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認識游彥臣時許時光正值初三。
豔陽天下午,一個少年從幫忙搬家的貨車中走下,迷蒙陽光裏,他穿着再簡單不過的T恤牛仔褲,整個人幹淨得和周圍的塵喧格格不入。五官說不上多漂亮,但輪廓流暢秀氣,特別是鼻子,像是山巒。
不,他整個人就是一座山巒。
許時光的一顆心則從那刻起成為萦繞在他周邊的雲霧,不離不散。
打探游彥臣的來歷并不難,跟着許媽到家屬樓旁邊小麻将館裏聽那些個大媽大嬸八卦幾分鐘就全弄清了:他家本是住城南,爸媽都是醫生,因為工作調動搬到了這,同時也給游彥臣轉了學,恰恰好就進了許時光班上。
許時光站在許媽身後邊嗑着瓜子邊尋思着:指不定這就是老天的安排,千方百計讓他倆湊在了一起。
打那之後,許時光的眼睛就像是被強力膠粘在了游彥臣身上。上課這樣,下課如此,就連回了家,那倆珠子還是死死盯着天花板--游彥臣家就在她樓上。
首先注意到許時光芳心亂動的便是向真。
“是不是現在特恨你媽沒把你生成個帶把的否則就能直接跟着他進去?”向真問出這句話時,許時光的眼睛正滴溜溜跟随着游彥臣進了男廁所。
“當然沒有。”許時光立馬否認,臉色很正經很嚴肅很像五根杠。
她恨的是自家娘親沒把她生成個x光眼,要不直接透視,多方便。
“要不姐姐我幫你一把。”向真翹起自家那特有的別具古典風味的櫻桃小唇。
許時光自小爬樹翻牆,聚衆鬥毆,壓根不知少女的害羞是何物,遲遲不向游彥臣告白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情窦初開,對這事挺模糊,沒個準頭。現在有個軍師在身後助陣,當然便是萬事俱備了。
當時流行的日本漫畫,臺灣小言都誤導着腦殘少女一個爛招——為暗戀的人做飯。
仿佛只要你做得一手好飯,天下美男随便挑選的模樣。直到年歲漸大,許時光才意識到這就是一歪理,否則食堂裏那胖大嬸也不會單身至今。
真理是,只要你胸大臉美,就是一手飯做得比一手屎還難吃男人也會腆着臉上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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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那飯還有一文藝名——便當。
可許家的傳統是只要一桌菜沒燒成黑色那就是一頓佳肴,可想而知,許時光的廚藝比她的人品還差。
向真則是從小當嬌嬌女養着,十指不沾陽春水,更別指望了。
想來,只能求助于丁一。
看着許時光比隔壁王阿婆家的小哈巴都谄媚的臉,丁一雙眸微睐,應了。
第二日中午,許時光拿着丁一做的噴香撲鼻的便當在學校圍牆角攔住了游彥臣。
別人家女兒到了此刻饒是再膽大也要臉紅下應個景,可許時光從小爬樹露底褲給全家屬院毛孩子看了個遍,早不知羞澀為何物,所以那臉色還是如常得很。
游彥臣站在陰影裏,初秋的陽光照不到他身上,整個人于陰涼中呈現出一如既往的幹淨,就像是手術室中的器皿,泛着冷。
他看着許時光的眼神裏是種漠然的疑惑。
轉化成一句話就是:“你丫哪位?”
許時光仍舊是神一般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少女,忙不疊解釋——
“我是你同班同學,今天還發了語文周記給你。”
“我還是你鄰居,就住你們家樓下。”
眼見着游彥臣沒有絲毫反應,許時光只能拿出了殺手锏。
“我媽上周還代表居委會來挨家挨戶收了垃圾費。”
果然還是許媽面子大,游彥臣終于有了那麽一蝦米印象。
不容易啊。
不管了,一丁點的勝利也是勝利,許時光将飯盒往游彥臣手中一塞:“我自己做的,你嘗嘗吧。”
說這謊言時,臉不紅氣不喘,平靜得很。
而游彥臣沒接,臉色比她還平靜,與平靜中還有一疑問——為什麽給我這個?
“因為我……不想讓你挨餓。”
許時光這麽回答。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向真把自己計劃的失敗全怪在了許時光頭上:“我說你腦主板是燒成渣了吧,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不想讓你挨餓’,你當人家是埃塞俄比亞來的?”
許時光覺得自己挺委屈——她說的确實是比月亮還大的實話來着。
并且游彥臣拒絕接受便當也不是什麽壞事。
許時光被拒之後,食欲大增,當下就在圍牆邊把便當全吞進了肚裏。
便當味道不錯,但下手太狠——許時光連拉了三天肚子。
很明顯,黨的內部出現了奸細。
三天後,許時光撐着受傷的括約肌,挺着蒼白小臉,攔住了正要下樓的丁一:“你幹嘛要在我飯菜裏下瀉藥?”
許時光雖然拉得還剩下半條小命,但因着從小就是同齡人中的高個,而上了青春期後更是了不得,噔噔噔就上了170大關,手腳細長,遠看像個電線杆,近看像根晾衣棍,所以整個人看着還是挺有氣勢。
幸好丁一也不甘示弱,青春期後長得比許時光還迅速,整整高了她半個頭,氣勢上還是頗有造詣。
高了許時光半個頭的丁一瞄她一眼:“我又沒想讓你吃。”
許時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丁一的眼睛,黑幽幽的,像能一眼就看穿人心。
許時光跨在欄杆上以此擋住丁一去路的長腳軟了軟:“人游彥臣又沒惹你,不就是比你帥點比你高點人氣比你旺點人品比你高點嗎?你幹嘛這麽看不慣他?”
這是實話,饒是許時光再遲鈍也看得出自從游彥臣出現後,丁一就對他沒什麽好感。
這槽吐得不甚好,言辭不毒辣,立意也不高,可丁一卻拿出了黃世仁看楊白勞的眼神,剜了許時光一眼,擡起她長腿,丢開這人肉障礙,背書包炸學校去了。
許時光覺得,青春期的男子,很難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