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最後,肖宵還是請了張小花媽媽過來幫她簽合同。

張媽媽是個很強悍的女人,不是外表上的強悍,而是性格,若是單看外表,張媽媽就是那種纖細的柔弱女子,但誰都知道,小鎮上最不能惹的女人之一就是她。

曾經,張家被偷了一只鵝,第二天,張媽媽就掄着大鐵鍋追着偷鵝的人從小鎮最東邊打到了最西邊,直打得那人一直求饒,那場面,見過的人都說慘。

從此,張家再也沒丢過一樣東西。

張小花這朵霸王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媽媽。

星期一傍晚一放學,肖宵就打車去了車站,接了張媽媽先去替自己簽了合同,然後又從顧缜的公寓将行李全都搬到了新住處。

張媽媽麻利地幫肖宵将新地方打掃了一遍,又替她整理東西、鋪床,肖宵則是去了超市一趟,買了些日用品以及食材,她原本是打算晚上直接點外賣或者出去吃,但一想到張媽媽的脾氣,就默默打消了這個念頭。

張小花怕她媽媽,她也怕,張媽媽是那種脾氣上來了,不管你是誰家孩子,只要做錯了事,都會一塊兒罵的人,肖宵小時候不知道挨過多少訓。

而她親媽性子卻軟,心更軟,舍不得對孩子動粗,每次肖宵闖了禍惹了事,她親媽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舍不得打也舍不得罵,因此肖宵更加無法無天起來,天天有人找上門來告狀,她媽媽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所以每逢她與張小花一塊兒被張媽媽訓時,她媽就在一旁給張媽媽鼓勁兒,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為這是哪個惡毒後媽。

張媽媽去廚房煮晚飯,肖宵幫着打下手,然後張媽媽就忍不住念叨起來:“唉,你一個人住在這兒,也沒人看顧着,多讓人不放心?”

肖宵連忙說:“沒事啦,我每天晚上都會跟花兒聊天的。”

“要是這邊有什麽事解決不了,一定要跟我說,別不好意思知不知道?你和花兒一塊兒長大,我也把你當女兒看待的。”

“我知道的。”

肖宵心裏一感動,就忍不住一把抱住張媽媽,跟蟲子似的扭來扭去:“嗚嗚嗚阿姨,你對我真好,我愛死你了。”

張媽媽可不懂什麽愛不愛的,她只知道肖宵手上的水蹭了她一身,于是“哎呦”了一聲,喊:“松手松手,還吃不吃飯了。”

Advertisement

肖宵趕緊松手,乖乖站好。

……

張媽媽在肖宵這兒過了一夜,回去的票買的是上午十點的,因此第二天早上醒來的肖宵非常幸福地吃到了張媽媽煮的早飯。

只可惜這幸福感并沒有持續太久,吃過早飯後,肖宵和張媽媽一塊兒出門,一個去學校,一個去車站,卻非常不巧地在小區門口見到了肖家的車。

其實如果不是肖滢坐在車內喊了肖宵一聲,肖宵是壓根兒不會注意到那輛車的,而更讓肖宵感到意外的是,這次肖成松居然也在。

張媽媽聽見有人喊肖宵,便往那方向看過去,然後問:“那是不是你同學?”

肖宵只看了一眼就淡淡收回了視線,挽起張媽媽的手臂,小聲說:“不是,一個跟我有仇的瘋子,阿姨,咱們別理她,趕緊走。”

張媽媽雖然啥也沒聽懂,也不明白小女孩兒家家的怎麽都跟人結仇了,卻還是聽了肖宵的話,越過那輛車往前走。

但到底還是被叫住了。

肖滢出聲不管用,肖成松只能親自出面,見到肖成松的那一刻,張媽媽愣了愣,只覺得眼前的男人有幾分眼熟,再仔細一想,這不就是那個辜負了肖宵媽的雜種嗎?

雖然十多年沒見了,肖成松也跟那會兒在鎮上時大不相同,一副人模狗樣的派頭,但張媽媽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她的目光瞬間就冷了下來,肖宵留意着,不禁心頭一跳:“阿姨,您可千萬要冷靜,在Z市打人可能會進局子的。”

張媽媽點點頭:“我很冷靜。”

又問:“這是肖成松?”

肖宵點頭。

“那個女孩兒呢?”

“肖成松他女兒。”

“比你大?”

