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男人的呼吸拂過來,空氣裏多了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像是無聲的邀請。
宋錦璃徐徐仰起臉,澄澈透亮的眸子對上那雙漾着笑意的眼睛,撲哧一笑,“大總裁約會來影院,我該說你的品味太差勁,還是說你太菜鳥。”
“誰說我要請你看電影。”陸辭骁低頭,在她仿佛死亡凝視的目光裏,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愉悅勾唇,“呼家羊肉館搬這來了。”
“陸總好像很了解我?”宋錦璃眨了下眼,故作不解,“我們以前認識嗎?”
陸辭骁:“……”
渣女!她這幾年到底找了幾個男友,竟然把他忘得如此徹底。
“怎麽不說話?”宋錦璃一臉無辜,不等他出聲兀自笑起來,嗓音又軟又撩人,“想追我其實不用做這麽多功課,你問我就好了呀。”
陸辭骁深吸一口氣,極力壓下從心底冒出來不安,“追了你會答應?”
“不一定,追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每個都喜歡但不能每個都答應。”宋錦璃眯起眼,神情懶散,“你看上我什麽?”
“你要改?”陸辭骁坐回去,喉嚨裏溢出一聲低啞模糊的笑,溫熱厚實的掌心落到她頭上,随意揉了兩把,“下車去吃飯,聽說今天老板專門做了羊湯。”
“好啊。”宋錦璃語笑晏晏,低頭解開安全帶下車。
啧,還知道讨好她了,不容易。
陸辭骁跟在她身後下去,俊美不凡的面容挂着淺淺的笑意,墨色的眼眸幽深如海。
宋錦璃喜歡的餐廳不是米其林,不是各種高端的私房菜館,而是普通的館子。
在也門的時候,她念叨最多的便是海城的呼家羊肉館。
尤其懷念羊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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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突然消失,他找了一個月沒找到人,只好先回國,跟着便按照她說的找到那家羊肉館,并買了下來。
經過這幾年的經營,這家店的生意越來越好,到了冬天每天都座無虛席。
凡是他買下來店,所有的經理和服務生,到看過她的照片。
然而五年來,她從未出現。
陸辭骁打住思緒,垂眸看着身邊熟悉又陌生的人,心底湧起密密麻麻的後悔。
他當年太沖動了。
“我記得這家店原來在望海路那邊,怎麽忽然搬了?”宋錦璃語氣随意,手指搭在包帶上輕叩,“我好幾年沒回國,路過望海路看到店沒了,還以為早就關門大吉。”
她回國也不在海城,望海路也只路過一次,看到店沒了也就惋惜了下沒多想。
“那邊拆遷,項目由陸氏的房産公司負責。”陸辭骁語氣散漫,“我有個朋友也喜歡吃羊肉,給老板留了電話才知道搬這來了。”
前面一句是真的,後面一句是假的。
“難得你也有喜歡吃羊肉的朋友。”宋錦璃笑了笑,沒拆穿他。
這人心思九曲十八彎,她可沒功夫跟他鬥智鬥勇。
羊肉館離停車的地方不遠,拐過彎便看到巨大的招牌。
熟悉的招牌和裝修風格,跟記憶裏毫無二致。
宋錦璃眼神亮起來,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主動去牽陸辭骁的手,“這樣看起來比較像約會,剛才那樣,別人會以為我帶了保镖。”
陸辭骁:“……”
有他這麽好看的保镖嗎。
進入殿內,冷氣撲面而來。
這個時間店裏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桌客人,宋錦璃粗粗看了一圈跟着陸辭骁一塊上樓去雅間。
換了新店面,羊肉館分上下兩層,一層堂食,二樓雅間。
“十串羊肉串、羊蹄一對、兩斤清水羊肉,一份羊湯,再來一份烤羊排和炝炒油麥菜。”宋錦璃拉開椅子坐下,微笑看着跟進來的服務生,“對了,還要兩杯檸檬水。”
這家店的羊肉串好大一串,不是那種鐵絲串的小串,她點了十串不一定能吃得完。
“兩位稍等。”服務生寫好菜單退出去,眼底閃爍着興奮。
大老板要找的人真的出現了,還帶了個賊好看的男人!
