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6

◎結婚◎

016

沒想過江月薇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微微垂眼，見她眸底蘊藏一抹期待，似乎在期待着何曉峰被判刑， 他笑着反問：“你想他們判多久？”

江月薇對這方面也不了解， 只猜着問：“十年？還是十五年？”

蔣正華聞言一笑，“就光這個估計沒那麽久。”

在知道他們兩人的事後，他很快就開始着手調查了，竟然意外地發現何曉峰每次跑長途申報的那些貨物損耗都有點偏高，雖然現在證據還沒完全到手，但是他可以肯定這個人已經膽子大到借着工職之便貪了公社的財産。

單憑一個破壞軍婚罪名可能關不了他十年這麽久， 但再多一項罪名就十分有可能， 他又道：“不過我盡量讓他關得久點，等這幾天忙完咱們結婚的事我就去弄。”

他是部隊的人，不好貿然插手革委會的事，所以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不會輕率地打草驚蛇。

江月薇松了一口氣， 應了聲：“好。”

今天從公社直接來江家提親的事蔣正華還沒有時間跟家裏人說，現在時候已經不早， 兩人便不再寒暄， 蔣正華目送女人進去後就直接回了家，到家時已經過十一點，屋裏一片漆黑，家裏都沒有動靜，想來他們都應該睡了， 便也直接進了房間。

次日一早， 趁着吃完早飯的空當， 蔣正華才把自己昨天去江家提親的事跟家裏人坦白。

聽他說完， 蔣家所有人當場就石化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愣了沒一個人說話，屋內氣氛好似凝結着一層冰。

蔣正華知道他們可能一時無法消化這個消息，但事實已經是他去提親了，便又道：“日子我們也不挑了，就月底那天，時間有點緊了，咱們家得抓緊時間辦事才行。”

這是馮愛雲率先反應了過來，她狠狠瞪自家兒子，心裏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這是嫌我活太久了啊，結婚這麽大個事兒，提親了才回來告訴我？”

蔣正華知道她心裏在氣自己先斬後奏，便解釋：“昨天時間太趕了，來不及先跟你們一一解釋，再想着你之前也說過以後不幹涉我的婚事，那我就自己作主了。”

馮愛雲之前确實這麽說過，但是，先撇開這個不說，他去江家提親，竟然連個媒人也不帶，還只給了人家三十塊彩禮錢，這要是說出去讓別人知道，那不是罵他們蔣家摳門不知禮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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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這個兒子幹的混賬事！

反正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蔣父蔣福民倒是淡定了些，看着兒子問：“那姑娘人品怎麽樣？願意随軍嗎？”

畢竟前一個兒媳婦當初就是因為嫌棄随軍條件辛苦不願意随軍才導致了兒子離婚的，所以這個得好好問。

“願意，随軍正合她意。”蔣正華道，除去鐘寶意跟何曉峰勾搭在一起這事之外，他把知道江月薇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人挺好的，又勤快，我倆又都是二婚，誰也不會嫌棄誰。”

前一秒馮愛雲還被兒子先斬後奏的操作驚得緩不過神來，現在一聽說江月薇是因為不能生才被何家離婚的，心頭又是一梗，“她不能生嗎？”

蔣正華聽她詫異的聲音也不奇怪，只好好解釋：“沒有，大家都在傳是她的問題，但其實是男方的問題，她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就離婚了。”

馮愛雲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江月薇，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情況，但現在不過短短十來分鐘的時間，她的心情已經被老二折騰得就像坐着拖拉機那樣，大起大落。

回過神來，她眸光沉了沉，“這姑娘的情況有點複雜，結婚不是兒戲，你确定是要跟這個她結婚了嗎？”

蔣正華是軍人，自然要說到做到，而且他也不是随便說說，“我昨晚已經去提親了，自然是确定了，我相信娘你見到她會喜歡她的。”

“哥，你真行啊。”蔣家老三笑呵呵，“我們連那姑娘長啥樣都不知道，你一聲不吭就把自己的婚事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小弟佩服。”

