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着門在自己面前重重的關和,像是蘇娴迸發的火氣,仿佛下個剎那就會灼灼燃燒起來,将他焚燒殆盡。

在門外站了許久,膽戰心驚的厲撼霆,即便聽到了只言片語,仍是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困惑的看着房門,琢磨着算是怎麽回事呢。

即便是被攆出來了,嚴佑雲依舊笑眯眯的。

沒有絲毫在意,反而透着……得意。

生平第一次,厲撼霆覺得有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兒了。

聽聞少年握權者,心性最難揣測,謹慎為好。

嚴佑雲對着厲撼霆笑的和藹可親:“師姑居住的院子內,還有無空房?”

“雲王爺,這裏是內院,多少有些不方便吧。”

被如此拂了面子,雲王爺并不曾發脾氣,反而春風滿面,讓厲撼霆更是小心謹慎的委婉應對道。

“這樣可好?由本王做東,包下揚州城內最繁華的酒樓,請着內眷們去歇息幾日?連着府內的活也都不必了,本王手下的人任由你們差遣?”嚴佑雲略一思索,提出了建議。

“雲王爺未免太舍得了,在下着實惶恐。”

厲撼霆心內腹诽,即便雲王爺舍得,他又如何接得。

若是真依了雲王爺的意思,怕呈祥镖局要停業了。即便衆人承的事他的情,未免也得不償失。

“厲當家的也不必客氣,承蒙你們照顧了王妃三年,本王感激不盡,自當有所表示了。”

看着眉眼彎彎的嚴佑雲笑的像只偷腥的狐貍,厲撼霆即便心內再腹诽,也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了。

“雲王爺實在客氣,我等有幸和雲王妃共處三年,此乃人生幸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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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看着嚴佑雲等着他回答的眼神,厲撼霆忙道:“我即刻讓人安靜的把這個院子空出來,也必定會勒令衆人嚴管口舌,不會讓人知曉雲王爺與雲王妃在此,唐突驚擾了兩位。”

“厲當家的多謝。”

“雲王爺客氣。”

兩個人笑眯眯的定妥了,各懷的心思都不想被對方知曉。

天漸漸的黑了,厲撼霆一直跟着嚴佑雲一動不動的站在院內,站的腿有些酸痛。他是武林人士出身,但許久不曾練過,想不到嚴佑雲竟是比他皮糙肉厚的。

腹中饑餓提醒着厲撼霆,自己餓了也就餓了,若是餓壞了雲王爺,可是大事了。

只是雲王爺不動,他如何去說呢。

“常嬷嬷怎麽沒來送飯?”厲撼霆忽而想到了什麽,走到院門外,眉頭緊皺的對着小厮低聲問道。

小厮腳程極快的回來了:“常嬷嬷說,蘇姑娘既然回來了,便不好來打擾了,往日都是蘇姑娘帶着姝子去飯廳吃的,而今也請姑娘自便了。”

“你沒有告訴她是我問的嗎。”厲撼霆要惱了。

“說了,”小厮忙道:“我說了是當家的問,但常嬷嬷說家中忙着哄孫子,沒有時間過來回話了。”

厲撼霆惱了,剛想要斥責幾句,忽而想到了什麽,轉瞬将情緒收斂,恭謹的問向嚴佑雲道:“王爺,要令找別人送飯進去嗎。”

嚴佑雲沉思了片刻後,笑道:“不必了,驟然換了別人,師姑會起疑的,我不想她不安心。”

厲撼霆的眸底閃爍了什麽,低聲應了一聲後,将情緒妥帖的收起。

屋外的身影太過刺眼。即便蘇娴想視而不見,目光總不受控的飄過去。

夜已深了,蘇娴心情複雜,實在無法入睡,索性在屋內亂糟糟的忙着。

蘇姝子躺在床上,邊擺弄着手指,邊偷偷看着娘親在屋內忙碌的身影,雖是困了,卻睡不着。

她連晚飯都沒有吃,蘇姝子戳了戳肚子,不想繼續咕嚕咕嚕的響了。蘇姝子委屈的看着,娘今天實在是心浮氣躁,偷偷的多喝了兩口水,沒有出聲打擾。

眼見着屋子越來越亂,娘越發的心浮氣躁,已在了暴走的邊緣。

“娘,你與爹怎麽認識的?”蘇姝子從床上爬起來,奶聲奶氣的問着。

“好好的,怎麽想起來問這事了?”