他一路小跑着回到後廚,激動拉住經理告訴他這個消息。
“那個男人就是我們店的大老板,一會上菜注意着點別露餡。”經理板着臉,嚴肅交代,“小心被開除。”
服務生乖乖點頭。
幸好他出了雅間才失态,老板娘應該沒有發覺。
整個店的服務生和經理都繃緊了神經,當事人宋錦璃對此一無所知。
她歪在椅子上,半低着眉眼,雙手在手機屏幕上用力戳了幾下,翻出陸岩的號碼,邊撥過去邊起身,“我去外面打個電話。”
陸辭骁略略颔首,墨色的星眸藏着探究。
她不管楓麟的業務,事情卻不少。
房門關上,宋錦璃打給陸岩的電話正好接通,“計劃書我給姚一森看了,他說你拿主意。”
“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飯,晚點回去看。”宋錦璃本想說這事自己不入股,想到陸辭骁改變了部分劇情,及時改口,“你手上這部片子的後期還是要盯着,別敗了口碑,下一部片子的事不用那麽急。”
劉铮是全才,導演方面的經驗稍有欠缺但很有天賦和靈性,還是很出色的攝影,性格跟陸岩有點像,都是那種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的人。
有他加入,算是雙保險也算是提前培養自己的導演。
其他人已經答應合作,剩下他一個不難說服。
陸岩把精力放到這件事上,電影後期勢必會忽略,這樣不行。
“放心,我心裏有數呢。”陸岩嘆氣,“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等你看完企劃我們再談。”
“不成熟還談個屁。”宋錦璃輕嗤,“要談你就把方方面面考慮清楚,先挂了。”
“寶貝兒……你不是還在生氣吧,那天我真的是被記者逼急了。”陸岩的嗓音低下去,“姚一森都沒誤會,你怕什麽。”
宋錦璃翻了個白眼,直接挂斷。
姚一森誤會個屁,他們彼此都清楚對方什麽情況,別說只是嘴上提到結婚,就是看到陸岩抱着孩子說是她的,他都不會信。
剛準備回去,手機又有電話進來,備注是張媽。
宋錦璃心裏咯噔了下,飛快接通,“張媽,我師父是不是出事了?”
“宋小姐,大小姐的檢查結果兩個月前就出來了,一直瞞着你。”張媽泣不成聲,“你也知道家裏就剩下大小姐一個人,你不來沒人管得住她。”
“我明天過去,你別難過。”宋錦璃閉了閉眼,冷靜吩咐,“客房準備下,我過去住一段時間。”
張媽連連應聲。
宋錦璃挂斷電話,擡手按了下眉心,扭頭看向自己來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着中的重要角色現在出場過半,不管是男主和反派,還是女主和女配,人設都崩塌了。
陸辭骁五年前就想報複自己,現在終于又等到機會,不得不防。
得盡快開溜。
宋錦璃琢磨一陣,想起再過不久就是男配出場的日子,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原着中的男二是海城封家的四少爺,和溫銘初是大學同學,兩人研究生畢業後又一起在國外打拼。
過了兩年,男二先回國,意外遇到伺機回宋家的宋微瀾。
他被宋微瀾的獨立和堅強吸引,表面上是宋微瀾最好的合作夥伴,是她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實際上一直苦苦單戀。
為了能夠給宋微瀾更多的幫助,他最終決定接手家裏的生意,公開身份。
封家的接風宴要過半個月才舉行,她不想等了。
她想試試,自己不走劇情,會出現怎樣的情況。
不如...
先從終止跟陸辭骁同居開始。
正好她也要去陪師父,不怕被陸辭骁找到。
宋錦璃打定主意,努力調整好情緒,起身折回去。
菜還沒上齊。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臉上浮起懶散疏離的笑,狀似不經意的語氣,“吃完飯你還有其他的活動嗎?”
“你想去就有。”陸辭骁拿走她倒的茶,心中警鈴大作,臉上卻浮起清淺的笑,“想臨陣脫逃?”
