:“何時施為?”
紙公子擡起頭,目光直直地望着芮天翔,芮天翔心裏咯噔了一下,莫名生出一種恐慌,那紙公子的眸子幾乎全黑,眼白極少,一般只有死人才會瞳孔散開,紙公子的這幅樣子讓芮天翔吓得不輕,剛才的喜悅都被吓散了。
“生命之源。”
這四個字重重地扣在了芮天翔的頭上,仿佛平地驚雷一般,芮天翔恍然想起這件事情,心裏一沉,忙道:“生命之源近日便可拿到,前些日子風來城裏來了個千古劍門的修者,他所持佩劍正是浴凰,當年是以浴凰之上的劍氣為引将我們封入地下,這次我們吸收了浴凰之力定然能大肆吸走躲風城內的生命之源。”
“如此便好。”紙公子站起身來,似是不想多待,畫骨跟在身後,芮天翔也緊跟着站了起來,要追過去的時候卻被畫骨攔住,“還想靠近我們公子?”
芮天翔忙陪着笑臉:“哪裏哪裏。”
“還說沒有,你看我們公子的眼睛都要發綠了。”
芮天翔的确對紙公子有那個心思,但畢竟知道自己的本事也就只是想想,這會兒被畫骨這麽揭穿了,忙道:“不敢不敢。”
“哼。”畫骨嗤笑一聲,道,“盡快解決生命之源的問題,我們宗主就将你們的封印徹底破解開,你可還記得是誰讓這座城能進來人了,不然的話這座城還是一個不能進不能出的死城!”
芮天翔恭敬地道:“是霍白宗主。”
畫骨忽然推出一道魔氣,撲打在芮天翔的臉上,芮天翔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可畫骨出手太快,那團魔氣已經黏着在芮天翔的臉上,像是螞蟻一樣啃咬着他的皮膚。
畫骨冷笑道:“奉勸你一句,別生了背叛的心。”
芮天翔心裏亂成了一團,連連應和:“是是是。”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芮天翔道貌岸然,居然是這等貨色。”沈陵語氣中滿是嘲諷,“我看那叫畫骨的小厮罵得一點都沒錯。”
聶浥塵并無意外,芮天翔他也不想做過多評論,他滿腦子都在想着一個問題:“生命之源究竟是什麽?”
沈陵道:“聽他們的意思像是從浴凰上引出的強大力量。”
“是啦。”今日戴了朵小紅花的小刺猬點了點頭,前爪子搭在聶浥塵的肩膀上,後爪子扒在衣袖上,順着聶浥塵的肩膀趴在手心,聶浥塵托着小花,見他沖着空中鳴叫了一聲,又吹了口氣。
一幅畫面出現在兩人眼前。
火紅的浴凰被插在一個陣法中央,來自四面八方的線連接在浴凰身上,吸收着浴凰上絲絲縷縷的真氣。
小刺猬解釋道:“浴凰最早的主人跟我一樣,是皓月真君哦,當初它可是真正的仙劍,只是所有的力量都留在了風來城才變成一把只是稍微好一點的寶劍。不過,現在,浴凰休養了那麽多年,又有了劍靈,再加上那些玉石的滋養,已經恢複了當年七七八八的功力。”小刺猬饒有興趣地看着聶浥塵,黑漆漆的眼睛中帶着點撺掇的色彩,“所以說啊,如果你願意幫助那躲風城裏的那些人的話,可以是輕而易舉的,只不過……”
浴凰在聶浥塵背後鳴叫起來,發出了類似哀鳴的可憐聲音。
小刺猬學着人的模樣抖了抖肩膀,道:“浴凰又要變成一塊凡鐵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