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雅典娜咖啡廳最裏面的那張桌子,黎謹倫坐在李惠知對面,木無表情。

李惠知帶着勝利的微笑打量着黎謹倫,真像啊!跟鄧柏年年輕的時候長得簡直一模一樣,連DNA都不用驗了,兩人站在一起,誰敢說他們不是父子倆?

黎謹倫忍耐着:“有話快說。”

李惠知唇邊的笑容更深了,她端起咖啡杯優雅地喝了一口,放下,然後擡頭意味深長地看着黎謹倫,慢悠悠地說:“現在是‘拼爹’的年代……”

“哦?你準備找一個姓Li名G的‘幹爹’?”黎謹倫上下打量着李惠知,眼神惡毒,語氣譏諷地說:“以你這樣的條件,就算全身整容也不會有人看上吧?”

“你,咳咳咳!”李惠知一口血湧上喉嚨,嗆得直咳嗽,氣死她了!

黎謹倫站起來,垂目看着李惠知,臉色陰沉:“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李惠知狼狽地拿起紙巾擦了一下嗆出來的淚水,低聲吼道:“敢命令我?信不信我去投訴你,沒了收入看你怎麽還債?你還想不想要黎禮言的房子?”

“随便你。”黎謹倫不想再看這個女人,轉身就走。

李惠知見黎謹倫真沒她的威脅當一回事,見他走,急了,沖口而出:“黎禮言不是你親生父親。”

黎謹倫的腳步只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外走。

“你就不想知道誰是你的親生父親?”李惠知沖上去抓住黎謹倫的手臂,完全顧不上咖啡廳裏還有其它客人。

黎謹倫甩開李惠知的手,一字一字地說:“我的父親從來就只有一個,他就是黎禮言。你若是想借此去幹什麽見不得光的壞事,最好三思而後行。”

不理會李惠知驚愕至極的表情,也不想去看咖啡廳裏是否有相熟的醫生,黎謹倫快步沖了出去。

說不難受是假的,黎謹倫再不在意,當事實由那個女人口中說出來,他真的受傷了!

方宇衡看着沖出去的黎謹倫恨不得立刻追出去,但現在卻不是時候。黎謹倫說到底是個男人,這是家醜,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也要面子。而且方宇衡很清楚黎謹倫跟他父親一直相依為命,感情很深,深到當初他父親去世,黎謹倫幾乎無法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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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方宇衡朝同事們笑笑,說:“聽過就忘了吧,這是黎醫生的家事。”

“那是自然。”在座的人紛紛點頭,雖然八卦起來挺爽,但方公子一向跟黎醫生關系好,既然他開口了,自然要領這個情。誰叫方公子是院長的兒子呢。

“謝謝。”方宇衡又望向門外,已看不到黎謹倫的身影了。

黎謹倫在馬路上急步走,李惠知咬着牙在後面跟着,在她後面,還有一個路人甲悄悄跟了上去。

不想回家可也不知去哪兒才好,黎謹倫只想冷靜下來。在咖啡廳裏他可以決然拒絕李惠知,不受她威脅,但黎謹倫真的怕自己的房子會被銀行收回拍賣。

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不知走了多久,擡起頭,黎謹倫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站在裕柏大廈的對面。

難道他潛意識裏想見黎白?黎謹倫不由握緊了拳頭,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四處張望。

路上行人很少,這一片的商業大樓都是辦公樓,朝九晚六,現在才不過下午三點多,還沒到下班時間。

緊跟在黎謹倫後面的李惠知見兒子立在街上,忙把車停泊在路邊。當她順着黎謹倫的視線看到‘裕柏大廈’時,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李惠知抓住黎謹倫的手臂,責問:“他已經找過你了嗎?怪不得不聽我的話了,原來這樣!哼!”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黎謹倫甩開李惠知的手,心情十分煩躁,黎白這時候應該還在上班吧,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

“哼,揣着明白當胡塗!”李惠知很生氣,她沒想到鄧柏年會這麽快就找上黎謹倫。當年那些不堪往事李惠知會承認,必要時會告訴兒子,但她不希望這些事由鄧柏年告訴黎謹倫。本來兒子就對她有偏見出來,要是鄧柏年再添油加醋,還不知道把她說成什麽樣的賤女人了!

