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硯書和顧硯禮兄弟倆,都沒有注意到,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在顧硯書房外不遠的地方,有一道如同鬼魅的身影,悄無聲息地來了,而後又悄然無聲地離開。
“噗咳咳咳……”
古樸大氣的書房中的,原本正在悠閑喝茶的天齊國五皇子秦灏,在聽到屬下的回禀後,一個沒忍住,一口茶水直接嗆在了咽喉處。
等到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秦灏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止戈:
“那顧小公子當真是這麽說的?”
語氣中滿是訝然與趣味。
若是剛剛顧硯書或是顧硯禮有一人的警覺性稍微高一些的話,便能發現,現在站在秦灏面前的止戈,恰巧是剛剛在顧硯書房外那一道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魅身影。
面對秦灏如此誇張的反應,止戈眉頭也沒動一下,語氣很是平淡地應答:
“是。”
秦灏顯然也早就已經習慣了止戈的這個性子,眼中的興趣絲毫不減。
想着剛剛止戈回禀的內容,秦灏低聲重複着:
“一嫁過來就是王妃,那便是兩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皇上賜婚,哪裏還能找到這種好事?”
“嫁給三皇兄,既能夠為皇上分憂,又能出人頭地……”
重複着重複着,秦灏便不由地笑出了聲。
笑完之後,還不忘對顧硯書的這一番發言進行一番點評: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以前怎麽沒有看出來,這承恩侯府的顧小公子,還是個這樣的妙人?”
低聲喃喃過後,秦灏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擡眼向書房正中主位的位置望去——
“三皇兄,你覺得呢?”
順着秦灏的目光看去,便能看到,在書房正中間,那張擺滿了公文以及一張沙盤的寬大書桌前,還坐着一個人。
那劍眉星目,身體四周環繞着濃化不開的血煞之氣的模樣,不是天齊國那兇名在外的戰神秦戮,又是誰?
正在處理着手中的公文的秦戮,像是沒有聽到自己弟弟的問題似的,不僅沒有給出回應,甚至就連眉頭也沒有動一下。
這個時候,秦灏終于有些不滿足自己繼續唱獨角戲了,連聲追問着:
“不是,我說三皇兄,臣弟在這說了這麽久,你好歹也給一點反應啊?”
不知道是因為恰好處理好了公務,還是被秦灏這樣死纏爛打的态度糾纏的有些煩了。
只見秦戮伸手拿過放置在一旁筆擱上的毛筆,在手中的公文上批注了幾筆,将公文放在一旁之後,才給了秦灏一個眼神:
“你想說什麽?”
即使秦戮的語氣頗為冷淡,但秦灏也絲毫不在意,笑眯眯地開口詢問着:
“你就不覺得這顧小公子很有趣麽?”
問這話的時候的,秦灏的臉上除了戲谑外,甚至還帶着一絲親昵。
不過這也并不奇怪,天齊國誰不清楚,現在的幾個皇子之中,就數五皇子與三皇子的關系最為親近?
旁人都因為三皇子那渾身上下濃郁不散的血煞之氣對三皇子敬而遠之,生怕自己一個離得近了,便會被三皇子給擰掉腦袋。
偏生這五皇子秦灏卻像是毫無感覺似的,硬是喜歡朝三皇子身邊湊,就算是常常得不到三皇子的回應,也渾然不在意。
前些年三皇子外出打仗也就罷了,自從去歲三皇子回京後,秦灏十天裏能有四五天住在三皇子府上。
而與其他皇子感情都十分淡然的三皇子,在面對五皇子的時候也會多幾分縱容。
單單就說在這書房重地,五皇子卻能夠堂而皇之地坐在這裏喝茶,便能看出一兩分鐘端倪。
若非如此,秦灏此刻又怎麽敢不停地騷擾着秦戮,就為了得到一個答案?
饒是秦戮,在思及止戈剛剛回禀的內容時,眼中也有一絲笑意一閃而過:
“的确有些意思。”
“那便是了!”得到肯定的回答,秦灏雙手一拍,臉上的笑意漸濃。
但不過是短短幾瞬之後,秦灏臉上的笑意便逐漸消散:
“這顧小公子現在不願意逃婚,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沒錯,不僅僅是顧硯禮希望弟弟逃婚,就連秦灏也同樣是如此。
認真說起來,秦灏希望顧硯書逃婚的欲望,或許比顧硯禮更為強烈。
對于顧小公子來說,嫁給三皇子為妻,是違背了自己十幾年來的認知,丢了自己的名聲和臉面。
畢竟堂堂男兒,嫁給另外一個男人為妻,自然會有些風言風語,即使是皇上賜婚,這一點也無法避免。
但對于秦戮來說,卻極有可能因為這一道聖旨,而無緣于大位。
現在天齊國儲君的位置懸而不決,近日朝堂之上呼籲立儲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去掉已經夭折的皇子不算,現在天齊國已經成年的皇子一共只有五人。
而在這五人之中,去掉碌碌無為不堪大任的,再去掉身份不夠的,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便只有大皇子秦晟、三皇子秦戮以及四皇子秦寒了。
然而四皇子秦寒與大皇子秦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秦寒從小便一直是以輔佐者的身份跟随在秦晟身邊,顯然是不準備與之相争的。
這樣算下來,這儲君之位,其實就是大皇子秦晟與三皇子秦戮兩個人之前的戰争。
雖然秦灏也知道,對于皇位,秦戮本人其實是沒有太大的欲望,但身處皇家,很多時候,并不是他們想不争就能夠不争的。
旁的不說,秦戮這些年立下的戰功,以及現下手中掌握的兵權,早就已經刺激地幾個兄弟紅了眼,将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之所以遲遲沒有行動。便是因為秦戮兵權在握。
但若是他日儲君之位旁落,這兵權便要交還,屆時焉能還有秦戮的活路在?
