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
這天晚上,張小花和陸滿沒有吃到肖宵做的美味晚飯,二人餓着肚子躺在床上,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唉,惱羞成怒了。”
躺了一會兒,兩個人裹着被子跑到客廳,撲倒在沙發上:“小草你冷不冷,來一起裹被子。”
肖宵哼了聲,背過身去。
張小花給陸滿使了個眼色,陸滿成功接受到,說:“剛剛是花兒不對,我已經罵過她了,小草你別生氣了。”
肖宵嘴硬:“我才沒生氣。”
沒生氣幹嘛跑到沙發上來啦,陸滿和張小花強行坐到肖宵兩邊,一左一右将人夾住。
客廳裏開着空調,暖乎乎的。
見肖宵神色漸漸松動,張小花忍不住問:“你真喜歡他啊?他知不知道?”
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忽然被人說中,又被拿出來談論,盡管是最好最好的朋友,肖宵臉皮再厚,也還是有些不自在。
只是憋在心裏也悶悶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道:“他不知道。”
陸滿輕聲問:“你要跟他表白嗎?”
肖宵嘆氣:“現在還沒這個打算,主要是他太難追了,你們不知道,追他的女生沒一個成功的,那些女生好多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比我有錢,我覺得我不行。”
張小花震驚,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話:“你竟然在自卑!”
“……我怎麽就不能自卑了,而且我說的也是事實。”
“你別這麽悲觀,小草,你也不是沒有優點。”
肖宵興奮又期待地擡起頭:“比如?”
張小花掰着手指開始數:“第一,臉皮厚,第二,臉皮厚,第三,臉皮厚。”
“……”
“張小花,你去死!”
“哎呀哎呀我說着玩兒。”張小花認真起來,“其實你長得也好看呀,腦瓜子也不笨,最重要的一點是,你那學長不是每周六都給你補習麽,近水樓臺你懂不懂?在這一點上你已經贏過大多數女生了。”
陸滿附和:“是呀是呀多好的機會。”
“而且你臉皮厚也是優點。”話題再一次被張小花轉了回來。
肖宵:“……張小花你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認真的,女追男,女孩兒臉皮一定不能薄,你看你占了先天優勢。”
“先天優勢個屁!”
“你聽我說完。你要是表白被拒,只要對方沒女朋友,你就一直一直跟着他知不知道,烈女怕纏郎,這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張小花說得頭頭是道,肖宵聽得頭一陣陣疼:“再說吧。”
這天的談話也就不了了之。
後來肖宵每逢再被問起這事,她總是扯開話題談別的,張小花她們也便知道她不太想談這一話題,幾次過後終于不再提起。
過了年,正月十三那天肖宵回了Z市。
再有兩天,也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節,正好是肖宵的生日,肖宵走前,張小花拉着她,暴躁地說:“你踏馬就不能元宵節後走嗎?”
肖宵比她更暴躁:“我踏馬也想啊,學校正月十四開學我能有什麽辦法,你去跟我們校長說去!”
總之,開學前一天,肖宵匆匆忙忙回了Z市,度過了無精打采的開學第一天後,就迎來了她的十八歲生日。
只是當天天氣并不好,下着雨,陰沉沉的,冰雨裹挾着寒風,凜冽刺骨。
放了學,校門口的家長一個個打着雨傘接孩子回家過元宵。
肖宵穿着雨衣,騎着車小心地往回走,到家後,她去書包的側兜裏翻找手機,卻發現拉鏈開着,裏面空空如也。
她記得放學時是把手機放在裏面的,大概是那時忘了拉拉鏈,回來的路上掉了。
手機殼裏裝了一張她媽媽的照片,她媽媽生前不愛照相,那一張是肖宵來Z市之前好不容易在家中找到的,之後便一直放在手機殼中,随身攜帶,很是珍貴。
肖宵着急起來,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想了想,她還是打了傘出門。
此刻天色已黑,肖宵裹緊了厚厚的羽絨服,先去商店買了個手電筒,又跟老板借了電話打到自己的手機上,卻無人接聽。
她打着手電筒,沿回來的那條路一路照着返回。
雨勢很猛,夾雜着寒風,一把小小的雨傘根本擋不住,被風吹得東倒西斜,不過走了十多分鐘,肖宵半邊身子已經被打濕。
雨水浸透了衣服,她仿佛未覺察,也不冷,只顧彎着腰仔細地看着腳下的路,不放過任何手機可能掉落的地方。
遠遠地,前面路燈下似乎有個巴掌大小的東西掉落在地上,她眼睛一亮,奔跑過去,不過瞬間,心中又浮起濃濃的失望,只是個白色的小盒子。
一陣大風吹來,傘被吹得翻了個面兒,一時沒抓穩,傘便這樣飛了出去,在空中飄飄蕩蕩,最終落在了馬路對面。
肖宵站在路燈下,整個人暴露在大雨中,頃刻間,便被淋了個濕透。
雨水砸在臉上,冰冷刺骨,肖宵沉默地站在雨中,過了好一會兒,她擡起頭,濕淋淋的手背擦了擦眼睛,走到路邊。
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而來,肖宵站着,等它過去,再過馬路撿傘。
只是那車行駛到肖宵一兩米之外時,忽然漸漸地減了速,随後一邊龜速向前,一邊往路邊上靠,最終停在了肖宵面前。
車窗緩緩降下,肖宵眼睛、臉上都是雨水,眼前白花花一片,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車子裏的人,只以為是拉客的司機,吸着鼻子說了句:“師傅您走吧,我不打車。”
下一秒,車門打開,被肖宵誤認為司機師傅的男人撐着傘走下車:“怎麽在這兒淋雨?”
