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

第八章(3)

她忽然間心煩意亂,只想要聽到那個能讓自己安心的聲音,然而拿出手機打過去,響了許久那邊才接聽。

“時光?怎麽了?”背景聲是嘈雜的工地。

“你還在忙是嗎?”許時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跟他說什麽。

有人又在叫丁一的名字,他趕緊應了聲,又轉過頭來問許時光:“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許時光明白他此刻正在工地上,不能分心,便刻意将聲音上揚幾分,把情緒中的陰霾全部驅散:“沒什麽,只是想你了,你早點回來。”

許時光從沒對丁一說過這般嬌0軟的話,他愣了會,忽然柔聲道:“好,我忙完就立刻回來。”

挂上電話,許時光回到家,也沒心情吃晚飯,就這麽躺下,睡了過去。

一夜睡得極不安穩,夢見了很多人,有丁一,有游彥臣,有向真,有王示,有QQ,有羅芙。夢裏的他們都還年幼,笑容燦爛,眼神明亮,就算是眼淚,也是純得晶瑩。然而須臾之間又迅速長大,人人臉上俱是冷漠,變得陌生。

許時光一夜睡眠被這毫無連貫劇情的夢給占據,第二天醒來腦袋昏昏漲漲,走路都差點不穩。想去上班,又擔心碰見林總,幹脆便請了個假,在家給向真燒好飯帶去醫院。

去時向真已經醒了,正半躺在床0上,臉色比昨日更為蒼白,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娃娃。

而王示站在窗前,雙手握拳,背影似乎是積聚了極大的怒氣。

許時光以為兩人又吵了架,便拿出尚冒着熱氣的飯遞給向真,勸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咱們別理會他,先把飯吃了。”

向真看着飯盒,睫毛微顫,卻沒接過。

“怎麽,不合胃口?”許時光問。

正納悶着,窗口邊的王示忽然如一陣風般卷過來,奪過她手中的飯盒,狠狠往地板上一摔。本鋪得好好的飯菜被混雜在一塊,地板上頓時湯湯水水,淅淅瀝瀝,狼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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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時光倏地站起身來準備大罵王示,然而一對上他那雙仿佛要吃人的眸子,頓時愣住。

“許時光,”王示仿佛是在用牙齒咬着她的名字:“這麽多年的朋友,怎麽也沒想過你會做這種事。”

“怎麽了?”許時光心裏在發顫。

她從未見過向真與王示這般模樣,一定是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王示拼命握住拳頭,似乎像是在用全部意志力來抑制住想要揍她的沖動:“說,為什麽你給向真的湯裏會放有藏紅花?!”

藏紅花三個字生生鑽進許時光耳內,在她的血管裏形成冰渣,渾身一陣陣發冷。游彥臣家有本厚厚的《本草綱目》,以前她閑得無聊時也會翻閱。裏面就有關于藏紅花的記載,是種名貴中藥材,能活血通絡,化瘀止痛,常用來治療憂郁氣悶,驚悸發狂等症,然而孕婦食用後卻極容易導致流0産。

“醫生說向真可能是因為近期一段時間連續食用了活血食物導致子0宮收縮,她一向謹慎,唯一長期吃的只有你送來的湯。我就連夜去她家将昨天剩下的湯端了來,醫生看了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們裏面有藏紅花。雖然量少,但長期食用之下仍舊會導致流0産。”王示一聲聲的質問像刀鋒襲來,刺得許時光避無可避:“我問你,那湯從買材料到熬煮到運送,是不是只由你一個人負責?”

“是的,但是……”許時光只覺得口幹舌燥,百口莫辯。

那些湯的材料是她一人買的,是在自己家熬煮的,也是由她親自端送給向真的,期間沒有第二人參與。但藏紅花也算是種難得而昂貴的中藥材,她平時根本不會購買,更不會貿然加入到給向真的湯品裏。

但事實上,那些湯裏真的有藏紅花,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時光一時之間只覺得頭昏目眩,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只能呆呆站立在原地。

“許時光,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王示的話仿佛一根鞭子抽來,傷口麻木後是鈍鈍的疼。

她呆呆地看着地板上那些紅紅綠綠的新鮮肉菜,色拉油已經凝固,團團的白色仿佛膩在她心裏。

再看了看默不做聲仿佛泥雕木塑般的向真,許時光什麽話也說不出,只能安靜而狼狽地退了出去。

她像失去魂魄般走出醫院,在門口差點被一輛車撞到。

司機驚魂未定地大罵:“找死啊?”

許時光聽見那個“死”字,腦子裏像炸彈爆破般炸開,回想起了向真睡裙上的紅色,回想起了藏紅花蕊,回想起了那個差點因為她的湯而失去的胎兒。

死。

是的,有人想要向真的孩子死去。

是誰?究竟是誰會透過她這麽做?

許時光坐在醫院門前的花壇上,周圍人來人往,她卻視若無睹,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最不想讓向真孩子出世的,便是林總的妻子,她想起那次陪向真去醫院時,恍惚看見的人影,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她。

可是她并沒有接近過自己,又如何能在湯裏下藏紅花?

