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在劍芒淡去的時刻,聶浥塵與姚安都看到了蠱王的真實容貌。
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大蝴蝶,兩翼卻扇動出蜂類才有的嗡鳴聲響,口器翕張,極為瘆人,可那副驚人的容貌也只出現了片刻,很快,那被紅綠兩道光線緊緊包圍着的蠱王連顫抖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盡數絞殺在無數重的劍意當中,兩人織造而成的網比之護衛蠱王的繭還要緊實,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
姚安退後一步,跳開崩裂而出的濃郁真氣,以劍為欄,架出一道阻擋物,“師兄!”
聶浥塵趁機躲入姚安創造的範圍之內,沈陵此時正将那一縷殘魄徹底吸收,雙目爆發出灼人的光華,吐納之間氣息渾厚,若不是靈媒體質,聶浥塵怕是容納他不得。
“是哪一魄?”
“懼魄。”沈陵道,“難怪蠱王一直無法将這縷魄吸收體內。”
聶浥塵輕笑一聲,對沈陵的冷笑話不置可否,一重重的氣浪向他席卷而來,聶浥塵悶頭躲在姚安的防護之中,正欲開口聞訊姚安情況如何,卻見姚安一張俊臉變得煞白一片,雙唇緊抿,顯然是要扛不住了。
“師、師兄……”
聶浥塵單手撐起姚安臨時築的禁制,一手撐開竹骨傘,傘面花紋滾動,化作一副青山綠水圖,一張巨大的防護網瞬間張開将兩人籠罩其內。
“嘶——”蠱王兀自扭動着殘魄的身軀盡數将體內膨脹爆發的真氣向着兩人所在的地方橫掃而來,他本就在破繭期極為虛弱,就差那麽一點便可徹底将身軀進化,不再聽從任何人的控制,可偏偏功虧一篑,破繭之時他遭受了來自繭本身的巨大反噬,又受到了聶浥塵與姚安合力揮下的一擊,這兩重攻擊疊加在一起讓他根本就無法承受。
灰飛煙滅已是定局,可即便死他也要拉着這兩個人類一起死!
頃刻間,整座地宮地動山搖,好似快要崩塌了一般,聶浥塵額頭上沁出汗水,方才那一擊耗費了體內不少的靈氣,此刻操縱竹骨傘便有些力不從心,傘面承受了巨大沖擊,表層上的岩石甚至有崩潰的跡象。
就在這時,一股溫潤的水屬性真氣灌入聶浥塵的經脈之中,若說水火不相容,聶浥塵本就是單一火屬性靈根,此刻體內的那一股水屬性靈根卻與他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沈陵的輕柔軟語聲在識海內響起,道:“專心感受我,小塵。”
聶浥塵有片刻恍惚,經脈內受到水的洗禮感覺十分舒坦,越來越多的真氣被注入到竹骨傘上,沈陵贊嘆一聲,道:“小塵,你這靈媒體質當真引人豔羨,吸收起我的真氣竟然毫無障礙。”他将越來越多的真氣注入其內。
最終,蠱王的力量被消耗殆盡,殘魄的身體幹癟下來,化成一灘腐屍跌落在地,雙翼抖動了一下便抖落下來,透明的雙翼逐漸收縮。
姚安從傘後面探出頭來,試探地揮出去一道劍氣,劍氣将蠱王的右翼切斷。姚安見那蠱王只是因劍氣而顫動了一下,才确定對方已然沒了掙紮的能力。
“師兄,它好像死了。”
聶浥塵也确定了一二後點了點頭。
在蠱王衰落之後,地宮內的蟲獸們仿佛發了瘋一樣地向外湧去,烏壓壓的一片鋪天蓋地,從石壁的縫隙中鑽了出來,順着表層一路攀爬出去。
姚安忽然臉色一變,似是想起了什麽,驚叫道:“師兄,那合歡派的女子還在外面。”
話音未落,人已經遠去。
聶浥塵沒有跟上去,視線落在蠱王屍體旁邊的一個圖案上。
一紅一藍兩只游龍圍繞着中間的一顆明珠,那珠子中間有一個孔洞,像是有鑰匙能插進去的樣子。
“這個圖案……”沈陵瞧着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後方醒悟,道,“這圖案不正是因果盤上面的?”
聶浥塵也想了起來,拉過小刺猬問道:“可是你?”
“是啦。”小刺猬道,“這是以前存放我的地方。”
沈陵端詳着圓盤中間的明珠,道:“可這樣子像是鎖起來的,裏面鎖着什麽?”
“不知道。”小刺猬沖他天真的眨了眨眼睛。
聶浥塵拿出姚安塞給他的鑰匙,道:“這是方才那個女修給的鑰匙,她口中所說皓月仙君的寶物會不會就是這個東西?”
沈陵道:“有這個可能,我們可以一試。”
聶浥塵猶豫了下,道:“先等姚安回來再說。”
沒等多久便見姚安回頭土臉的回來了,他摸着屁股,別別扭扭地道:“師兄,那些蟲子跟瘋了一樣地往外湧,我好不容易才出去又回來的。”
聶浥塵瞟了一眼他捂住屁股的手,問道:“那女修呢?”
姚安這才想起正事,正經起來,道:“師兄,我都快找到入口處都沒瞧見那女修,那女修不見了!”
“不見了?”聶浥塵眉頭一皺,“她身負重傷,方才又有毒蟲湧了出去,怎麽會不見了?”
“不知道。”姚安也覺着奇怪,猜測道,“興許是方才聽到我們與蠱王相鬥的聲音,逃命去了?”
