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裏離酒店很近了，我們還是避下嫌，分開回去吧，你走前面。”下了樓梯，湯少成突然這樣說道。

左伊自然不可能有什麽意見，看了湯少成一眼，乖巧地說好，然後就默默地往酒店方向走。

湯少成跟在後面，跟左伊始終保持着十幾米的距離。

這樣的速度對他而言确實有些慢了，但他少有地保持着耐心，慢慢踱着步子。道路兩邊是一片燈火闌珊，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前面那個女孩的身影被人群淹沒，時隐時現。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看他。看來有些生氣了呢。

湯少成有些懊悔，今天自己很不正常，怎麽會頭腦發熱想要戲弄她呢，而且是以這種方式——先去誘惑她，再告訴她這只不過是個玩笑。

把別人弄得悶悶不樂的同時，結果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湯少成想到了一個詞來概括自己剛才的行為——調戲，這可不就是調戲嘛。他開始回憶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有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苦思冥想了一陣，發現答案是NO。

在這種近乎刨根問底的自我剖析之下，他突然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事情似乎已經很不對勁了。他試圖把他認識的其他女性代入到今天的事件中，結果直接導致他冷汗連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湯少成不由有些抓狂，今天的行為完全不是他的風格啊。路過瑪吉阿米的時候，就自然而然有了那種想要以這種方式戲弄左伊的想法。沒容自己多想，兩個人就已經坐在樓頂餐廳了。再後來，他原本以為自己是沒辦法做到深情款款地念出那首《十誡詩》的。沒想到，那詩句，就這麽行雲流水般地從自己口中流淌了出來。

上一次念這首詩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還是他的學生時代吧，被強迫去表演什麽話劇，話劇的內容他早就不記得了，可是這首詩就這麽奇跡般地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這樣的氛圍真的會讓人失控呢。

于是他只得自動把過錯歸結到瑪吉阿米那暧昧的氛圍上。

湯少成這樣走了會兒神，再擡頭已經不見左伊的身影。

他不由伸長了脖子，在一個個背影上掃過。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人就不見了？他開始左右環顧，會不會自己走着走着就已經超過她了？他試圖說服自己，對拉薩，左伊其實比自己要熟悉得多，這裏離酒店又不遠，難道還怕一個大活人走丢了不成？既然是自己提出要分開回去，又何必要求對方必須保持在他視線範圍之內呢？

于是他又開始質疑自己提出避嫌，是不是又是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心中無鬼，又何來避嫌之說。

心中糾結得一塌糊塗仍然沒個答案。最後，他放棄般地停在原地，決定還是先找到左伊。

他仔細分辨擁擠在兩側的人群，一家一家小鋪看過去。

夜晚的八角街，比白天更加熱鬧，人聲鼎沸，光怪陸離。如果說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一條汩汩流動的河流，那麽此時的湯少成就象盤亘在河流中的一塊礁石，後面走上來的人流遇到這個駐足不前的男人自動向兩側避開，不時遭來抱怨之聲。

“湯總？”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湯少成條件反射地轉身。

左伊似乎有些猶豫地站在那邊，手上拿着剛買的一些藏飾。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雖然有些老土，湯少成還是不由地想起了那句詩——這種情景原來真的存在。

“在找你呢，人太多，怕你擠沒了。”湯少成說道，努力做出有些冷淡的樣子。

“什麽，太吵了，我聽不見。”左伊大聲回答。

“沒什麽，我們走吧。”湯少成一把抓過左伊的手臂，把她護在胸前，護着她在人流中乘風破浪。

左伊被帶着走得踉踉跄跄的，不得不調整自己的腳步來配合湯少成的節奏。她實在不明白老板怎麽突然又改了主意，有些困惑地擡起頭，看到的正好是對方緊抿着的雙唇和消瘦的下巴。

這下離得更近了呢。

湯少成的雙臂護着左伊前進，幾乎讓她産生了被擁抱的錯覺。

他們就像是一條逆流而上的小舟，在人群中左突右沖，周圍的空間似乎被隔離了開來，變成了一段只有兩個人的旅途。

連時間似乎都被放大拉長，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才終于出了八角街。

壓力頓減後，湯少成很自覺地把雙手收回口袋，于是兩人肩并肩慢慢地踱着步子。湯少成本就不是話多的人，左伊這時也懶得再挑起話頭，兩人各懷心事，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酒店門口。

正要進大堂，Lucy正好從另一個方向過來，行色匆匆的樣子。Lucy看到他們也是怔了一下，左伊暗道倒黴，一個是運營總監，一個是公司未入職MT，新聞發布會都結束了，大晚上的兩個人還待在一塊兒，難免要讓人多想。

Lucy倒沒多說什麽，只是禮節性地點頭笑笑算是打過招呼——當然，其實只是在跟湯少成打招呼。然後她看都沒多看他們一眼，就率先進了大堂。

這時反倒是湯少成叫住了她：“Lucy，年會的事情我們需要再Check下。”

Lucy連腳步都沒停下，只側過頭來回了一句：“好，等下二樓咖啡廳見。”手上做了個電話聯系的姿勢，臉上已經顯露出焦急的神态。

左伊頓悟了，扯了扯湯少成的衣角，輕聲地說：“人有三急啊，放過人家吧。”于是這下湯少成也反應過來了，轉頭看看左伊，後者正一臉的古靈精怪。

兩人對望一眼，都噗地一下笑開了，連之前環繞在兩人間詭異的氣氛似乎也都随着笑聲煙消雲散。

這時左伊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她的救命恩人蔡真的來電，那麽巧？

左伊有些疑惑地擡起頭來看了下，這時Lucy正好跨進電梯轉過身來，兩人不由打了個照面，然後電梯門緩緩合上。

“怎麽了，幹嘛不接電話？”湯少成問道。

左伊“啊”了一聲，連忙把手機接通。

如果不是自己太敏感的話，剛才電梯門合上之前，Lucy遞過來的那個眼神是——警告？

想到那個眼神，左伊不免有些不自在：“喂，大真同志？”

“丫頭，我在你們賓館外面。”對方的聲音有些焦急。

左伊猛地轉頭，果然看到落地門外一個穿着軍裝的身影。

“你進來呀，為什麽杵在門口？”

蔡真：“我不方便進來，你出來下。”

順着左伊的視線，湯少成也看到了外面的人。他皺了皺眉頭，然後說：“是不是有什麽不方便的，那我先上去了，有麻煩的話打我電話。”

左伊感激地看了下湯少成，給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一路小跑着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