“……是。”

張媽媽便明白了,當年肖成松在Z市念書時交過一個女朋友,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分了手,畢業後肖成松回到鎮上,經人介紹和肖宵媽結了婚。

婚後沒兩年,肖宵媽剛檢查出懷了孕,肖成松就拿着肖宵媽的積蓄去Z市發展,這一走就是六七年,期間,肖宵出生、長大、念幼兒園,肖成松沒回來過一趟,甚至連一通電話也不曾打過。

直到肖宵六歲那年,肖成松終于回來了,衣着光鮮,開着豪車。

關于肖成松和她媽媽的往事,沒有人特意在肖宵面前提過,因此肖宵知道的并不多,但她卻是從小便知道自己是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哪怕她媽媽一直一直告訴她,爸爸只是在大城市裏掙錢,等賺夠了錢就會回來。

可即便這樣,肖宵腦海裏仍是沒有關于父親的概念。

肖宵還清晰地記得肖成松那天回來的情景,那時候她才六歲,明明是最不記事的年紀,卻偏偏對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印象深刻,仿佛烙在了記憶深處,怎麽也忘不掉。

那天是個大晴天,她正在張小花家的武館裏紮馬步,忽然有人跑進來興奮地告訴她,她爸爸回來了,然後将她帶回了家。

到家後,她媽媽站在前院門口跟人道謝,等人走了,彎下腰摸了摸肖宵的頭,輕聲說:“你先回屋。”

然後便将前院的大門緊緊地關上,在小鎮,白天的時候很少有人家會關門,于是肖宵很不理解她媽媽此時的舉動,卻仍是聽話地跑回屋裏,然後便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

她好奇地打量了男人幾眼,然後仰着臉,略有些緊張地問:“你就是我爸爸嗎?”

男人卻沒有立刻作聲。

這時,肖宵媽媽進來,坐在了一角,男人望向她,漠然地開口:“離婚吧。”

她媽媽坐在暗處,臉藏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肖宵卻深深感受到了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悲戚。

她忽然間就憤怒了,揮舞着小拳頭沖上去對男人亂打一陣。

也正因為如此,肖成松一直以來都很不喜歡肖宵這個女兒,在肖宵來Z市以後也便對她不聞不問。

可是,不喜歸不喜,如果能将人握在手心,卻也是一件籌碼,而籌碼如果不能控制在身邊,便沒什麽價值了。

肖成松覺得自己那天太過沖動,再怎麽也不該讓肖宵“滾”,出氣的方法有很多,而他選擇了最愚蠢的一個。

他看着肖宵:“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誰教你的?不知道家裏人都急壞了?”

聲音中帶着滿滿的指責意味。

肖宵:“……”

肖成松裝什麽裝啊?

張媽媽可是從張小花那兒聽說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一聽到肖成松用這種語氣說話,立刻握緊了拳頭。

想了想,她小聲問肖宵:“我抽他一巴掌,應該不會有警察抓我進局子吧?”

“……”

肖宵遲疑道:“應該不會吧……”

張媽媽便放了心,松開拳頭,瞅準肖成松的臉,出其不意地給了他一記響亮的大耳刮子。

張媽媽雖然身材纖細,力氣卻不小,“啪”的一聲,直接将肖成松徹底打懵了,不遠處,車內的肖滢見到這一幕,更是震驚不已,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對她爸動粗。

她趕緊下車走過去,關心地問:“爸,你沒事吧?”

又皺着眉地看向張媽媽:“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可以打人?還有肖宵,你就這麽看着爸爸被打,也不知道攔一攔嗎?”

這會兒正是七點多鐘,小區的早高峰剛開始,上班的上班,送孩子的送孩子,響亮的巴掌聲立刻将人群的視線吸引了過去,不少在小區外擺早點攤的大爺大媽甚至還跑過去看熱鬧。

等肖成松從那個巴掌中反應過來之際,身邊已經圍攏了一群人。

張媽媽絲毫不懼,沖着肖成松罵:“臭不要臉的畜生,敢對孩子這麽說話,真以為肖宵沒人罩着好欺負呢!”

脾氣一上來,張媽媽就想去掄那大鐵鍋,只是頭一轉,才發現這不是在自個兒家裏。

太遺憾了!

她又指着肖滢對肖成松道:“從前你拿着肖宵媽的錢,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還偷偷生了孩子,完了還要離婚。”

“肖宵媽一句話不說跟你離了,也就盼着你對孩子好一點兒,結果你這畜生幾時關心過孩子?前兩天把孩子趕出家,到頭來卻冤枉孩子離家出走,你還有沒有良心?殺千刀的狗東西,我打你都嫌髒了自己的手!”

張媽媽這麽厲害,引得肖宵崇拜不已,雙眼亮晶晶地看她罵人。

漸漸地,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肖宵不好扯張媽媽後腿,連忙收起臉上的崇拜,變換了表情,怯怯地看向肖成松:“媽媽去世得早,您這麽多年對我一直不聞不問,前一陣子忽然将我接過去住,我還以為爸爸你終于關心起我來了,沒想到……”

肖宵咬了咬唇:“沒想到你只是想把我嫁給個五十歲的老男人。”

肖成松:“……”

從小區門口經過,無意中看了一場熱鬧的江瑞澤:“……”

無言了一陣兒,江瑞澤拍拍顧缜的肩:“她不去演戲真的可惜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