蔣家老大何止覺得這個弟弟大膽，簡直大膽得離譜，自己跑去提親萬一娘不同意可怎麽整啊，別到時候鬧一出笑話了。

蔣家兩個兒媳婦倒是覺得這個叔叔是真勇，想幹啥就幹啥，還想買啥就買啥，讓人忍不住就有些羨慕那個叫江月薇的女人來。

馮愛雲沒見過江月薇，光憑老二剛才說的那些也感覺不出來她是什麽樣的人，所以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但是心疼倒是有幾分。

她要是有個閨女，絕不會像李美玉那樣對待孩子，現在這孩子要跟老二結婚了，那她得好好問問：“那這次可是你自己選的媳婦啊，不後悔？”

蔣正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嗯，是我自己選的，不會後悔。”

馮愛雲心裏嘆了聲，直接起身往房間裏走。

蔣正華看她一聲不吭就離席，忙問：“娘，你去哪？”

馮愛雲回頭，哼唧唧道：“還能去哪，給你辦喜事呗。”

馮愛雲自打嫁入蔣家之後，日子過得基本上是順風順水的，生了三個兒子，個個都不錯，娶了兒媳，也有了孫子孫女，雖然婆媳之間偶爾也有點摩擦，但是基本上都是小矛盾，唯一不順心的就是老二的親事。

當初她看鐘寶意性格爽朗，辦事穩妥，又有工作在身，跟他兒子挺配的，就選了她，誰知道竟然看走眼了弄得老二離了婚，現在兒子自己作主娶了個姑娘，急得親都自己去提了，她總不能不同意吧？

既然同意，那結婚這麽繁雜的事情就得馬上準備起來，不然就這幾天時間，哪夠用？

蔣正華坦白之前已經知道了她娘肯定會同意這門親事的，但是沒想到她同意得這麽快，弄得他對自己的先斬後奏竟然有些愧疚了。

“你們幾個還愣着幹啥？”馮愛雲看着父子幾人一動不動就催道，“趕緊起來把家裏收拾了，一會去公社把該買的買了，家具改換的就換，該貼的貼起來，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讓別人看咱們蔣家的笑話。”

她心想着，雖然鐘寶意這一年來一直住在供銷社的宿舍，沒怎麽回來蔣家，但是那個房間畢竟也是她曾經住過的，老二現在再娶媳婦，那怎麽樣也得把裏面重新裝修一遍，要不然人家新媳婦心裏有多膈應？

蔣正華心頭一喜，立馬站起來，敬個禮，“是，領導，馬上行動。”

他回了房間，看着買了三年的衣櫃的雖然還是新的，但一想到鐘寶意用過，若是江月薇還再用，他也覺得不太舒服，所以還是決定全都換了。

但這些都是大件家具，一般要麽提前跟人家訂做，要麽拿錢拿票去縣裏買，但現在他一沒訂做，二沒票，所以買起來有點費勁，便決定先去找個木匠問問有沒有存貨。

結婚這種事蔣家不是第一次辦了，但是這麽倉促辦的還是頭一回，一時間蔣家人全都忙碌了起來，男人這邊忙着搞家具，翻新家裏，女人這邊就忙着點一點結婚要用的東西。

雖然兒子做事魯莽，自己瞎折騰去提親了，但是馮愛雲還是找了個媒人，提了一些東西，次日就跟着媒人一起去江家确定吉時吉辰。

見到江月薇，她确實是挺滿意的，覺得老二眼光不錯，這閨女長得好，性子溫柔，也勤快，完全不像她那個自私的娘。

從江家回來後，馮愛雲心情不錯，便她拉着自家兩個兒媳婦去公社買東西，全公社也就一家供銷社，而鐘寶意又在這裏上班，幾人難免會碰上。

馮愛雲現在對鐘寶意已經沒有什麽好感了，當初這個女人跟老二結婚後出爾反爾不去随軍也就算了，誰知道她後面竟然突然提出了離婚，說什麽夫妻聚少離多，對老二已經沒有感情了，非要離婚。

說到因為沒感情才離婚的這個理由馮愛雲就更氣了，當初老二叫她過去，可不就是因為怕這個麽！

離婚可不是什麽小事，扪心自問，蔣家當初對她可一點都不虧欠，給的彩禮不少，辦的婚禮不說十分大場面吧，但在生産隊裏絕對是能排得上號的，老二人也沒有壞毛病，幾次打電話過來叫她随軍，說可以給她安排工作，最後卻換來了離婚的結果，想想都心梗。