聶浥塵回憶了下地宮的構造跟那女修的情況,疑道:“不對,她傷重至此,跟在我們後面都要用爬的,怎麽會這麽快就走出去?”
姚安忽然嘶了一聲,顯然疼極了,聶浥塵問他:“你怎麽了?”
“沒……沒怎麽……”姚安揉着屁股,尴尬地道,“就是屁股不知道怎麽開始疼了起來。”
“可有受傷?”
“沒有啊……”姚安扁了扁嘴巴,他現在真想脫褲子看看屁股上到底怎麽了,可師兄在這裏,他怎麽可能做出那麽猥瑣的事情來!
思前想後,聶浥塵實在是覺着不對勁,他想了想對姚安道:“我先封住你的經脈。”
姚安怔了一下,正要說些什麽,視線卻模糊了起來。
“姚安?”
聶浥塵見他視線沒了焦點,臉色一變,忙奪路過去正欲封住姚安的經脈,卻見姚安的眼鼻口耳開始冒出了無數的黑霧,那黑霧彌漫出來,在聶浥塵眼前逐漸化成了一個人形。
姚安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古容宜?”聶浥塵眸子一沉,目光死死鎖在那人的身上。
古容宜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是與他平時渾然不同的陰冷,一雙瞳孔烏黑烏黑,看不到一點光亮。
“小塵,這古容宜有些不對勁。”
“呵……好久不見了。”陰冷的聲音從古容宜的喉嚨裏發了出來,聲音低沉像是悶鐘一般。
“你是誰?”聶浥塵敏銳地察覺到眼前的古容宜與他們先前所見不太一樣。
古容宜露出一抹冷笑,嘴角勾起,轉瞬間那張臉就變化了神情,笑容親和,眉眼彎起,“道友這麽快便忘了我,真是令古某心寒。”
沈陵沉聲道:“不是古容宜。”
古容宜:“呵……可覺着奇妙?”
聶浥塵緊盯着古容宜,下一刻那古容宜又被一團黑霧所包圍,身形在黑霧中發生了變化,原本屬于男子的挺拔身軀化作了嬌小可人的女子。
“菡萏見過二位道友。”衣衫淩亂的菡萏挺拔地站在聶浥塵面前,胸口的血洞還在汩汩流着鮮血,染紅了她胸前的一大塊衣襟,菡萏妩媚一笑,伸手在血洞上摸了一把,鮮紅的血液染上她如蔥根一般的玉指,她将食指探入口中,吐出丁香小舌輕舔了一口,沖着聶浥塵抛出一個魅惑的眼神。
聶浥塵的身體變得緊繃起來,他隐約猜測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古容宜與菡萏是一人所變,将他們一路引來了苗疆,借由他們的手殺掉了蠱王,坐享漁翁之利!然而……藏在古容宜與菡萏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腦海中隐約浮現了一個人,聶浥塵呼吸一滞,目光更是死死地鎖在“菡萏”身上。
菡萏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變得極為冷豔,她鳳眸一眯,黑霧又彌漫上去,一番變化之後竟是化作了那張聶浥塵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是霍白!
霍白穿着一身樸實無華的黑袍,長發披散下來隐約蓋住了蒼白的臉龐,因長年修習魔功,他的五官透露着一股妖異的魔氣,瞳孔深黑帶着一抹異樣的猩紅,眉眼似乎比十年前所見更加妖嬈。
“聶小師弟。”霍白話語中滿是慵懶的氣息,在叫着聶浥塵的名字的時候帶着些微低沉的鼻音,“許久不見。”
“前些日子在風來城中便見過。”聶浥塵警惕地打量着霍白,他被黑霧籠罩着,聶浥塵看不清霍白的實力,可他既然能當上魔宗宗主必然實力不淺,更讓聶浥塵無法分辨清楚的是此時的霍白究竟是分身還是本體。
“還要感謝你殺了蠱王,若是沒有姚安的天木劍法,殺了這蠱王還要耗費我一番精力。”霍白低沉的笑了起來,他的面部表情十分僵硬,這個笑容像是硬扯出來的一般。
“你把姚安怎麽了?”
“沒什麽。”霍白微微擡起手,收回來附着在姚安身上的一縷魔氣,“這不過是當年他被鬼泣老祖控制住留下的餘力,這些年來他靠着天木劍法化解了不少,但是還是有殘留的魔氣侵入了他的骨髓當中,我只不過是化作了古容宜刺激了這份魔氣。”
霍白又是陰測測地一笑,見到聶浥塵那嚴陣以待的表情似乎十分喜悅,“你是不是在想我與古容宜的關系。”
聶浥塵:“那與我無關。”
“可我偏要告訴你。”霍白指尖一彈,空中出現了一副幻影,鶴蓮臺光華灼目,蓮花搖曳生姿,白鶴展翅而舞,而半身淹沒在鶴蓮臺中的兩人卻是霍白與那古容宜,水面波紋動蕩,霍白的身體帶動着古容宜起伏不定,像是在做那些腌臜之事。
“我即是古容宜,古容宜卻不是我。”
“鶴蓮臺……”沈陵揣度一番之後,道,“怕是他通過鶴蓮臺之力吸收融合了古容宜,而那菡萏估計也是如此。”
聶浥塵并沒有在意畫面的*,目光到底緊緊地鎖在鶴蓮臺上,“沈陵,你的魂魄與肉身若是想融合的話,是不是還要借助鶴蓮臺的功力。”
沈陵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是。”
聶浥塵一轉浴凰,将其緊握在手中,“既然如此,我們須得拿回鶴蓮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