黎謹倫懶得理會這個女人,他擡腿向裕柏大廈走去。

“不許去!” 李惠知慌忙扯住黎謹倫的手用力拉回,她還什麽都沒得到,兒子不能白送。

“為什麽不能去?”黎謹倫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麽阻止他過去,難道她也去查了黎白?黎謹倫看向李惠知的眼光變得陰沉而淩厲。

李惠知心裏一驚,顧不了那麽了,她蠻橫地把黎謹倫往綠花帶用力一推:“我是你媽,我說了不能去就不許去!”

黎謹倫沒提防,被李惠知這麽一推,他一個重心不穩就向後踉跄了幾步,眼看就要摔倒在灌本叢。

“阿倫。”一聲清亮的驚呼,伴随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幾乎瞬間就移到了李惠知前面,抱住了往後倒的黎謹倫(可以想象一下探戈某個姿勢)。

黎謹倫一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這張漂亮的臉:“黎白?”

“阿倫,你沒事吧?”黎白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焦急中帶着關懷,要不是餘熙及時用波波通知他,主人肯定受傷了!好險!

“沒事,”黎謹倫朝黎白笑了笑,黎白那直白而單純的關心讓他冰冷的心暖了不少,只是這個姿勢,她還想維持多久?

搖搖黎白的衣袖,黎謹倫仰着頭:“黎小姐,麻煩……”

“叫我小白。”黎白的神情很認真。

“好,”黎謹倫順應如流:“小白,麻煩……”

“阿倫,我好想你。”主人在懷,黎白立刻表白。

黎謹倫有點難受,任誰一直往後仰成九十度都會難受,他雖然也喜歡跟黎白親密接觸,但換一種姿勢會好一點:“小白,我也想你,不過……”

“真的?你也想我?”黎白大喜,“我們是,是,是兩情相悅!”

看來不自救是不行了!黎謹倫伸手用力抓住黎白的領帶,借力雙手繞上了他的脖子,慢慢直起了腰。

哇,摔!他不是體操運動員啊,彎成這樣真的很累啊!

“阿倫。”黎白體貼地把手掌放在黎謹倫腰際按了幾下,心裏高興得很。主人這是投懷送抱,真開心!

黎謹倫閉了閉眼,忍不住地笑。臉頰是那人軟滑如絲的長發,鼻端是他清淡的松木香,還有這用力緊緊的擁抱,嗯,還有不豐滿,呃,有點平的胸部……都好熟悉。

兩人用力地緊緊地抱在一起,無視路人甲乙丙丁。

餘熙倚在吉普車上繞着手看着,他發了波波給黎白後,怕他太魯莾爆露身份,就施法把黎白接來。嗯,不錯,剛剛趕上。

隔着另一條馬路停了一輛車,坐在裏面的男人注視着這邊,偶爾舉起相機拍攝;還有一個很耐看的男人,本來他是往黎謹倫這邊趕來的,但自從黎白出現後,他就呈石化狀态了。

餘熙又看了那個很耐看的男人一眼,嗯,真的怪好看的。

李惠知站在旁邊打量着這個跟兒子抱在一起,長得比兒子還高挑的女人的背影。其實是那頭長至小腿烏黑發亮的頭發,那發質是真好,又長。她是誰?黎謹倫的女朋友?怎麽她不知道?

“咳咳,小倫,這位小姐是誰?”李惠知一副長輩的樣子,問還抱成一團的兩個人。

黎白這時才想起這個推黎謹倫的罪魁禍首,他松開手轉過身來看向李惠知,目光冷冷的。

李惠知看到黎白的臉時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用驚豔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這長相也太妖孽了,簡直不是人!

黎謹倫根本沒打算介紹黎白給李惠知認識,他扭頭看向黎白本來想說離開這裏,可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要擡頭才看到對方的眼睛,不由驚訝,脫口而出:“你長高了!”

黎白興奮地點頭:“是呀是呀,我終于比你高了。”

“……”黎謹倫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

“……”李惠知不知道該怎麽說?