所以現在看到鐘寶意，馮愛雲一個眼神都不想給，兩個兒媳婦見到婆婆悶着一張臉，就算關系再好也不敢跟鐘寶意打招呼，呼啦啦買完一堆東西後，三人就提着東西出了供銷社。

可沒走一會，鐘寶意就叫住她們，馮愛雲一聽是她的聲音，臉色一拉，頭也不回地往前。

鐘寶意看到她這副态度，心裏有些不太舒服，但一想想自己接下來想問的問題，也硬着頭皮上前走到三人面前，她看着馮愛雲，說道：“嬸子，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她跟老二已經離婚了，離婚之前要談什麽早就談完了，現在還能有什麽事可說的，馮愛雲實在不想搭理她，但是又好奇她到底想說什麽，心裏便沒好氣道：“有話快說吧，我們得忙着回家做事。”

鐘寶意雖然知道離婚之後自己不應該再去關注蔣正華和江月薇，也可能因為自己曾經是蔣正華的前妻，所以看到蔣家為江月薇花錢毫不手軟的樣子，她心裏就不舒服。

她看了一眼兩個曾經的妯娌，再看看馮愛雲那跟烏雲過境似的神色，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昨天見到正華帶他對象來買東西了，他是真的要結婚嗎？”

馮愛雲一聽這話就笑了，心想着，現在我們家正華結婚不結婚關你什麽事兒呢？你操心幹什麽？

不過兩個孩子離了就離了，大家也沒有撕破臉，她也不是那種尖酸刻薄只會撒潑的婆婆，便提了提手裏的東西淡道：“是啊，我們東西都買了，過幾天就結，你是不是要随禮？”

這話聽得鐘寶意心頭一梗，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周邊往來的人，頓了會，才慢慢道：“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畢……”

“不知道那就不要說了。”馮愛雲直接打斷她的話，她是真見不得別人吞吞吐吐的，聽着就頭疼。

鐘寶意頓時噎住，原本要說的話直接就卡在喉嚨裏，憋得她呼吸一下就難受了起來。

宋春寧之前跟鐘寶意關系還行，現在看着她一臉通紅，很難堪的樣子，忙看向自己的婆婆道：“娘，咱們就聽聽呗。”

說完，就直接跟鐘寶意道：“你要說什麽就說吧，我們一會回去還得忙。”

既然這樣，鐘寶意便看着馮愛雲直言不諱：“我聽說他現在的對象之前嫁去別人家三年一直沒生孩子才被離婚的，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也對我有些意見，但是我跟正華畢竟夫妻一場，我也想他好，所以想過來跟你說一聲，你好好去了解一下。”

江月薇能不能生馮愛雲也不了解，什麽傳言她暫時還沒親耳聽到，但既然老二說了不是江月薇的問題，那她就先信了，鐘寶意突然過來提醒，她就當這是善意的提醒，但是再好的善心從她嘴裏說出來聽得也讓人難受。

她微微蹙眉，“這個我知道了啊，咋的了？”

她如此淡然的反應讓鐘寶意有些詫異，作為一個婆婆現在知道自己未來的兒媳不能生，她竟然沒有一點詫異？沒有一絲反對嗎？

鐘寶意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麽應了，她咽了咽，再道：“那個女人不能生，他們兩個也要結婚嗎？”

不知道為什麽，馮愛雲聽着這話突然有一種鐘寶意不想讓他家老二結婚的錯感覺，她瞬間心情不好了，心想着，你前頭抛棄了我兒子，現在我兒子要結婚你還不讓，這她娘的不是有毛病嗎？

“你都說了是聽說怎麽還信？”她語氣冷了下來，“你跟正華結婚三年不也是沒生嗎？我們也從來沒有去外面說過你不能生，你管好自己就行，還要管別人？”

這話聽得鐘寶意心裏突然就惱了起來，江月薇跟她情況又不一樣，她是結婚了三年，可是蔣正華也在外了三年，結婚這些年他回家次數都沒超過一只手，難道她能憑空生出一個孩子來？

