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上九點,大學城附近的酒吧一條街,放眼望去,街道兩邊霓虹燈閃爍,往少了數可能都有十來家,裏面傳來陣陣歌聲,而Pilot是歌聲最動聽的那一家。
Pilot是近兩年才開的新店,算是後起之秀,由于裝修和內容都受年輕人喜愛,所以很多大學生晚上會來,幾乎一到九點之後便座無隙地,要來得提前預定。
此刻,江曙坐在二樓的VIP廳,目光落在駐場臺上,臺面中央暗光交疊,白霧在深紅色的光線中飄飄袅袅,給人一種虛無缥缈的感覺。
而那個畫着煙熏妝、穿着牛仔短褲、腳踩做舊馬丁靴,上身黑色短款露臍裝的女孩正坐在白霧中,懷裏抱着一把電吉他,她渾身散發的野性,讓人覺得她像一只會撓人的貓。
“啧,你這金絲雀白天和晚上是真的不一樣!”李向彥指着季憐星,“你看,她是不是還紮了幾根髒辮?狂野啊!”
江曙沒心情去關注季憐星的頭發,她的關注點在季憐星的腿上,由于季憐星穿的超短褲,她又坐在高腳凳上,總有一種下面的人都在看她腿的感覺。
“她這樣穿,是不是會被看?”江曙瞥向李向彥,她來酒吧的時候不多,一年不到五次,大多數都還是陪別人來,不太清楚這裏面的情況。
李向彥常年在酒吧晃蕩,什麽都見過,他實話實說:“我覺得吧,她這個打扮已經夠保守的了。”
“我沒問你保不保守,我只是問她會不會被看。”
“肯定會啊!”李向彥目光落在季憐星的腿上,心想這姐妹的腿真的又長又直,那是個人都得多瞟幾眼啊。
再去看江曙,發現江曙表情有點僵。
“害,你這占有欲有點太強了,人家底下那些看得到又摸不到,你在這兒醋什麽醋。”
江曙轉過頭盯着李向彥,語氣冰冷:“我怎麽醋了?”
“是是是,你沒醋。”李向彥拿起一杯酒抿了一口,呵呵,就真的好笑,他太了解江曙,這人嘴硬成性,她不想承認的東西,就是把她牙打碎了都不會承認。
這時,舞臺中央的女孩吹了兩下話筒,用低沉的嗓音對着臺下的人說:
“大家好,我是今晚的歌手Belle,好久不見~”季憐星抿唇笑了下,鮮橘色的眼影下是一雙動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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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說話的音調都和平常不一樣了。
“好久不見!!!Bella!!!yyds!!!!”臺下有顧客在對她揮手,而且還不止一個兩個,而是一大群,男的女的都有。
李向彥這邊嗑瓜子兒,嫌事兒不夠大,在江曙耳邊說:“啧,看到沒,你這金絲雀還有小粉絲呢~挺受歡迎啊!”
江曙目光還是落在季憐星的腿上,一聲不吭,李向彥說的沒錯,看起來季憐星在這裏是挺受歡迎的,可是她心裏有那麽一點點不舒服是為什麽呢?
難道真的吃醋了?可是吃醋是什麽感覺呢?吃醋的表現是什麽呢?
江曙不明白,只覺得這裏好吵,有點心煩。
季憐星懷裏的電吉他弦被撥了兩下,底下安靜了些。
“今晚第一首《Running with the Wolves》送給大家。”
旁邊的鼓手開始敲打前奏,配合着季憐星手裏的電吉他。
季憐星湊到話筒前,唱出第一句:“Go run and hold to safer grounds......”
其他臺座的人原本還在喝酒,只有圍在舞臺周圍的那群人得勁,估計是因為經常聽季憐星的歌,來幫她頂場子。
結果聽到季憐星唱出第一句的時候,有的喝酒的人擡起了頭,往臺子的方向看。
大概是沒想到她的聲音這麽有特色,是那種空靈中帶着野性的感覺,音色不似她人那樣單薄,而是嗓音充滿了力量,卻不顯魯莽,恰到好處。
江曙坐在二樓,靜靜聽她唱歌,有些被驚豔到,她從沒想到她的小刺猬唱歌的時候是這樣的,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陌生。
所以她真的是一碰就縮起來的刺猬嗎?還是說像現在這樣,聲音穿透力極強,像是草原上奔跑的狼。
“I'm running with the wolves tonight(今夜我與狼同行)I'm running with the wolves(今夜我伴狼狂奔)...”