“……”餘熙心裏悶笑不已,但那張淩角分明的俊臉半點未顯。

沉默,繼續沉默……

餘熙終于看不下去了,他事業做得很大啊,每秒鐘都幾十萬上落好不好!!!

他又看了那個持續石化中的耐看男人一眼,然後快步走到黎謹倫面前,伸出右手:“你好,黎先生。我叫餘熙,是黎白的哥哥,他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黎謹倫擡頭,面前這個男人可以用三個字形容:高,富,帥!他很快握住了餘熙的手,臉上已經挂起了溫和的笑容:“你好,餘先生。”

餘熙指着裕柏大廈:“我辦公室在38樓,不如上去坐一會?黎白這段時間在我公司實習。”

“阿倫,去吧去吧。”黎白可不想這麽快回去跳魚缸,這隔着玻璃看主人和抱着主人看是十萬八千裏的差距好不好!

黎謹倫猶豫,李惠知的糾纏不清讓他很煩,但現在是辦公時間:“會不會打擾你們工作?”

“不會!”黎白立刻搶着說:“哥去工作,我陪你。”

餘熙揶揄地看了黎白一眼,對黎謹倫說:“沒關系,你不上去黎白會傷心的。”

黎白猛點頭:“是啊是啊,我真的會傷心的。”

黎謹倫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心情好多了。

被人當空氣的李惠知氣得要命,但她又不敢随便插嘴。這個餘熙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別問她怎麽知道,潛意識裏她就覺得這個人很厲害。可眼看着兒子就要跟人走了,再不叫住今天又是無功而返。

李惠知不甘心也就顧忌不了那麽多了,忙走到黎謹倫攔住他:“小倫,媽媽還有話要跟你說!”

黎白和餘熙對看了一眼,然後齊齊看向黎謹倫。這是家務事,最終取決于黎謹倫的态度,無論主人作出什麽選擇,黎白是一定支持到底的。而餘熙作為外人,不關他的事,随黎白。

“我沒有媽媽,她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黎謹倫神情冷寞,語氣決絕。

黎謹倫一直都認為自己很能隐忍,無論發生了什麽事,在外人面前黎謹倫都是溫文儒雅,知書識禮,無不贊賞他家教很好。但自從這個女人出現後,他就屢屢破功,煩躁,厭惡的情緒頻頻外露,現在她還敢自稱‘媽媽’,真的讓黎謹倫忍無可忍!

李惠知臉色灰白,也冷冷地說:“你不怕家醜外傳,不怕房子被收回去,即管對我口出惡言!”

黎謹倫握着黎白的手不由用力,出口的語氣更冷,寒如冰:“随便,我沒所謂。”

“你。”李惠知氣得牙都要咬碎了,但又無可奈何。她以為黎謹倫會看重的,偏偏他不當一回事,她還能拿出什麽來要脅?

從一開始,李惠知的算盤就打錯了。黎謹倫自小對這個經常不着家的媽媽就冷淡,更因為她對黎禮言的出言不遜和漫罵,更是厭惡。後來李惠知出軌,嚴重傷害了爸爸的自尊心,又間接令自己陷入惡夢之中足足十年。這十年來,父親每每陪在惡夢中的黎謹倫身邊時,又是怎樣的愧疚和自責啊!或許正因為如此,爸爸才會走得那麽快吧!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這叫黎謹倫怎麽不恨她入骨?!

黎白撫慰地低頭在黎謹倫嘴角親了親:“阿倫,別生氣,不值得!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發誓!大哥可以當證人!”

黎謹倫看了餘熙一眼,扭頭,臉熱熱的。黎白好歹是女生,這些話不是應該由男生的他來說的嗎?

黎白又湊到黎謹倫面前,眼尖地看到了主人通紅的耳輪,眼睛發亮,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我們上去吧,好嗎?”

黎謹倫因為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地下,錯過了黎白那美得眩目的笑容:“好。”

李惠知看着黎謹倫他們離去,臉色灰敗。她很想放話說明天就去醫院投訴,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理智告訴她不能跟兒子撕破臉,而黎謹倫到裕柏大廈也許并不是因為鄧柏年,而是來找那個美得不像人的黎白。

因不甘心和氣憤而沉着臉的李惠知,嘴邊的法令紋更深了,顯得她更加蒼老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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