馮愛雲明知道蔣正華的情況，偏偏還要把沒有生孩子這事怪到她頭上來，這明擺就是故意的，她在為江月薇說話。

“嬸子，你……”

“行了，我知道你好心提醒我。”馮愛雲看着她直接道，現在家還有一堆事要忙，可沒有空跟她在這裏啰嗦，“那我也希望你能找個比正華還更好的，給的彩禮也更多，當然結婚也要更大排面，要不然這婚可就白離了喽。”

馮愛雲說完，也不管鐘寶意那一陣青紅交錯的神色，提着東西直接繞過她身邊就走了。

此時江月薇并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婆婆已經在鐘寶意面前幫她出了一口氣，昨天兩家已經正式确定了結婚的日子和吉時，她這邊也得忙碌起來。

鄉下裏，不管是誰家在娶妻嫁女，大隊裏基本上都會有人過來幫忙，這是一貫的習俗了，大家來□□忙，聽說蔣正華給江月薇買了塊手表，一時間都很好奇，紛紛想看看樣子。

江月薇也不藏着東西，很快把表拿出來給大家看，大家看着手表在光下發亮，一閃一閃的，都誇這個新女婿還不錯，說江月薇運氣太好了，兩次嫁人都嫁得這麽好。

何曉峰雖然條件比這個新女婿差了點，但是人家也是公社的司機，是吃國家公糧的，跟他們下地的貧下中農不一樣，而現在這個，那更是不得了，在部隊當兵，以後怕是還能混個“将軍”回來。

當然也有人說買手表沒有用，還不如換成錢，明裏暗裏還想打聽蔣家給了多少彩禮錢。

聽着她們議論紛紛，江月薇只是笑笑不說話，其實她也知道很多人表面上說着好話，但是背地裏卻不是這麽想的。

昨天她出去一趟就聽到那些人議論自己，明明都已經離了一次婚竟然還能嫁得這麽好，甚至還懷疑蔣正華是不是因為身體也有毛病才要跟她結婚，總之那些話并不像現在說得這麽好聽。

但是現在她們說什麽已經不重要，等她結婚去随了軍，能不回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這麽想着，她心情大好，就想着蔣正華，不知道他們那邊是不是也像江家這邊這麽忙？

又忙了兩天，到了結婚的日子，一大早的，江家的酒席就擺起來了，全福嬸子一早也來了，結過一次婚，結婚的流程江月薇還是很熟悉，她開始梳妝打扮，描眉畫眼，最後穿上蔣正華給她買的大紅連衣裙，好一番忙亂之後，就聽到外面有放鞭炮的聲音，老遠就聽到有人在叫喊着——

“新郎官來接親啦！”

“新娘快出來！”

屋裏幾個本村年輕的媳婦原來沒見過蔣正華，這會兒聽到聲音，全都找個借口跑了出去，然後就看見一個高高大大，神采英拔的男人穿着綠色的軍裝，帶着一群衣着整齊的年輕小夥子正在跟院子裏的人打招呼。

也不用說大家就肯定是新郎跟他的兄弟們，個個都長得精神，一看就特別有排面，熱鬧的人群裏還有人說了，新郎官今天是開着車子來的，綠色的吉普，但是因為這裏沒有路，所以車子停在了大路邊上了。

這時候能有個拖拉機來接親就已經很有排面了，那小車子可別提了，基本上就沒見過幾輛，現在能有吉普車來接親，那應該是借的，即使是借的，那也十分艱難，這份心思太難得了。

人群裏那些聲音也傳到了房間裏，江月薇跟李美玉也聽到了，還在屋裏不去看熱鬧的嬸子可別有多羨慕李美玉了，直誇着她養了個好女兒，女兒又命好嫁了個好人家。

原先江月薇說跟何曉峰離婚沒拿到一分錢，李美玉就覺得虧大了，這兩天一直也提不上勁來，現在聽人家這麽誇着，心裏那股氣似乎也一點點消散，她忍不住看着自己的這個閨女，五官确實是好看，除了不能生真的是什麽都好，都感覺有點不像自己的女兒了。