秦戮若是保不住了,一向與他親近的秦灏又豈能讨得了好?
所以要讓秦灏在幾個兄弟之中選出一個人繼承大統,那秦灏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三皇子秦戮。
偏偏就是在這個即将立儲的關鍵時刻,皇上給三皇子賜了一個男人為正妻。
這便讓人不得不讓懷疑,皇上的此番舉動是否另有深意了。
畢竟在這之前,秦戮從未娶妻,自然也就沒有自己的孩子。
現在被賜了一個男人做正妻,這便意味着在休棄顧硯書之前,秦戮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嫡子。
但又因為皇上的那一道賜婚聖旨,秦戮有沒有辦法輕易休妻。
沒有嫡子,這對于一個有希望競争儲君之位的皇子有多麽致命,恐怕就連三歲小兒也能看出。
所以比起顧硯禮,秦灏自然更加不希望這樁婚事能夠順利進行。
也是因為如此,在賜婚聖旨剛下的那天,秦灏便立刻去禦書房與皇帝大鬧了一通,想讓皇上收回成命。
最終的結果便是賜婚的聖旨沒有收回來,秦灏反而吃了皇上好大一頓挂落。
皇帝的這番表現,也讓衆人明白,對于這道賜婚聖旨,皇帝的态度之堅決,甚至已經到了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的地步。
即便秦戮與秦灏是皇子,在皇帝态度堅決的情況之下,兩人也是不敢去硬碰硬的。
讓皇上收回成命這條路行不通,自然也就只能從被賜婚的另外一位主角身上下手了。
一開始秦灏的想法是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殺了顧小公子一了百了。
反正秦戮已經背負了克妻之名,克死一個是克,克死兩個也是克,現在再多克死一個顧小公子,也不嫌多。
但秦灏甚至還沒有開始行動,便被察覺出他心中所想的秦戮給攔了下來——
“我的劍刃可以指向敵人、可以指向對手、可以指向任何一個敵國将領或是士兵,但絕不能指向任何無辜之人!”
“即使會因為他無緣大位?”
“即使會因為他無緣大位!”
到現在,秦灏都還記得說這段話時,秦戮臉上的嚴肅與堅定。
當時秦灏便明白了,他的三皇兄,在這五年間,以身、以血、以戰友、以生命所守護着的江山與百姓,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最後,秦灏也只能強壓下心中直接除掉顧小公子的想法,另尋出路。
而在将承恩侯爵府上下調查了個底朝天後,秦灏便将目光放在了承恩侯爵府的大少爺,顧小公子的胞兄,顧硯禮身上。
雖然從暗衛們傳來的消息來看,顧硯禮對于顧小公子這個胞弟極為不喜,但秦灏之所以能被外人稱為“笑面狐貍”,除了他那一雙熠熠生輝極具代表性的狐貍眼之外,還有他那如同狐貍一般狡黠且能看透人心的本事。
所以在看完資料之後的第一時間,秦灏便知道顧硯禮是個極為重要的突破口。
事實也果真如此,秦灏不過是稍試手段,便讓顧硯禮動了讓顧硯書逃婚的想法,甚至還真付諸出了行動。
除此之外,秦灏甚至還在顧硯禮安排的逃離路線上做了不少布置,就是為了讓顧硯書能夠迅速且順利地逃婚。
誰知道在接到賜婚的聖旨之後便尋死覓活地不願意嫁的顧小公子最後居然不願意逃了。
顧硯書這臨時改變主意的一出,直接讓秦灏的所有布置都成了空。
“他既然不願意逃,我便娶他進門便是,”與滿心憂慮的秦灏相比,作為當事人的秦戮則冷靜了許多,“難道我秦戮還需要靠妻兒才能成事不成?”
“有三皇兄這句話,臣弟便安心了!”
秦戮僅僅一句話,便讓秦灏原本雜亂的心安定了下來。
心中最大的那塊石頭落了地,秦灏又操心起了別的事:
“那來日那顧小公子進門,三皇兄當如何安置?”
這個時候,已經重新拿起一份新的公文的秦戮想也不想便回了一句:
“還需要怎麽安置?多一個人,府上還養得起。”
僅僅一句話,便讓秦灏明白了,這顧小公子嫁給三皇兄,只會有名無實,屆時只要顧小公子安分守己,與三皇兄相敬如賓,等到最後大局定下之日,三皇兄自然也就會放顧小公子自由。
就希望到時候這個顧小公子,真能有今日止戈所回禀的這般,聰明且識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