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霜之國的冬天景色很好,紛紛揚揚的大雪将世界裹成了銀白色,院子裏的梅花盛開,過冬的鳥偶爾會停留在枝杈上。我坐在回廊下捧着熱茶看着院子裏的景色,思考着跟霜之國的談判大概這一兩天就可以解決,然後就能回去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可以買點特産回去,時雨今年三歲,總喜歡瞪着那雙和似藏一樣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四處探尋着,抓到一個人就總有數不盡的為什麽。葉子總喜歡抱着時雨四處散步然後耐心的回答她每一個為什麽,如果母親這個職業有考試,葉子絕對是毫無疑問的第一名。
似藏一家三口在飲食習慣上出奇的一致,都喜歡各種湯湯水水,霜之國的一種菌湯味道不錯,有事先烘幹密封保存的那種,可以帶回去點給他們嘗嘗。
我不着邊際的想着各種事情,被茶杯裏的熱氣熏得昏昏欲睡,樹上的落雪随着冬鳥飛起撲朔朔的落下,鬼鲛用不太符合他實力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清光,麥之國那邊送來了一封加急新。”
剛才還在打瞌睡的我陡然清醒,一邊接過信件一邊琢磨國內最近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可也沒有什麽頭緒。
我展開信件,一目十行的掃着上面的內容。
那是一張非常普通的信紙,薄薄的一張,也沒有太多的內容,當歸用他那一如既往簡練的字跡僅僅寫了一行字——大名閑院似藏被暗殺,夫人葉子與公主時雨無恙,速歸。
……
一瞬間我仿佛不認識字了一般,盯着那一行字反複觀看,被暗殺?似藏?是誰?為什麽?
霜之國的天氣又變得陰沉了起來,鵝毛一樣的雪再次緩緩飄落帶走了我的所有體溫。我手腳冰涼,已經很多年沒有感覺的後背的傷疤再次感到了隐隐的寒氣,腦子被針刺了一樣一抽一抽的疼。
我恍惚間想起了第一次和似藏見面時的樣子,也是這麽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小男孩被我一招打敗卻沒有任何不甘心,睜着那雙圓滾滾的眼睛敬佩又期待的看着我,跟我說‘你好厲害啊,以後當我的将軍好不好?我們兩個聯手,一文一武一定能讓麥之國成為不輸于五大國的強盛的國家。’
“清……光、清光!”
伴随着鬼鲛的聲音我驟然回神,在他略微有點擔心的目光下摸了一把臉,才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到底發生什麽了?”
我沒說話,只是将手裏的信遞給了鬼鲛,在他震驚的表情中抿着嘴咽下到嘴邊的哭腔,強行冷靜下來對他說道:“你現在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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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鲛看着我問道:“那我……”
我搖頭:“你現在就走,用最快的速度回去,貼身保護葉子和時雨,先保證她們的安全,其他事情不用管,讓當歸保護好似藏的屍體就好,其他所有事情等我回去再說。”
我頓了一下說到:“我現在就去找霜之國大名請辭,也會盡快趕回去。”
從這點來看鬼鲛是個非常合格的下屬,我布置清楚了任務就沒有過多的猶豫,立刻動身返回麥之國,而我也整理了一下衣服等自己冷靜下來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才前往大名府。
這種事情可不能讓其他國家的大名發現端倪。
因為事情本來就已經談的差不多了,因此我的提前請辭對方并沒有起疑,将後續的收尾工作交給了一起跟來的文官,我也踏上了回麥之國的路程。
一路上我的腦子裏亂的很,一會想着似藏不在了要怎麽處理後續的事情,一會想着似藏是真的死了嗎?畢竟我沒有親眼看到,畢竟……我不想相信。
還有葉子,她是真的沒事嗎?身份不明的人暗殺了似藏,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對葉子動手?
即便是日夜兼程,因為兩國之間的距離,等我到了麥之國也是第五天了,站在大名府外,看着院子裏,大門上的白布,我恍惚發現大概似藏真的走了。
誰又能下如此血本來騙我呢?
我在門口守衛驚喜的眼神中急匆匆的推開大門進去,這才發現本應該安靜的靈堂吵鬧不堪,擠在院子裏來祭拜的大臣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貴族一方,以和藏為首想要争奪下一任大名的繼承權,并對似藏這幾年的政策進行了全面的否定,簡直要将人打成了罪人。一派是中立,他們并不是家世深厚的貴族,似藏的動作對他們不但沒有影響甚至有益,但如今似藏去世他們也不敢貿然得罪根深蒂固的貴族群體,所以報以沉默。剩下一派是我和似藏的人,他們聽從了鬼鲛回去後帶去的我的命令,按兵不動,對于貴族一方的挑釁只是不軟不硬的怼回去,卻沒有什麽再過的舉動。
葉子抱着時雨在正中央低着頭,沉默的撫摸女兒的頭頂,鬼鲛站在一邊寸步不離的守護她的安全。
我站在門外聽着裏面吵吵鬧鬧的聲音,覺得真是可笑。似藏才走了幾天?而這些人們就恨不得徹底瓜分掉這個國家,将他的妻兒逼死。或許我多慮了,即便暗殺似藏的人不想對葉子動手,這些人也一樣能夠殺人不見血的逼死葉子。
懷揣着難以言明的憤怒,我直接擡腿踢開了院子的大門走了進去,見到我回來衆人神色各異。
“清光……”
看到我葉子有些驚喜的擡頭,一瞬間眼中盈滿了眼淚,随後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我走過去安慰的拍了拍葉子的後背,随後面無表情的看着三派泾渭分明的人問道:“各位大人讨論的事情聽起來很有意思,能不能給我也講講?”
