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楚映枝眼神驟亮,剛剛沉穩下去的模樣,一瞬間又是變了,那雙細嫩的手在桌底下悄悄扯住楚承鳴的衣袖,眨巴眨巴彎彎的眼眸。

活脫一副撒嬌樣,楚承鳴受不住,低聲笑到:“像什麽模樣,已經派人送去你寝宮了。”說罷語氣稍稍變化,擔憂問道:“前些日子落了水,如今身體可好,怎可如此不小心。”

楚映枝輕咬唇,她不願再提落水之事。可是哥哥向來不好敷衍,她靈機一動,便只挑最“有趣”的部分說道:“哥哥你不知道,那翟相之子翟言,不僅冒充救我之人,竟然還想用着虛假的救人之恩求娶我!那時候我在屏風外,看見父皇臉都綠了,那翟言還真的以為父皇會将我許配給他呢!”

她看見哥哥轉移了注意力,心中松口氣。

“那是何人救的我們的小公主呢?”楚承鳴放下搖動的扇子,随意問道。

她松的那口氣一時間沒有緩過來,視線也開始飄轉:“不,不知道。”

才不管哥哥知不知道她在扯謊!

楚承鳴輕飄飄放過,左右這小公主不說,他也打探到了。

想到這,他溫和笑道:“枝枝,這次我從幽州還帶回一人,你看門外是誰。”

“哥哥,誰呀?”說着她輕飄向着外面望去,只見一人立于暗處,銀盔甲,墨發黑冠,眼神專注地望着她,卻未透出任何情緒。那雙鷹眼恍若一潭深水,見她望過來時,那張寫滿冷酷的臉僵了一瞬。

是墨沉!如果她在這宮中還有何友人,便是墨沉了。那個時候,墨沉是哥哥的伴讀,一來二去她們便是熟悉了。墨沉總是冷着一張臉,後來去了邊疆,現在已經是手下幾千精兵的小将軍了。

這些年,她還是第一次見他。

她驚喜起身,輕微提起裙擺,從暗處向着門外奔去。

對面的謝嗣初轉了轉手中的酒杯,在黑暗中看着她歡喜起身,跟随她目光一直到了門外,看見了兩人月下而立的交談身影。

他輕微轉身,放下了手中的酒盞。

眼不見,為淨。

可是有時武功太好了,這個時候有些東西便是避不開,一如那日他在假山後聽見了小公主的呼救聲,此時他也聽見了兩人的交談聲,

楚映枝放下裙擺,望向對面冷面的人,笑着道:“墨沉,”

“卿雲公主。”墨沉張口,望向面前的人,她因為走急了些,瓷白的臉上帶了些微紅,輕輕地喘氣聲傳來。

稍稍思考片刻,他無情說道:“公主,平日該多多走動。”

意思是,她不過走了兩步,便是開始喘了...

楚映枝擡起頭,叉起手,假裝嚴肅道:“墨沉,今天是我的及笄禮呢,禮物呢!”

她一邊伸出手,一邊看墨塵的冷漠面具,玩笑間說道:“哼,要是沒有,本公主可是會生氣的噢!”

嬌柔的嗓音聲聲入耳,謝嗣初深了眸子,她對誰都如此撒嬌?

他想起那天她為他擋下的那支箭,想起來她遞過來的平安扣,想起那一句“喜歡你”。

又聽着她對墨沉的一句句撒嬌,手中的酒一飲而下,杯盞間有些恍惚想到她歡喜他的模樣。

可這才不過幾日?

歡喜便是如此不值錢嗎?

她問誰都要,為何不問他要及笄禮?

她奔向墨沉的時候,步子也是一樣的快...

他沉默地又是斟酒,一杯又一杯飲下。

他本來應該歡喜,小公主眼神不在他身上了,這不是正如他所願?不正合他意?

可,她為何不問他要及笄禮呢?

明明,他也準備了的。

十歲後再未穿過的绛紅長袍,映着溫柔如玉的容顏,缱绻的目光中卻陰陰沉沉,心中某個地方正在暗自發酵。

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

楚映枝逗着墨沉,這是從小她便愛做的事情。

“噢,我生氣了噢,真的沒有禮物嗎,墨沉!這麽多年沒見,一件禮物都沒有哦,我好失望!”

語氣變得可憐起來,惹得墨沉擡頭,他知道她才不缺禮物。她那小庫房裏,最不缺的便是禮物了。

不過還是在她偷笑的目光中,冷漠又不自然地說道:“有的。”

“沒聽清!”楚映枝怎麽可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可勁逗着。

卻見面前的人認真輕聲說道:“有的,今年有...每一年都有。”說着他喚過來一個侍衛。

只見那侍衛放下一個金楠沉木箱,大小約莫能夠裝進去一個人。

楚映枝呆呆地看着墨沉打開木箱,冷酷的聲線緩緩說着:“這是十歲的,是一只蝶燈銀釵;這是十一歲那年的,是一個紙閣籠;這是十二歲...”

最後,他起身,從懷中拿出一方黑鞘匕首:“這是今年的。”

那雙向來冷酷的眼柔和了些,對着他的小公主說道:“映枝,生辰快樂。”

謝嗣初在那一句“生辰快樂”時,預感要失去什麽,不自覺起身。身旁好友投來詫異的目光,他趁着夜色向門外深深看了一眼,酒盞此刻變得如此脆弱,恍若下一刻便是要碎裂。

下一刻,他收回眼神,坐下來。

溫和的臉帶了些沉默,眼前映出那抹濡濕的月亮。

他怕那月亮沾了血色,可是剛剛那一刻,他好像更怕...

那月亮再也不是他的。

楚映枝看着面前一箱子的禮物,聽着墨沉“冷冰冰”的生辰快樂,眼眶卻熱了起來。

她彎下身子,仔細看着每一件禮物。

這些年墨沉鎮守邊疆,出生入死,卻年年為她備下這些。

她的手輕輕拂過,嘴中的話也變得輕起來:“墨沉,這樣,我會哭的。”

墨沉向着侍衛點頭,侍衛上前關上箱子,另一人上來擡下去。最後只留下了一方匕首,他遞給面前的小公主。

楚映枝接過,打量起來。這匕首是黑色的鞘,鞘上隐晦刻着連綿的枝丫。上手很輕,抽出時閃出的光如雪,看着便是如墨沉的人一般,冷。

“它名為‘華’。”墨沉冷冷開口。

謝嗣初輕輕咀嚼着這個名字,輕笑着喝下了手中的酒。

他自己推開的月亮,便是別人要了,又何如?

不過,是他不要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肆初:(冷漠)噢,我不要的,我不在乎。

鳶:(偷笑)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謝肆初:(輕瞥一眼)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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