雨幕陡然消失,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肖宵心頭一跳:“學長?”
顧缜輕輕應了一聲。
“咦,你怎麽在這兒?”
“路過,你呢?”
“我找東西。”肖宵将手機丢了的事說了說。
顧缜皺眉:“現在雨這麽大,就算找到,手機和照片也淋壞了。你上車,我先送你回去。”
肖宵搖頭,很是固執:“我要找手機。”
“聽話。”
女孩兒一臉倔強,一聲不吭。
過了會兒,她低着頭說:“學長你先走吧,我自己去找,我有傘,在馬路對面,撿回來就行了。”
說着,就要過馬路。
顧缜眼底微沉,一手撐傘,一手拉過女孩兒冰冰涼涼的手腕,也不管她身上濕漉漉的,直接将人塞進了副駕駛座上。
肖宵掙紮都沒用。
顧缜去後備箱翻出一條幹淨的毛巾,扔過去,又把暖氣打開:“擦一擦。”
肖宵卻沒動。
她依舊保持着低頭的姿勢,因着渾身濕透,尤為狼狽,雨水沿着她的發梢一滴滴落下,啪嗒啪嗒。
顧缜沉着眼,長臂一伸,将毛巾撿起,下一刻直接覆在女孩兒頭上,裹住擦起來,起初因了心中莫名的情緒,手下力氣大了些,逐漸,又變得輕柔。
他仔細地将女孩兒頭上、臉上的雨水擦幹淨,随之将毛巾移開,手剛放下,卻忽然,一滴滴水驀地落在他手背上,溫熱的。
啪嗒啪嗒,在寂靜的車裏尤為清晰。
顧缜眉心皺起。
在他印象裏,肖宵從來都是笑眯眯的模樣,在他面前,嘴巴很甜,還很會吹彩虹屁。
她活潑好動,蹦蹦跳跳,也樂觀向上,就算肖家那樣待她,後來孤身一人租住在外,也從未自怨自艾,未曾表現過任何負面情緒。
她似乎永遠展現着最開朗的一面,像一株向陽而生的向日葵,朝氣蓬勃。
而現在,這株向日葵淋了雨,蔫噠噠地哭了。
顧缜看着不斷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淚珠,發現,這樣的肖宵他很不喜歡。
抽出幾張紙巾,遞過去:“把眼淚擦擦。”
肖宵一動不動,只是不停地抽噎:“我要下車。”
顧缜只當未聽到,傾身上前,擡起她冰涼涼的下巴,又拂去額頭上的濕發,幫着擦去了眼淚。
不再流淚的女孩兒看着順眼了許多,他問:“手機可能被人撿了,打過電話沒有?”
肖宵低着頭回答:“打了,沒人接。”
“什麽時候打的?”
“從小區出來的時候。”
“我再打一遍。”
顧缜用自己手機撥出肖宵的號碼,電話裏“嘟嘟嘟”地響着,一直不曾又人接,肖宵本也沒有抱什麽希望,心裏面空蕩蕩的。
誰知,就在電話即将自動挂斷之前,突然從裏面傳出一道有些年邁的聲音:“誰啊?”
肖宵起初甚至沒能反應過來,愣了愣,才連忙回答:“是您撿到了我的手機嗎?”
“你是失主?”
年邁的聲音有幾分耳熟。
她“嗯”了一聲。
“是你的手機啊,你不要着急,手機在我這裏,我給你保管着呢。”
這時,肖宵終于想起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是楊叔嗎?”
