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第四章(2)

一路上許時光環着丁一的腰,整個人貼着他的背脊,緊緊的,此刻的她是軟弱無助的,只有從丁一堅硬強壯的身體上汲取力量。

幸好有丁一。

還好有丁一。

她在心裏默默地想。

車速很快,兩個多小時便到了,許時光下了車,站在出租屋樓下,卻踯躅地不敢走進。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麽,直到丁一幫助了她:“進去吧,事情總要說清楚的。”

他告訴她,自己會在這裏等待着。

許時光強自鎮定了心神,緊握雙手,走上三樓,拿出那枚鑰匙,旋轉,咔噠一聲,門開了。

游彥臣正拿着手機和人通話,看見她一時呆愣住,而于那呆愣中竟有一絲慌亂。

就是那絲慌亂刺痛了許時光的眼睛。

游彥臣低聲對通話的另一方說了句什麽,随即挂上電話,迎上她:“時光,你怎麽會來?發生什麽事了?”

許時光撲入游彥臣的懷裏,将頭埋進他胸膛,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消毒水氣息,每吸一口便疼痛一分:“我就是想你了……我好冷,好餓,幫我泡碗方便面好嗎?”

游彥臣這才發現許時光嘴唇凍得發青,趕緊步入廚房去燒水。

許時光慢慢走到客廳桌前,拿起他放在那的手機,點開最近通話記錄,對方名稱是“L”。

游彥臣向來不愛交際,也不喜用手機,往常十天半個月沒一個電話是常事。但在他最近通話記錄裏,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內,密密麻麻地全是與這個“L”的通話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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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許時光的名字,只是偶爾間雜其中,仿佛是一個荒蕪的點綴。

惡魔的左手捏着她的心,惡魔的右手操縱着她的肢體,許時光按下了重撥鍵,将手機貼近耳朵。

竟沒意識到,自己已屏住了呼吸。

只響了兩聲,那邊便接聽了:“彥臣?剛怎麽說一半就挂了?”

那音質很好,醇而靜,很多年前,也有這樣一把聲音道:“你不願來見我,我就來見你咯。”

仿佛一瞬間,許時光回到校門口,她仍舊是那個穿着汗濕褶皺籃球服的假小子,尴尬而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那對白色的璧人。

直到手機被奪走挂斷,許時光才回過神來,眼前一陣黑暗一陣光明,好久才看清游彥臣微紅的臉。

“時光,你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麽,或者說,這些年我做了什麽。”許時光喃喃道。

游彥臣正想說什麽,手機鈴聲又再次響起,是許時光幫他設置的,孫燕姿的《遇見》。

“我往前飛飛過一片時間海,我們也常在愛情裏受傷害。”

他低頭看了來電顯示,眼裏波瀾暗起,重新挂斷。

“是她嗎?”許時光問。

游彥臣不做聲,雙眉緊皺,他向來是個好看的男人,即使這樣的動作也好看。

忽然間,許時光腳底仿佛被鑽了個大洞,所有的力氣都迅速流走,只剩下一層皮囊:“這些年來,你是不是從沒有忘記過她?”

當你全心全意愛一個男人時,他的心裏卻想着另一個女人,這是許時光認為此生最恐怖的事。

聞言,游彥臣猛地握住她的手,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骨骼握斷:“時光,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爸爸去世了,我只是想安慰她,像朋友那樣,我們只是通了電話,并沒有做過什麽!”

“只是通了電話?”許時光感覺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一分冷似一分:“沒有見過面?”

她臉上的表情仿佛是浸在水中的紙張,脆弱得不堪一擊,游彥臣下意識想要将眼神躲藏。

“是的。”他說。

他的話像是一只手,撈起了水中的紙,那麽薄的紙,瞬息破碎。

許時光仔細地看着游彥臣,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已經不再認識他。

“我也不是,輸不起的人。”她低低說着,将出租屋的鑰匙掏出,放在桌上。

“就算是我的失敗吧。”她說。

“那麽,我們這就算分了。”她說。

許時光放下鑰匙,奔出了房門,她必須要走,否則會瘋。

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又經歷了這番劇烈情緒波動,許時光疲倦不堪,雙腳已經毫無知覺,不知被什麽操縱,仍舊狂奔着。

跑到小區門口,她看見丁一站在原地,天寒地凍間,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許時光向着他奔去,卻在下一刻被人從後抱住,牢牢的,仿佛是抱着一種救贖。

“時光,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欺騙你……我和她是從小的玩伴,認識了十多年,她爸爸的去世讓她很崩潰,我……當時我真的不能放下她不管……我不該不顧及你的感受,可我和她确實什麽都沒有發生……時光,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不能……”

游彥臣從沒有過這樣的聲音,顫抖得支離破碎,仿佛是懸崖上的積雪墜下,碎裂開的聲音。

許時光剎那間失卻了所有的神智,只覺得腦子像團焦糊的粥。

就在兩人處于膠着狀态時,丁一奔跑過來,将許時光拉出游彥臣懷抱:“放開她!”