事情的中間似乎斷了許多連接線,許時光一點點地接着,仿佛上學時做幾何題般,畫着輔助線,幾經轉折,所有的指向都對準了一個人。

當這個人的名字在腦海中0出現時,她的背脊像是爬上一條條冰涼小蛇,寒冷透入骨縫。

她卻始終不敢相信,又叫上出租車,趕回了小區,找到保安調出了監控。

雖然心中已有答案,然而當看見監控錄像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她還是覺得頭重腳輕,仿佛被人接連扇了好幾巴掌。

怎麽會是她?

怎麽竟是她?

許時光眼前一陣陣發黑,仿佛被一只猙獰的手掐住了脖子,怎麽也喘不過氣來。

然而該面對的,還是得勇敢面對。

緩過氣來後,許時光拿出手機,給那個人打了電話約在一家幽靜的咖啡店裏見面。

那人來時,笑容甜美,許時光恍惚間覺得似乎回到了大學第一天見面時,她紮着馬尾,衣着樸素,露出腮邊淺淺的兩個酒窩對着自己伸出手來:“嗨,我叫羅芙。”

然而看清晰了,眼前的羅芙化妝精致,衣着光鮮亮麗,似乎連那酒窩也已不似當年。

“你今天是怎麽了,又是請假又是請我吃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羅芙落座後,叫了杯香草拿鐵和一塊黑森林巧克力蛋糕。

甜味撲面而來。

“你上大學時,就喜歡吃甜食,這麽多年也沒覺得膩。”許時光語氣淡淡的,眼神幽靜,仿佛真的回到了過去的歲月。

“是啊,當時家裏窮,學費還是申請的助學貸款,哪裏有多餘的錢吃零食呢。”羅芙用叉子叉起塊巧克力蛋糕,放進嘴裏,甜味頓時在她舌尖綻放,她眯起眼,很享受的樣子:“你知道後,每次去超市都會買巧克力,買了回來又說自己不喜歡吃,讓給我。”

“因為我一直都把你當好朋友。”許時光喃喃道。

“所以我當時就決定,要愛你一輩子。”羅芙開心地笑着。

許時光看着那精致的黑森林蛋糕,嗅着那甜味,忽然覺得五髒六腑一陣翻湧,只想嘔吐:“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害我?”

空氣頓時凝固,時間停止,将兩人凍結。

像是在默劇裏一般,羅芙手中的叉子無聲地掉在了桌面上,砸碎了蛋糕一角。

精致的蛋糕,柔軟得不堪一擊,碎成了黑色的渣。

就像她們的感情。

“時光,你在說什麽啊?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怎麽會害你呢?”回過神來,羅芙立馬辯解,語氣急切,只是那聲音太過尖銳,反而失卻了自然。

“不用再裝,我看過監控了,這段時間你趁着我早上上班後就來我住的屋子,在湯裏放了藏紅花。”許時光安靜地陳述着:“原來你每天早上遲到一小時,就是去幫Abby李辦這件事。羅芙,你可真能幹。”

羅芙不再言語,臉上再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緊握雙手,手背上的血脈清晰可見。

“是林沛然的妻子指使你這麽做的是嗎?”許時光問。

其實她根本已經知道答案。

為什麽當初羅芙一夜之間便能在公司留下,為什麽在那之後羅芙會與Abby李時常私下交談,為什麽向真決定堕胎那天林沛然的妻子會恰好來到醫院,為什麽在那之後羅芙總是想從自己這探聽向真的消息,為什麽午睡醒來會發現羅芙在動自己的包。

全是因為,羅芙被林沛然的妻子收買了。

沉默持續到一定階段,總是會首先扯斷一個人的神經。

羅芙忽然像是卸下了所有包袱,渾身放松,靠在了椅背上呼出口氣,道:“沒錯,是她指使的。林總要我幫你背黑鍋并趕我辭職那天晚上,她來找了我,說可以幫我繼續留在公司,還可以幫我升職。我答應了,我為什麽不答應?你不也一樣讓向真在林總面前吹了枕邊風好讓你留下?後來我才知道,那件事是林總夫人搞錯了對象,她以為你才是林總的小三,所以聯合Abby李搞出件事來逼0迫你辭職。可是後來才發現,向真才是真正的小三,于是她讓我從你身上打聽向真的消息,結果沒多久便發現向真懷0孕了。我介紹給你的醫生壓根不是我親戚,是林總夫人的朋友,手術那天她還親自去了醫院想要确定向真是否真的堕了胎。可是向真最後反悔了,那個孩子的存在讓林總夫人寝食難安,她把這件事交給了我。而我打聽到你會給向真送湯,就偷了你的鑰匙拿去配,然後每天都趁你上班時去你家在湯裏放了藏紅花,因為怕被發現,每次只放少量,想來現在應該已經奏效了……是的,我很惡毒,但是時光,難道這件事裏,向真就是受害者?不,是她自己要做小三,那個孩子根本就是不應該生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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