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種
早八點,滬大,一間階梯教室內,幾乎每一個學生都在認真的記着重點,生怕錯過了什麽。
能考上滬大的學子,在入學時至少是高一本線70分的學霸,滬大的期末考是出了名的難,而且又是挂科率最高的微積分2,據說上一屆、上上屆,通過率沒有一個班超過70%的。
主要是到了大學,時間自由,社團、游戲、娛樂、戀愛,誘惑實在太多,所以期末考前的複習課,簡直是最後的救命稻草,想占個前排的座,起碼要比別人早起兩個小時吧。
陸清楠是個無所謂的,他坐在最後一排,神色恹恹的聽着。
七月,整個校園裏,只剩他們這群苦逼的大一生沒有放假了。
教室後排的空調壞了,梅雨季節又潮又悶,身上黏膩膩的,周圍的同學一邊飛速記着筆記,大多數還要騰出另一只手,拿起卷子呼啦呼啦的扇着。
只有陸清楠像不知道熱似的,以前莊智宇就問過,說他性子冷,難道還能自動降低體表溫度嗎?
莊志宇是陸清楠現在的同班、舍友,兼高中同學,要不是體育特長生有加分,再加上高考超常發揮了一把,還真的考不上滬大。
此時的莊志宇正坐在陸清楠的旁邊玩手機,他不是不想聽,而是真的一點兒也聽不懂,二重積分是啥啥,二階偏導又是啥,莊志宇抓了抓刺棱棱的頭發,索性放棄了。
窗外的知了孜孜不倦的叫着,哪怕無人欣賞,依然影響不了這群嗓音洪亮的歌唱家。
陸清楠的思緒飄了很遠,他的手掌撫摸着已經屬于他了的課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啪。”莊志宇翻着翻着論壇,突然氣炸了,他猛拍了一下桌子,罵道:“卧草了。”
飄遠的思緒被打斷,陸清楠趕緊拍拍好友的膝蓋提醒,誰料想莊志宇沒支好自己的二郎腿,瞬間滑了下去。
1米9幾的大個子,渾身上下全是肌肉,腳跺在地上,可不是鬧着玩的。
一聲巨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陸清楠對莊志宇深表同情,因為站在講臺上的張教授明顯表示出不滿,他最讨厭有人打擾課堂秩序。
果不其然,張教授把視線投向他們,教授本來近視,上了年紀後眼睛又有點花,為了看PPT、寫板書,現在戴的是老花鏡,所以遠處模模糊糊,憑借多年的經驗,他“精準”的找到了發出噪聲的最大嫌疑人,“最後一排左邊靠牆第二個,”張教室指指黑板,“這道題,你上來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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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清楠無辜中招,莊志宇一邊謝天謝地,一邊雙手合十,小聲抱歉道:“兄弟,對不住啊。”
算了,陸清楠淡然起身,對于自己時不時的非酋體質,已經習慣了。
從高中起,陸清楠再沒有上臺做過題,最開始,是因為他上課睡覺,任課老師說了幾次沒用後,逐漸放棄。
結果考試成績一出,老師們發現,每天在最後一排睡覺的竟然是個綜合學科的學霸,所以,更沒人盯着他較勁,一個個很開心的把特殊關照留給班裏的其他同學了。
到大學,其實更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撐死被點個名、回答個問題,只是張教授認真,很喜歡空開處刑罷了。
從陸清楠站起的那一刻起,整個階梯教室兩百多人,全在齊刷刷的看着他。
在工商管理學院,陸清楠挺出名的,一個是因為臉,再一個是他在入學迎新晚會上跳的一段舞,到現在還在校園論壇瘋傳呢。
陸清楠默默掃視着黑板上的題目,放下了心,嗯,是他會的。
他拿起粉筆,不假思索,将完美的解題步驟一行行在黑板上呈現。
他的手指秀潤白皙,手腕纖細,不管是書寫的樣子還是停頓心算的樣子,都歲月靜好的像一幅水墨畫。
他的字如其人,給觀者一種出塵脫俗的氣質。背影高瘦,很難想象出略顯單薄的身體蘊藏着在舞臺上表現出來的張力與爆發力。
五官俊秀到無可挑剔,似是用最細膩的工筆線條一道道勾勒出來的,單看出挑,整觀驚豔,眼睛最有神韻,沒有笑意,卻清醒、深邃,如果和他對視,有一種攝人心魂的感覺。
陸清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那種清俊,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不染纖塵,對應在相貌上是透潤無瑕的皮膚和清晰精致的唇線,即使再熱的天、再激烈的運動,他的臉上也只會沾染層淡淡的粉,像初春綻放略帶羞意的櫻花瓣。
随着答案寫出,張教授沒再說什麽,憑心而論,這道題很難,要不然,也不會在寶貴的最後一節課,面對着一票學霸,挑出來單練。
對成績好的學生,老師們向來寬容,教授問了陸清楠的名字,然後說:“做的不錯,你回去吧。”
從講臺到最後一排,陸清楠再次接受了一遍所有視線的洗禮,他不喜歡被別人關注,陸清楠的冷,也是出了名的。
一個人由內而外的釋放寒氣,只可遠觀不可亵玩,按理說,這樣的性格,是不會主動出現在舞臺上的。但是全校最矚目的幾個大型活動,比如迎新晚會、風采大賽、才藝晚會,陸清楠一個不落的參加了,而且是驟然殺出的一匹黑馬,讓上兩屆人氣超高的學長學姐們不得不無奈的自嘲: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被拍在沙灘上。
除此以外,陸清楠倒是低調的很,所有活動、社團一概拒絕,各種靠近、搭讪視而不見。在他身邊出現最多的只有一個高粗壯的莊志宇,偶爾和舍友一起露面,除了專業課,在學校裏幾乎很難見到陸清楠。
“嘿,兄弟,厲害。”莊志宇對陸清楠豎了個大拇指,然後低聲說,“你不是上周才開始複習嘛?”