游彥臣被猛力一推,倒退兩步,丁一拉着失魂的許時光往摩托車旁走,走着走着,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如雪般冷的聲音:“丁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這句話毫無來頭,可丁一卻忽地停下,渾身肌肉繃緊,天色陰沉,路燈尚未亮起,任何人的表情都是晦暗不明。許時光只覺得自己的手被放開,随即丁一如陣風般襲向游彥臣,只聽“咚”地一聲悶響,就像是硬0物砸在沙袋上,游彥臣倒在地上,白0皙的右臉頰立即腫0脹起來,嘴角鼻端浸出了血跡。

“跟我回去!”丁一拉着許時光繼續往前走。

許時光腳步跌撞,毫無意識地回頭望着游彥臣。他坐在地上,白色的毛衣也沾染了血跡,仿佛是染血的雪,他擡頭,望着她,眼神像朵飄渺的雲,挾帶着她一同回到了過去。

這是她愛了七年的男人,這是她用整個青春歲月愛着的男人。

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是她心中的一座金佛,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凡人,配他不起,最終能得到青睐,已是萬幸,因此付出再多,也是甘之如饴。

他這座金佛埋在她心中已經多年,根筋相連,他流出的血,是她的,他破缺的肉,也是她的。

他的喜樂,他的悲切,全是她的。

許時光停住腳步,低着頭,硬硬地将自己的手拔0出:“丁一,你先回去吧。”

她沒敢擡頭,只是聽見寒風中,他的下颚骨在咯吱作響,仿佛忍耐着巨大的怒火。

再然後,丁一沒有留下一句話,那踩踏油門遠去的聲響仿佛是一個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噼啪作響。

許時光走到游彥臣身邊,蹲下0身子,任由他将自己摟在懷中,喃喃說着:“時光,對不起。”

而許時光則在心裏靜靜地想着一句話:“丁一,對不起。”

回想起過去的自己,許時光舀起一勺粥,吃得更加兇神惡煞。

那個時候,她真他奶奶的操蛋啊!也怪不得丁一昨晚一看見自己和游彥臣貌似和好的狀态就一肚子怒火,要是易地處之,她肯定是要把丁一給人道毀滅得連頭發絲絲都不剩的啊。

許時光的氣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再想到這件烏龍鬧劇自己本身也有很大的責任,那氣就瞬間化成愧疚了。和向真逛完街後,去打包了一大袋丁一最愛吃的陳記鴨脖子,準備端回去孝順。

一路上腹稿都打好了——“丁一啊,這陳記鴨脖子的名氣你是知道的,我整整排了一小時的隊才買到,你看我對你的這番情意,哪座山有這麽高,哪條海有這麽深。昨天的事情大家都有不對,可都是兄弟姐妹,沒什麽隔夜仇。來,把這袋脖子給我啃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忙着打腹稿,開門時才忽然醒悟有可能丁一氣沒消,這幾天都不回家咋辦?結果運氣不錯,一眼便發現丁一的摩托車鑰匙放客廳桌上,而他房間門則虛掩着。

畢竟是才吵架,不好意思咋咋呼呼地喊他,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許時光便提着鴨脖子蹑手蹑腳地走到丁一房門前,深吸口氣,在心裏重複默念了下腹稿,露出一個和藹慈祥的笑容,輕輕推開門——

房間裏,丁一只着一條三角內0褲,正彎腰将牛仔褲套上。雖說從小一同長大,可丁一向來很保守,就算再熱的天也是穿着T恤長褲,可以用“惜肉如金”來形容,這還是許時光第一次看他全0裸上身外加半0裸下0身,這一看,當場怔住:原來丁一就是傳說中那穿衣顯瘦脫了有肉的典型,一身黝0黑肌肉精壯有力,光滑的胸大肌,整齊排列的六塊腹肌,以及那讓達芬奇爺爺認為是美與性0感指标的清晰人魚線,還有就是……那緊繃三角內0褲下凸起的東西。

許時光瞬間想起了楊過……他身邊的大雕。

正看得入神,丁一察覺到什麽,擡起頭來,與她的目光對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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