季憐星唱到高l潮時,場子已經炸了起來,舞臺前面那幾個小年輕人已經開始附和,似乎早就知道她下一句要唱什麽。
一旦氛圍被帶動起來,酒吧老板的目的便達到了,季憐星背後的是快速翻滾的大屏幕,上面顯示着為她投票人的id,說是投票,其實就是砸錢。
幾塊幾十幾百不等,少量的上千,來這裏消費的很大一部分是大學生,投上萬的有,但這種情況很少。
“那是在給她投票嗎?有什麽用??”江曙指着屏幕問李向彥。
“對對對,打賞的,桌子上有二維碼,覺得好聽就投點咯,她可以拿到提成。”李向彥手指點了點桌子上的二維碼。
結果看到江曙把手機拿出來,掃了一下那個二維碼。
李向彥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腦袋伸到江曙旁邊,“你幹嘛!兩百三百就夠了!別投太多!老板是要提成的!”
江曙斜過手機,輸入了打賞金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支付了。
李向彥這才看到手機上的數字,“媽的,你真的有病!”
快速閃爍的大屏幕上突然放起了煙花,顯示vip02號的江女士送出了50個煙花。一個煙花一千塊,50個就是五萬,現場一片嘩然,全都擡頭往二樓去看,結果因為太黑,什麽都沒看到。
屆時季憐星剛好結束這首歌,她轉身一看,發現滿屏幕的煙花,一直放,直接霸屏。
她也很懵,擡頭朝2樓看去,黑暗中隐約看到那張冷豔的臉,即使光線昏暗,通過她尖瘦的下巴也認出了是誰,再加上屏幕顯示的“江女士”,便更加确定了。
季憐星壓下複雜情緒,對着話筒說:
“謝謝二樓的江女士,江女士破費了。請問江女士想聽什麽歌?我唱給你聽。”
樓上的江女士沒說話。
季憐星接着說:“江女士,你想聽什麽歌,輸入到手機上,大屏幕這邊會顯示,我唱給您聽。”
過了一會兒,大屏幕顯示:Creep.
一看到Creep,季憐星心想為什麽不能是別的歌,偏偏要是Creep呢?可這是她讓江曙點歌的,既然她點了,那還是得唱。
“好的,江女士,接下來《Creep》送給你。”
季憐星調了一下音,彈下第一個和弦,身旁的鼓手立馬跟上,有節奏地敲打着鼓點......
“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當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其實不敢看你的眼睛。)”
季憐星唱出第一句,擡頭看了眼江曙,這是她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唱這首歌,也從來沒想到會在江曙面前唱它。
目光對上的時候,好像心裏是害怕的,但又沒有想象中那麽恐懼。
也許喜歡一個人的本意就是表達,她很想表達自己的喜愛,卻礙于種種現實感到自卑和羞恥,所以壓制再壓制。
可是就算死火山也有可能爆發的時候,季憐星覺得她對江曙的感情也是,好像有什麽快要爬出喉嚨。
于是她唱出下一句:
“You're just like an angel,Your skin makes me cry,You float like a feather,In a beautiful world.(你是墜入凡間的天使,每一寸肌膚都讓我瘋狂,如同潔白的羽毛,漂浮在這美麗的塵世中。)”
“And I wish I was special,You're so ******' special(我多希望我也是特別的啊,因為你是如此地特別。)”
黑暗中,季憐星的聲音伴随着金屬聲敲打着江曙的耳膜。
對這首歌一直沒有同理心的江曙這一刻竟然有點悲傷,她在季憐星那裏聽到了愛而不得的情緒。
江曙不禁要去想,她在唱這首歌的時候,腦袋裏在想誰呢?是誰能讓她的目光裏透出那樣的情緒呢?
歌曲接近尾聲,在最後高音階段戛然而止,季憐星放下手裏的電吉他,站起身,對臺下的觀衆說:“這首歌就唱到這裏,下面交給我們的Willow女士。”
臺下的Willow明顯愣了一下,輪到她上場還有半小時。但她很快明白季憐星那裏可能出了點兒狀況,于是趕忙上去,兩人順利交接。
江曙目視着季憐星跑下臺去,接着又跑向後臺,很快沒了影子。
這時,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是季憐星的消息:
【江總,我在酒吧門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