本來熙熙攘攘的人群詭異的安靜了一瞬,随後貴族一派從以前就喜歡跟我們對着幹的閣老開口:“清光閣下。如今大名遇刺身亡我們悲痛萬分,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因此應當另立新君。”
“然後呢?”我無言的看着對方,在我的視線下對方花白的頭發似乎有點散亂,臉頰流下了一串串汗珠:“和藏大人是大名的親弟弟,理當繼任。”
“那似藏的死因怎麽辦?”我繼續問道。
“和藏殿下繼位後自然會找出殺害大名的兇手。”
我看向和藏,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他見面了,自從被剝奪閑院的姓氏他就很少在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了。那麽似藏去世是不是他動的手?
我默默地将自己的這個想法否定了,如今麥之國的大部分兵力掌握在我的手裏,和藏不是那種顧頭不顧尾的沖動之人,真想動手起碼要有足夠的底牌,但他如今的樣子似乎只是臨時得知消息然後才和這群人聯系在一起準備奪權。
不過……
“他已經被剝奪了姓氏,不再是皇家的人了,沒資格繼承大名之位。比起他,時雨公主作為大名的親生女兒更加合适。”
話音一落,另一位大臣立刻出聲反駁:“但和藏大人的的确确是大名的血親弟弟,而且能力毋庸置疑。反而是公主殿下年紀還太小,無法承擔此重任。”
“哦……這樣啊……”
我看着低下的一群人突然笑了出來,抽出腰間的刀杵到地上,清脆的聲音讓我也跟着冷靜了下來,但我卻知道自己之後的做法是如何的沖動:“既然時雨不行,那之後就徹底廢棄大名這個位子吧。”
“什、”
在低下一衆人驚懼的眼神中,我繼續說道:“似藏還在世時我就與他商議過,我們都認為如今麥之國官場冗雜,多了許多不必要的職位,貴族食君俸祿卻不做實事只知道壓榨百姓,大名作為一國之主卻只能憑借血緣繼承,百姓被上位者壓榨,有才華的人只能被迫給貴族做牛做馬,如此種種實在不适宜麥之國的發展。”
“他說想要廢除所有的貴族,如果可以甚至大名之位他也可以放棄。但我覺得一味地将你們逼迫至此也不太好,因此準備徐徐圖之,況且在我眼裏沒有比似藏更适合大名之位的人了。”
“但如今既然似藏已經不在了,我自然要實現好友的遺願。”
“所以,我宣布從今以後麥之國将不再有大名之位,我會暫代管理整個麥之國,直到出現下一任有能力被百姓推舉的新的将軍。至于貴族們,以往的俸祿供養全部廢除,從明天起每家每戶上報家産清單,凡是違規的、從不正當渠道得到的財務一律充公,田地全部上繳重新分配!”
随着我一字一句的說出,大廳內安靜的可怕,貴族一方全體憋紅了臉,其中一人緩了好一會才回神,憤怒的看着我:“簡直胡鬧!什麽沒有大名之位,什麽廢除貴族!難道不都是你的一面之詞!你又有和證據說大名曾經有過這種想法!”
似藏當然有過這種想法,從他繼任以來的種種舉措來看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告訴衆人自己的這些想法,雖然我如今說的內容稍微有點變動,但之前我和似藏的确是這麽商量過,我們也的确不想将這些人逼得太過,畢竟不說麥之國,整個世界大名貴族制度已經存續了數千年之久,想要廢除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工作,太急了對我們也沒好處。
如今對方這麽說,只是仗着我的确拿不出證據而已,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并不需要證據。
“似藏的确曾與清光這麽說過,我可以作證!”
我有點驚訝的看了一眼葉子,低下的大臣們更是一臉震驚,因為這種制度實行下來對葉子根本沒有一絲好處,他們以為起碼在這一點上葉子應當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
葉子看了一眼停放似藏屍體的地方,随後一臉堅定的說到:“我同意清光的提案。”
“不可能!簡直是異想天開!清光你不過是想要自己獨攬權利!我們是不會同意的!”
我拔刀對着最咄咄逼人的幾人斬去,劍氣劈斷了他們頭戴的帽子和頭發,又劈入了他們身後的地面,将地面留下了一道三指寬數十米深的口子。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幾人,我冷聲道:“是又如何?你們誰有能力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