她想到了什麽，轉頭好聲叮囑江月薇：“雖然你們兩個二婚，但不要忘記回門，以後也不要忘了經常回來，我跟你爹都在這呢。”

江月薇知道她說這話的目的是想讓蔣家以後關照江家，只随意敷衍地嗯了聲，視線就往外看，從窗口透過去，依稀能看到蔣正華的身影在院子裏跟江家這邊的人碰杯。

跟何曉峰結婚的時候她才十八歲，懵懵懂懂的，又不喜歡何曉峰，對結婚也沒什麽期待，只感覺結婚了，彩禮錢也拿了，她也算完成了自己人生當中的一件大事。

可是現在看到蔣正華，拿着他的手表，知道他為了來接親去借了車，為她用心，便突然對他産生了一絲期待，期待什麽她現在也說不明白，只是是覺得，這一次她才是真的要跟一個男人過日子了。

很快，外面的鞭炮聲停了，沒過一會，就有人報着吉時到了，新郎該接新娘出門了。

女兒出嫁，習俗都是要哭嫁的，李美玉也讓江月薇哭嫁，可江月薇根本不想哭，因為終于可以離開這裏了，她心裏高興，哭做什麽？

李美玉說了她好幾回了，見她不聽，索性也不管了，這次二婚，本來就跳過了一些繁雜的流程，剛才蔣正華又在院子裏散了不少的煙和糖，李美玉直接讓他進屋來把人接走。

蔣正華聽到丈母娘叫自己，忙闊步進屋，看見江月薇穿着那日他們一起去買的大紅的長裙子，腰上系着一條帶子，更顯出了她玲珑的身段，長發被她盤起，露出白皙頸項下精致的鎖骨，一張臉化了妝，眉似彎月，杏眼秋水無塵，挺巧的鼻下薄唇紅潤，一張臉瑰麗又媚惑。

他腳步頓住，就那麽站在門口，眸光一瞬不瞬看着她，仿佛時間都停止了一般，後面的兄弟看他這樣，倏地推了他一把，他這才緩過神來。

在一陣熱鬧的鞭炮聲中，一群接親的人浩浩蕩蕩從江家出發，到了大路邊，江月薇看到剛才他們讨論的那輛紮了紅絲綢的吉普車，他的一邊，還排了好幾輛自行車，特別拉風的感覺。

上車後，江月薇歇了口氣，想到剛才那些人說的話，這才問男人：“這個吉普車一定很難借吧？”

蔣正華笑了聲，“還行，我運氣好，縣裏的領導來這邊辦公，剛好跟我認識就叫過來吃喜酒，車子放在那我順便就借了。”

說完，他頓了會，又補道：“我付了油錢的，不是白借。”

江月薇“噗哧”地一笑，“我又沒說什麽。”

蔣正華看着她笑，那笑意熱烈張揚，像火紅的玫瑰一樣，勾着人去采摘。

剛才太忙了，兩人都沒有什麽私人時間，這會兒地有空，他慢慢朝女人那邊挪了過去，看着她雙手交疊在腿上，似乎有點緊張，時不時地絞一下，捏一下。

車的後座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雖然前面還有個開車的，但不妨礙他把自己的手慢慢伸過去，随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江月薇被他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男人馬上問道：“你冷不冷？”

現在才九月底，雖然晚上有點涼，但是現在還沒到晚上呢，江月薇搖頭，意識到前面還有人，有點想把手拿出來，“不冷啊。”

男人緊緊握着她的手，“我很冷，你幫我暖暖手吧。”

江月薇：……

開車的大哥從後視鏡看到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再一聽了這話，忍不住在心底給蔣正華點了個贊。

還挺會的啊！

以前都沒看出來呢。

車子一路開回了長虹生産隊，因為後面還跟着自行車，所以開得比較慢一些，好像是想要讓沿途的人看着江月薇風風光光地出嫁一樣。

車子開得再慢也很快就要到了長虹生産隊，從大路岔口開進去的時候，鐘寶意就站在不遠處看着，看着吉普車那紅綢飄飄，後面還跟着一排自行車，那是以前她結婚時候都沒有的排面。