蘇娴勉強将心緒繁雜按耐下去,放下了手中折着衣服,坐到了床邊,愛憐的婆娑着蘇姝子的臉頰。

“只是好奇而已,以前別人總說娘生爹養,而我是娘生娘養,娘要比別人格外辛苦。我怕娘生氣,從不敢問起爹是怎麽了。而今爹回來了,娘卻好似不想見到他,我才問了。”

面對女兒稚嫩的臉龐,蘇娴心內不禁發酸了。

“說起來,話實在是很長的。”

“我可以慢慢聽着。”蘇姝子從善如流的接話道,目光炯炯的等着數蘇娴繼續說。

蘇娴不禁笑了,整個人輕松了許多,輕輕拍着她躺了下去,将被子蓋好後,神情開始複雜:“從哪一段開始說好呢。”

是啊,從哪裏開始說好呢。

想要破口大罵,終是罵不出口,即便惡毒了,事過如今,也是罵不出來了,何況是當着姝子的面前。倒是惱火着自己的蠢笨。

從哪開始說比較好呢。

“你爹是個王爺。”蘇娴再三的斟酌着詞彙。

蘇姝子懵懂的點頭應聲。

看着蘇姝子小大人的樣子,蘇娴不禁覺得好笑:“你知道什麽是王爺嗎?”

“聽說當家伯伯說起過,要不然就是好大好大的官,要不就是皇上的親戚。”

“那你覺得……”

蘇姝子斬釘截鐵道:“我也是皇帝的親戚。”

“你倒是比我聰明。”蘇娴抿嘴笑了。

“娘最聰明了。”

“可我當年都不知王爺是什麽,皇上是什麽。”

“娘和我不一樣,不喜歡我這麽好奇八卦。”

“小馬屁精。”

她自小有些憨傻的。

倒也不是她的什麽原因,她從小長在了一座深山上,和父親師兄居住山上,除了爹爹和師兄,更是從不曾見過別人。

師兄名叫蘇祁,年長她五歲,從有印象中,是師兄照顧着她,師兄會給她講許多的故事。

幼時曾聽師兄說過,娘是世上最好最溫柔的人,她會寫最好看的字,會畫好看的畫,給師兄做好看的衣裳。

雖然體弱,但爹爹去哪裏,娘都會跟着去。

那年爹爹出任務時不慎着了道,危急時刻,娘為了護住爹爹,以身相護中了毒,後來雖是解了毒,卻被查出了懷有身孕。

爹爹不想留下她的,在爹爹心中,沒有什麽會比娘的安危更重要了。

但大夫說,娘的身子太虛弱了,又剛經歷了毒,經不住堕胎,被迫無奈只能留下了她。

娘身體不好,卻又有了身孕,爹爹更是格外小心了。

還是無力回天。

蘇娴出生時娘因為失血過多而亡,葬了娘親後,爹爹傷了心,向陛下請辭還鄉,陛下并未同意,只能繼續奔走着為陛下辦差。

爹爹無法,将她安置在了山上,由着師兄照顧着,平時接觸不到外人。

蘇娴懵懵懂懂聽着,娘是什麽,陛下又是什麽,什麽叫做請辭還鄉,她統統是不知道的。

山下應該是怎樣的繁華呢,蘇娴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了。

後來她更大了些,師兄跟着爹爹下山去了,她一直一人在山上生活着,只有師兄和爹爹會偶爾的回來。

每次師兄和爹爹回來後,狀若随意的說起了山下的險惡,蘇娴更是慶幸自己不用下山去面對着那些捉摸不透的人。

小王爺是第一個到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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