“我是那樣的人嗎?”宋錦璃漫不經心地的擡起眼皮,手臂伸過去,掌心貼着他的臉頰細細摩挲,“我喜歡臉好看的,比如你這樣。”
“那是我的榮幸。”陸辭骁伸手揉她的腦袋,低沉磁性的嗓音裏滿是縱容,“不用勉強自己,我等你考慮清楚。”
宋錦璃單手撐着下巴,歪頭看着他笑,目光灼灼。
比以前沉穩了,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說話間,點的菜送上來。
宋錦璃聞到肉香,迫不及待拿起筷子。
受現世爺爺的影響,她對羊肉有種近乎偏執的喜愛,但又極度讨厭羊肉的腥膻味。
呼家羊肉館的羊肉處理的特別好,不止沒有腥膻味,肉質還特別的鮮嫩,入口生香。
剛穿進來那一年,她忙着修學分,只要外出用餐必定是上他家吃。
徐進為此沒少抱怨。
心滿意足地吃了幾塊,宋錦璃放下筷子,拿起檸檬水喝了口,舒服喟嘆,“好吃。”
“好吃也慢點,我又不跟你搶。”陸辭骁抽了張紙巾幫她擦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給你肉吃。”
“你給了嗎?”宋錦璃抓住他的手,傾身過去,在他耳邊輕笑,“可我沒吃到啊。”
陸辭骁:“……”
宋錦璃見他耳朵紅了起來,捂着嘴,樂不可支地坐回去,拿起筷子接着吃。
啧,都過去好幾年了,還這麽不經撩。
就這,還想報複自己?
吃完飯回到淺水灣,時間已是夜裏9點多。
宋錦璃洗完澡,去書房拿回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和數位板,仔細裝進包裏。
幸好搬過來時帶的東西不多。
全部收拾完畢,宋錦璃分別給徐進和姚一森發了消息,收到回複後笑了笑,開門出去。
陸辭骁住在隔壁,跟主卧室隔了一堵牆。
“叩叩叩”她擡手敲了敲門,從容推開進去。
“準備好了?”陸辭骁抱着筆記本電腦坐在飄窗上,身後是閃耀着燈火的夜空,純白的睡袍有些寬松,露出他好看的鎖骨和大片胸口,慵懶又性感。
宋錦璃走過去,伸手拿走他手裏的筆記本電腦放到一旁的茶幾上,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輕笑,“假正經?”
住過來一個星期,他每天暗戳戳地撩自己,當她瞎的嗎。
“我一直這麽正經。”陸辭骁伸手把她抱過來,低頭親吻她的額頭,低啞的嗓音裹着冷意,“你把我當什麽?”
她眼裏一絲的感情都沒有。
在也門的時候好歹還裝一下。
“同居的小夥伴。”宋錦璃扭頭對上他的目光,輕輕笑了聲,主動吻上去。
沒人比她更熟悉如何點燃他。
不知過了多久,宋錦璃跌進客房的大床,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伸手擋住他的動作,“我不想懷孕。”
陸辭骁埋頭到她頸間,暗暗磨牙,“你就是故意的。”
宋錦璃伸手揉他的腦袋,眼底一片清明。
她就是故意的啊。
“回去睡吧,我去洗個澡。”陸辭骁繃着神經,狼狽松開她,“晚安。”
“晚安。”宋錦璃坐起來,笑的像只狐貍,“不要太想我。”
回答她的,是用力關上的浴室門。
她無聲地笑了下,開門出去。
回到主卧室,宋錦璃換了一身衣服,拎起包輕手輕腳下樓。
在她的暗示下,今晚吳管家他們都不在別墅裏。
宋錦璃走出別墅院子,上車吩咐徐進走人。
“他會弄死我的。”徐進踩下油門,加速往外開,“小魚我們還是不是發小了?”
在陸辭骁的眼皮底下把人帶走,他真的很慌好嗎。
“明天再友盡。”宋錦璃懶洋洋看他,“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去了哪,誰都不行。”
徐進縮了縮脖子,無奈點頭。
他就知道,陸辭骁那玩意兒不是個好東西。
淩晨四點。
陸辭骁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習慣性打開通往主卧室的門。
意料之中,床上的人不見了。
他開了燈,一瞬不瞬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床鋪,點漆般的眸子黑霧缭繞。
又跑了。
可惜,想翻出他的手掌心,可沒那麽容易。
十分鐘後,陸武敲門進入書房,屏住呼吸将電腦放下,“徐進來接她,車子在市中心停了十分鐘,之後徐進回家沒在離開過。”
宋小姐大半夜搬出去,看着像是在逃命。