接下來事情也就明了了,原來是肖宵将手機掉在了校門口,她在商店打了第一通電話後不久,有人撿到送到門衛室楊叔處。
肖宵報了班級和名字,說明天再去拿。
電話挂斷,肖宵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只覺得好像做夢一樣,手機竟然找到了,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用上了點兒力氣……
嘶,好疼。
可是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
顧缜瞥見她的小動作,額角微抽。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前後還沒有三分鐘,就轉悲為喜了。
他此時也冷靜了下來,方才的情緒來得突然,現在設身處地地想,一個孤身在外的小姑娘丢了手機,裏面還有她母親的照片,難免着急。
見肖宵身上濕透,還不住地淌着水,顧缜将大衣脫下,給她:“你先将外套脫了,換上這個。”
肖宵心裏一暖,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拒絕:“謝謝。”
又說:“今天如果不是遇到學長你,我還不知道要找多久。”
顧缜沒說什麽,啓動車子,送她回家。
到家後,肖宵先去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想将顧缜的大衣還給他,只是摸了摸大衣內裏,濕濕的,又想到對方此刻正坐在客廳,上身只一件薄毛衣,就不免有些愧疚。
看了眼衣櫃,最後肖宵挑了件黑色羽絨服出去。
她把大衣和羽絨絨一塊兒遞給顧缜:“學長,你大衣有些濕了,你要不先穿我的羽絨服?”
顧缜瞥了一眼,擡起頭:“你認真的?”
肖宵就趕緊說:“你別看這羽絨服不是很大,但是穿上去可暖和了!”
“……”
顧缜是不可能答應穿上的。
肖宵只好又失望地将衣服拿了回去挂好。
好在客廳的空調制熱效果很好,不多久客廳裏就變得暖烘烘的,但肖宵還是不放心,生怕顧缜凍着,又插了個熱水袋拿過去給他焐手。
這次顧缜沒拒絕,只是接過去以後便放在了一邊,完全不想焐手的樣子。
肖宵:“……”
這會兒已經快七點,肖宵肚子餓了,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的男人,她略有些緊張地問:“學長你在這兒吃嗎?”
顧缜擡起眼:“你吃什麽?”
肖宵便沉默了,因為家裏的冰箱裏只有湯圓,還是為了過元宵節,她昨天剛從超市買回來的。
摸了摸耳朵,她回答:“今天元宵節,當然要吃湯圓了,家裏有湯圓,其他的點外賣就行了。”
顧缜卻問:“你沒手機怎麽點?”
肖宵挺直着腰板兒:“我用平板呀。”
她之前就用過平板點外賣,支付方式也添加好了,不用再認證。
顧缜笑了笑,點頭。
意思就是要留在這兒吃了。
肖宵心裏面雀躍起來,像有一群小鹿在撒歡兒,她問了顧缜的意見後,點了幾個炒菜。
等外賣的半個小時裏,她先給張小花報了平安,覺得外賣快到了時,放了水在鍋裏煮,等燒開了下湯圓。
水還在煮時,外賣便到了。
肖宵将外賣餐盒一份份打開,在桌上擺好,又去拿了筷子給顧缜,讓他先吃,然後回去下湯圓。
等湯圓熟的過程中,肖宵想起來一個問題:“學長,你吃芝麻餡兒的嗎?”
家裏也只有芝麻餡兒的。
好在顧缜對什麽餡兒無所謂,說了聲“吃”。
肖宵放了心,等她端了兩碗湯圓上桌,就發現顧缜還沒動筷子,在等她。
她遞給顧缜一碗,自己也坐下來,二人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飯。
吃完,顧缜去沙發上取了大衣搭在胳膊上,就要離開,肖宵去門口送他。
“你今天淋了雨,很可能會感冒,明天身體如果不舒服,和我說一聲。”
肖宵乖巧點頭。
顧缜拿了傘,走前最後留下一句:“過一會兒會有個外賣送上門,有人敲門的話,你去拿一下。”
“咦?”
肖宵還想追問是什麽外賣,顧缜卻已經轉身進了樓道裏,望着那道颀長的背影漸漸走遠,一直進了電梯,她才将門關上。
心裏揣着疑惑,一時間又得不出答案,只好先回房間寫作業,大約一小時後,才聽見有人在敲門。
肖宵扔了筆,跑過去開門。
門口站着身着雨衣的外賣員,手裏拎了一個挺大的東西,最外面是防水的布制手提袋,門口光線昏暗,肖宵只隐約看出袋子裏面裝着個正方形盒子,邊長大約有二十厘米。
她從外賣員手中接過手提袋,道過謝後将門關上,拎到客廳茶幾上放好。
客廳燈光明亮,肖宵一眼便看到印在手提袋上的字樣,是一家有名的蛋糕店的名字。
愣了愣,一顆心當即撲通撲通跳起來,又有些遲疑,她不記得有告訴過學長今天是什麽日子。
只是心裏還是隐隐有些期待,于是屏着呼吸,将袋子打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裏面的盒子。
正方形盒子上系着粉色蝴蝶結絲帶,另外別了一張卡片,上面寫着:祝肖宵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