她突然想到了前幾天在街上馮愛雲說的那一番話，現在蔣正華借車去接江家接親是為了想讓她後悔嗎？她當時是不是在諷刺自己找不到比蔣正華更好的人，婚禮排面不如蔣家？

這麽想着，她咬咬牙，她馬上也要結婚了，到時候一定會安排一個比現在還要大場面的婚禮！

而此時蔣家這邊，接親的車子已經緩緩停在了門口了，江月薇在一陣鞭炮唢吶聲和一群人注視的目光中緩緩下了車。

“新娘子來啦！”

不知道誰突然喊了一聲，原本一堆人的院子裏，一下呼啦啦地又聚了一堆人，大家都想知道，蔣正華突然離婚又突然結婚娶回來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

待那人一下車，大家總算見到了新娘子的廬山真面目，除了年輕好看之外，她身上還有着一股既優雅又溫柔的氣質，像城裏來的知青，大家都忍不住議論——

“難怪結婚這麽急啊，原來新娘子這麽好看，是我，我也急……”

“聽說很會做飯啊，這下蔣老二帶回部隊可有口福咯……”

“感覺都挺好的，但腰太細了，怕是不好生孩子……”

蔣家另外兩個兒媳婦宋春寧和劉彩娥看着江月薇的樣子，也微微驚訝，她現在穿着一身火紅的衣服襯得她肌膚白得有些刺眼，她很年輕，活色生香，模樣身段都很勾人，難怪蔣正華這麽急着要娶她進門，要她們是男人，看了也會心動的。

江月薇就在這樣炙熱的目光中，被蔣正華牽着進了堂屋，堂屋裏，她看到了馮愛雲，而另一邊的一群人應該是蔣家的親戚。

剛才外面那些人誇江月薇的聲音馮愛雲早就聽到了，這會兒看到人進來，笑眯眯地拉着她跟蔣家這邊的人介紹自己的新媳婦，最後給她遞了個大紅包，“這是我跟你爹給的改口費。”

江月薇能感覺到馮愛雲跟趙鳳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當初趙鳳仙語氣和眼神都很高傲，哪會像馮愛雲這樣笑眯眯的，态度這麽溫和，她接過紅包，沒有一絲生分感地着朝兩老口叫了爹娘。

見了父母，敬了茶，又改了口，這禮就算成了，江月薇被送入了兩人的婚房間，蔣正華外面還有酒席，怕一會有人來鬧新房，只把她托付給嫂子宋春寧。

蔣正華這次換家具把舊家具都給宋春寧跟劉彩娥，現在聽小叔子這麽說，她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一個勁地在江月薇面前誇這個二叔人有多好有多大方雲雲。

江月薇其實一進蔣家就感覺出來了，他們肯定是進行了大清除，這個婚房不算大，但是衣櫃什麽的一眼就看出來是新的，因為這些都沒有上過油也沒上過漆，大概是來不及。

今天起得早了，現在又忙了大半天，江月薇有點犯困，但是一會還有酒席，還要去敬酒，她也不好睡覺，只有一下沒一下地跟宋春寧聊天，順便把蔣家幾人的一些習慣也摸清了。

沒多久，酒席開始的了，江月薇跟着宋春寧出去，看到她出來，滿院的人齊聲喝彩。

蔣正華走了上來，将她拉進席中，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然後挨着桌地給大家敬酒，江月薇沒有喝過酒，男人都很體貼地換成了果汁，一場婚禮，直到天黑透了才全都散去。

江月薇是新媳婦，收拾這些東西馮愛雲不讓她做，便催着她先洗澡再回去收拾婚房，今天确實是太累了，她便沒有拒絕，等洗好後，她把婚房重新收拾了一番。

蔣正華進來的時候，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女人已經換上了寬松的睡衣，此時正面對着自己，半跪在床上，正在鋪着大紅的被單。

而原本就非常寬松的睡衣，被她這麽一下腰，精致的鎖骨下那卓越的風景一覽無餘。

見他進來，女人很快就坐起來，這麽一坐，似乎動靜有點大了，胸口便微微發顫。

江月薇看着男人進來一聲不吭的，那眸光毫不掩飾地盯着自己看，熱列如火。

已經結過一次婚了，那是什麽眼神她其實都懂，只是面對一個還不太熟悉的結婚對象，她突然就有些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