三少到底做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把人吓成這樣。
“先這樣。”陸辭骁擡手覆上額頭,不悅出聲,“溫家那邊進行的怎麽樣。”
她會主動出現的。
“海城臨海機場人工智能管理系統對外招标,溫氏志在必得。”陸武摸了下鼻子,默默吐槽。
人都走了,還惦記生意的事,活該單身。
“放出消息,陸氏也參與競标。”陸辭骁拿開手,不疾不徐站起來,“我回家一趟,你安排下去。”
陸武應聲退下。
6點整,天色大亮。
霖市市郊的一處莊園裏,宋錦璃瞌睡連連,抱着一杯咖啡歪在秋千上,生無可戀地接受魔音摧殘。
不遠處的荷塘邊,坐着一道穿着旗袍的身影,噪音正源源不斷地從她手裏的琵琶上傾瀉。
一曲終。
宋錦璃用力吸了口咖啡,懶洋洋坐好,“師父,醫生建議你修身養性,你的琴聲我可是越聽越暴躁。”
“那你來。”樓韻抱着琵琶起身走到她身邊,将琵琶往她懷裏塞,“《昭君出塞》。”
宋錦璃:“……”
師徒情全是塑料。
“你大半夜不讓我睡,彈首曲子算輕的。”樓韻斜乜她一眼,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韓稷是誰,睡過沒有。”
宋錦璃噎了下,差點沒被口水嗆死,“老梁的一個學生,我之前指導過他,後來成了朋友沒睡過沒談戀愛,就只是朋友。”
她拜的是假師父。
“這麽說,你這麽多年就睡了一個?”樓韻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陣,嫌棄收回目光,“少跟那糟老頭子混,會斷了桃花運。”
宋錦璃想笑不敢笑,戴好護甲,抱着琵琶開始彈奏。
師父跟梁教授結怨四十年,一直是梁教授熱臉貼冷屁股跑來看她,數十年如一日,師父一次都沒去過海城。
對于她跟梁教授來往這事,師父倒是沒說什麽,也沒生氣。
一首曲子談完,宋錦璃放下琵琶,拿起沒喝完的咖啡嘬了一口,擡眼看她,“該吃藥了。”
樓韻應了聲,拿起準備好的藥一起丢進嘴裏,用白開水服下。
“師父。”宋錦璃有點難受,“要不要去國外查一下?”
三個月前她差點死在巴黎,樓韻也突然暈倒。
昨天張媽不打電話,她都不知道這事。
樓韻的檢查結果是胃癌晚期。
“不去了,我現在很好,也沒什麽遺憾。”樓韻倒進搖椅裏,放松閉上眼,“去把古琴抱出來,給我彈一曲《高山流水》,許久沒聽了。”
她這一生,活的恣意潇灑,收的徒弟聰慧可愛,真沒什麽還想要的。
“好。”宋錦璃乖乖進屋拿琴。
所有的傳統樂器她都會玩,彈的好只有古琴和琵琶。
這是在現世時,跟爺爺學的,前後學了十六年。
又一首曲子彈完,宋錦璃見樓韻睡着過去,搖搖頭,抱她回房。
張媽和傭人跟在她身後,一個個難受的紅了眼。
宋錦璃将樓韻送回房間,仔細給她蓋上被子,擺手示意張媽和傭人出去。
樓韻今年快七十了,身材比大多數年輕人都好,平時也非常注意養生,還是躲不過病魔。
安靜坐了一會,陸辭骁發來一條消息:過幾天去接你。
宋錦璃沒理會他,順手點開姚一森發來的消息。
昨晚電視臺和視頻網站,同步播出博物館古代服飾展區的直播,以及古代禮服T臺秀,她自己一個人占了兩個熱搜,裴詩芸占了一個。
宋錦璃看罷消息,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回複過去:看不懂,說人話。
姚一森:溫家出大事了,下一個估計是韓稷。
宋錦璃:你什麽意思?
姚一森:陸家也參與臨海機場人工智能管理系統競标,溫家鐵定陪跑,這兩年溫家在人工智能這一塊投入不小。你應該知道陸家為什麽會針對溫家。
宋錦璃:正常商業競争,陸辭骁沒你說的這麽腦殘,他前段時間才跟霖市動車站簽合作協議,分明是在布局全國的市場。
姚一森:當年在也門,被你玩弄的留學生是陸辭骁?
宋錦璃懵逼。
這人是BUG吧?她什麽都沒說,也沒提自己跟陸辭骁同居的事,他怎麽想到的。
姚一森:我9點的飛機,來接我。
宋錦璃:……
姚一森到底從哪兒得到的消息?陸岩都不知道她跟人同居的事。
她煩躁地扯了下頭發,打開許久沒看的朋友圈。
沒有任何人透露她和陸辭骁認識的消息。
一想到自己和姚一森的約定,她的頭更大了。
果然不能作死。
作者有話要說:陸辭骁:渣女。
宋錦璃:你先做的初一,還不許人做十五?
陸辭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