“不想被教授盯上的話,別說話。”陸清楠沒有看莊志宇,他翻開課本的第一頁,用手再一次劃過扉頁上的名字。
龍飛鳳舞的秦燃,字和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陸清楠雙臂交叉慢慢趴下,用臉貼着幾乎嶄新的書頁。
臨近期末的時候,陸清楠的課本丢了,明明和所有人一樣,把書放在了操場的看臺上,下了體育課回來,唯獨不見了陸清楠的。
他去了宿舍樓下的小書店,不是學期伊始,根本不會有新進貨的教材。但是偶爾有清理宿舍的學長學姐會賣掉舊書,陸清楠抱着試試看的心态,竟然買到了最後的一本。
不僅是最後一本,書的主人還是秦燃,陸清楠的胸口發燙,這完全不像他能享受的幸運。
秦燃的書相當幹淨,沒有折角,沒有污痕,每一道課後練習寫了一個簡單的答案。最棒的是,書裏夾了秦燃自己整理的全部重點,以及歷屆考試的經典題型,還附了卷子!
陸清楠花了一個晚上,把秦燃的筆記全部看完,第二天晚上,把所有題型研究了一遍,第三個晚上,他自己找了題,陸清楠有一種站在巨人肩膀的感覺,微積分2,是真的簡單。
下課,莊志宇的嘴巴終于得到了解放,一節大課,大個子已經好幾次忍不住想拍桌子。
陸清楠自然發現了,莊志宇全程在用手機噼裏啪啦打字,似乎在論壇上和什麽人吵架,陸清楠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漫不經心的問:“怎麽了,誰又惹你?”
“不是惹我!”莊志宇還在氣鼓鼓的回複着同一個帖子,“是曹鸩明那個B,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又TM管不住嘴,跑到我們學校論壇開始瞎BB。”
聽到曹鸩明的名字,陸清楠的眉頭皺了又皺,對莊志宇道:“不用理他。”
陸清楠嘴上這麽說着,捏着課本的手指卻無意識的加重了幾分力。
莊志宇還是氣不過,他撸起袖子,“給他臉了,這SB竟然還沒得到教訓,陰魂不散的,覺得你好欺負是不是。”
陸清楠不好欺負,只是在體會過什麽是蚍蜉撼樹,什麽是三人成虎之後,別人願意說,他又能怎麽樣呢。
不過陸清楠還是問:“你怎麽知道是他?”
莊志宇:“他上來自報大名了,真不知道怎麽想的,本來就是臭不要臉的造謠,還真當什麽光輝事跡。”
陸清楠沒有第一時間去浏覽關于自己的帖子,他經歷過一次,不用看也能猜到個大致,要不然莊志宇不會那麽生氣。
他緊緊抱着課本,看不出神情的問:“都假期了,關注的人多嗎?”
“……還行吧。”莊志宇掩飾的有些心虛。說實話,帖子的浏覽量已經大幾千了,滬大論壇分版塊,就業、經驗、交友、吐槽全都有,在學生間還是很熱門的。
雖說這兩年的陸清楠已經越來越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了,好像什麽都不能刺破他堅硬的內心,只有和陸清楠一起經歷過來的莊志宇知道,過去的陸清楠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如果不在乎,他怎麽會一直拒人于千裏之外,大概是,不接觸就不會難過,不信任就不怕被背叛。
莊志宇替陸清楠生氣,同時替陸清楠難過,但是除了去論壇罵幾句渣男,莊志宇也不知道能為陸清楠做什麽。
陸清楠拍拍莊志宇的肩膀,沒有在意對方的回答,他抄起有些磨損的鉚釘雙肩包,對莊志宇說:“走吧,回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兩人沒有多說話,陸清楠隐隐約約的感覺到了比平時更多的視線,這種場景,他太熟悉了。
複雜的眼神中有好奇有試探,有惡心有鄙夷,他幾乎可以肯定,是因為論壇裏的那個帖子。
路過公告欄,陸清楠停下了腳步,莊志宇笨嘴拙腮的不會安慰,他順着陸清楠的視線,正好找到了可以轉移的話題。“啊,校學生會的選舉公示了,我就知道,主席肯定是秦燃,學長好厲害啊,十項全能、市狀元,到了大學也是一次不落的國獎,真給五中我們争臉。”
莊志宇喋喋不休了起來,每一句話無不洋溢着身為秦燃迷弟的驕傲與崇拜。
陸清楠點點頭,說:“是。”
他表面在看公告欄裏的一大堆照片,實際上也只盯着莊志宇在說的那一個人看。
照片中的男人,嚴肅冷冽,明明只比他們大一歲,卻散發着同齡人無法比拟的成熟感。對方的存在像陽光,有着旭日般的溫暖,又似一縷清風,可以吹走一切的陰霾。
對于陸清楠來說,秦燃是他心裏的火種,他渴望向往着對方,又怕在靠近的一刻驟然熄滅。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啦~歡迎大家,這一本一樣會好好完結,放心入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