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備料（4）
陳千語馬上就要活夠三十年了，這三十年來不是沒懷疑過自己的長相，大概也是居所衛生間的燈太過柔和，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陷于自己的幻覺——比如，她回到關公身邊坐好後用狠力瞧那位被送菜的女生……
陳千語怎麽都覺得自己和對方顏值的差距也不至于被殺千刀的老板娘斬釘截鐵地拒絕吧！
Jeanne和Martha見陳千語菜單都拿倒了，趕緊圓場。
Martha幫陳千語将花茶倒好：“陳老，來，先喝喝水壓驚。”
Jeanne眼刀殺過去：不會說話閉嘴。
Martha看懂了她的眼色，眨眨眼，将要給陳千語的花茶自己喝幹淨了。
Jeanne的手搭在陳千語的手腕上正要開口，陳千語聲音不高不低地喚了一聲：“服務員。”
這家店一共就一個服務員，也是方才在門口給號的，叫張未童。張未童拿着點菜寶加急了步子走到陳千語身邊：“陳老師想吃點什麽呢？”
陳千語将菜單正過來，将素藏青印花菜單從頭翻到尾：“嗯，沒有那道菜是麽……”
張未童：“嗯？”
陳千語反掌合上菜單：“你們營業到幾點？”
張未童：“只營業晚市，從傍晚五點到晚上十點。”
陳千語：“那就還來得及。來一份菜單。”
張未童保持微笑：“陳老師，菜單就在你面前。”
“我是說……”陳千語盯着張未童道，“菜單上的菜，一樣給我來一份。”
花前月膳一共有兩層樓，兩間包廂都在樓上，露天卡座，花鳥魚蟲一應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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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B城的夜晚還是很涼爽的，既然要吃一整份菜單，陳千語就得找個寬敞的地方吃，好讓自己的胃也能有廣闊無垠的錯覺。
張未童幫她們将四張桌子拼成一長溜，一道道菜往上貢。陳千語每道菜就嘗一口，吃完一道菜張未童撤一道放在邊上，将隊列中下一道擺到陳老師面前。
“不過如此。”
吃了近三分之一的菜色後陳千語發出冷笑：
“擺這麽大的譜我還以為是什麽廚神，原來也就會兩下騙小姑娘的花招而已。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裝逼。西疆是，這家花前月膳也是，不把心思花在做好一道菜上，整天想的是怎麽嘩衆取寵博人眼球……倒胃口。”
Jeanne和Martha坐一邊也不吃了，放下筷子……
Jeanne仰天望月，深感今日帶陳老出門之前沒請大仙算一卦，觸了黴頭也算是咎由自取吧。陳老這張嘴除了好吃會吃之外，最大的特征就是特別毒。跟着她有好吃好喝的是真，但每逢她想要吐槽那便是神也無法阻擋。
Jeanne和Martha現在最擔憂的是跟着陳千語混，混到最後被一水的餐廳列入黑名單……不會做飯的兩個人要餓死家中。
陳千語想要再說些什麽，老板娘張靜欣走了上來。
張未童：“老板。”
張靜欣向她點頭示意讓她先下去。
滿桌子的精致菜肴都只被吃了一兩口就丢在一邊，張靜欣站到陳千語的身邊冷聲道：“客人，你們三個人點了這麽多菜吃得完嗎？”
陳千語都不看她：“吃不吃得完是我們的事。怎麽，怕我付不起錢？”
張靜欣道：“這與錢無關。無論你有任何情緒，都不應該拿食物洩氣。”
陳千語憤然起身怒視張靜欣！她本以為自己這個迅猛的動作能把場面優勢拉回來——她承認張靜欣說得對，浪費食物是一大忌諱，點一整份菜單的行為極其幼稚，可是現下正面交鋒不能在這個當口落了氣勢，誰對誰錯且往後再說——但她估算錯誤，這一站剛好擺出了一個經典的比身高動作，穿着高跟鞋的陳千語整整矮了對方半個頭……
活生生站起來丢臉的。
“結賬。”再也不想多說，陳千語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未童，帶客人結賬。”張靜欣将目光從陳千語身上移開，為她讓道。
張未童擺出送客的手勢，笑得像只溫和的貓：“陳老師，這邊請。”
陳千語一行人結賬走人，張未童走到後廚對張靜欣的兩個徒弟說：“歇着吧，別做了。”
“怎麽呢？”小徒弟手裏還揪着一只活魚，忙得臉色發青，聽到她的話停下了動作。
“人結賬走了。”
另一個徒弟滅了大火問道：“沒吃好？”
張未童拍拍她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長。
Jeanne開車千裏迢迢将陳千語送回海邊住處，陳千語刷卡進門，覺得乏了，放水鑽入浴缸裏浸着。
“無論你有任何情緒，都不應該拿食物洩氣。”
張靜欣那張隐着怒氣的臉在陳千語腦海中一閃而過，陳千語破水而出，伸長手臂去勾平板，發微博。
“據說某知名巷子裏新開了一家創意菜館，今天老友帶我去嘗嘗鮮。店是很有特色，可惜點了一整張菜單的菜卻沒吃到一樣好吃的。花前月膳，也是徒有虛名。”
發出微博後陳千語去淋浴，從浴室出來一邊吹頭一邊打開電腦登微博，69條回複29轉發32個贊。
“陳老師又去吃東西啦，這次怎麽沒照片呀。”
“陳老師又調皮了。”
“喲呵，點了一整張菜單，陳大胖子又來炫富了。”
陳千語面無表情地往下拖，心裏有一絲絲來歷不明的不安感。
“陳老，你可能誤會啦。我去過花前月膳，那家店平常菜單裏的菜都是由老板娘的兩個小徒弟做的，老板娘親下廚的菜不收費哦，只免費贈送給當天店裏最漂亮的姑娘，當初我也被贈送了一盤~(≧▽≦)/~不是做廣告，單純花癡，老板娘很貌美！”
這條回複有4個贊，被頂到上面來了。
陳千語看了一眼這個姑娘的昵稱，有點印象，經常在她這兒留言，說話活潑愛用表情符號，沒陰陽怪氣過挺走心的。
也是，如果就老板娘一個人的話根本來不及上菜，這麽說來金湯雞茸豆腐羹的口感又成為傳說了嗎？
五官的記憶開始活躍，酸香味一陣陣地刺激陳千語的味蕾。若現在面前有一盤金湯雞茸豆腐羹，她鐵定能以格鬥晚餐的标準動作一口吞下它。
陳千語覺得今天的确受大刺激了，她點進這姑娘的微博，裏面有幾張自拍。陳千語橫看豎看倒立着看奔跑着看……然後深深落寞了。
這姑娘也被送過菜麽，所以我的顏值也比不過這姑娘麽……
關了電腦躺到床上，左右睡不着。爬起來熱了一杯牛奶喝下，數“水餃”數到一百零八顆的時候終于睡着了。
可是睡夢也不安穩。夢裏她裸-身躺在滑溜的豆腐羹裏搔首弄姿，張靜欣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
陳千語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見自己咬着手指，雙眼迷離：“老板娘，人家真的那麽不好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