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本就只剩下半日行程,到了晚間時候,一行人便是抵達了淮安。
大小官員們烏泱泱候在別府前,彼此之間的神情都帶着三分挪移。
這座別府是三年前專門為卿雲公主修建的,但是那時候他們都只當是為小公主修建個游玩地,未曾想到如今淮安直接成為了小公主的封地。
這是何等可怕的恩寵?
淮安還不似偏遠地方,這是大楚極為繁華的都市之一。其中,水運尤為繁盛,每年的稅收都是一筆極大的財富,說是多年持續不斷地充實着國庫也不為過。
他們“忐忑”地等待着大楚第一位擁有封地的公主。
楚映枝在清穗的攙扶下自馬車而下,稍長的官服衣擺從後方被人穩穩接住。她罕見地沉穩了下來,像她那位向來冷漠的長公主姐姐一般,看着面前一衆人行禮和跪拜,一切禮節完畢之後,她擡手。
衆人起身退去,留下提督伴着公主。
淮安提督,楚映枝垂眸,來之前清穗送上的檔案中寫道:“淮安提督,沈桓,二十九歲,貧寒出身,三元及第,如今是成為淮安提督的第三年。”
這不由得讓她高看兩分,沈桓此時正在粗略介紹着淮安的情況,傳入她耳中的聲音十分漠然,絲毫沒有為官多年的油滑,淡青的衣裳襯着挺拔的身軀,是恍若青竹一般的人。
她心中生了幾分好感,這趟淮安之行的疑惑也稍稍退散了些。
只是舟車勞頓,她身體實在不好,剛剛在衆人面前的氣勢都是硬生生裝出來的,不由得眨了眨藏着深深困倦的眼。
沈桓突然輕笑了笑,像是注意到她這副模樣。随後建議道:“公主舟車勞頓,臣這時便先不叨擾了,待到明日,還請公主給臣機會,去瞧瞧淮安的酒樓,當是與京城的風情不同。”
她一時有些羞,輕點點頭。
待到沈桓走後,她無措地用手捂住臉,嘴中嘀咕着:“清穗,這臉,這眼,實在不争氣!”
“是是是,公主,我們先去歇息,明日也不遲。”清穗像哄小孩一般哄着。
“對了,墨沉和謝...大人呢?”脫口而出的“謝嗣初”被慢慢咽回去,在清穗挪移的目光中她輕眨眨眼。
墨沉便是墨沉,小公子在旁人面前還是要喚一聲“謝大人”的!
“墨大人和謝大人先去淮安衙府內巡視了,晚間時候回來。公主這邊可先歇息番,待到明日再去相見。”
“誰想見他了!”楚映枝趕緊否認,随後察覺到自己在此地無銀三百兩,像是放棄了般,輕聲羞澀說道:“就是...想了又如何?”
她可是公主,想一個人如何想不得了!
另一邊,一路上沒有說話的兩人“被迫”聚到了一起。彼此之間都看不順眼,原本墨沉就是個冷漠性子,如今身邊是謝肆初,這個能用厭惡來形容的人,他眼中只會更冷漠。
向來溫和的謝嗣初此時眼中也沒了笑意,兩人視線交彙之處恍如有了冰渣。
“謝嗣初,離公主遠一些,她從小便生得善良,不要讓她卷入你的那些肮髒事情中。”
最後竟然是一向少言的墨沉先開的口,還是如往常般冷漠,夾帶着幾分憤怒,但是細細聽着,竟然帶了一分哀求。
哀求?
謝嗣初冷漠地看過去,譏諷笑道:“你果然知道啊...”
知道那個賭。
“是,我知道。”
“所以?如若我沒記錯,我和墨小将軍當是沒有什麽情分,我為何要答應你?”謝嗣初嘴上輕輕說着,眼角甚至帶了些笑意。
可是心中冷漠地想着,一個墨沉,是誰?也配讓他放過楚映枝,便是他不要她,也是他自己不要,他墨沉是個什麽東西,他憑什麽?
憑什麽代替楚映枝,要他放過她?
放過她?便是他不要了,墨沉便是可以了嗎。
“謝大人,謝嗣初。”墨沉咬着這幾個字,切齒說道:“我願意拿任何東西交換,你想從公主身上拿到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不要再去招惹公主。”
墨沉眼中的在意有些刺眼,謝肆初眼角的笑更柔和了些。
他拿着扇子的手一頓,随後不解說道:“墨沉,你和我,又有何區別?要在下說的再明白一些嗎?乞巧節...”
墨沉像是被這三個字裹挾住,原本冷漠的氣焰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眼中的堅硬也開始慢慢淡化為一種微小卻泛濫的痛苦。
乞巧節...
他何嘗想在乞巧節那天,那樣不清不楚地約她,那樣為別人做嫁衣?
他如何想特意做那些事情。
在她被沈猖圍住的時候,他無數次想要沖出去,但是他最後還是只能看着謝嗣初出現在那個地方。
墨沉想到了那天的場景,他其實在她離開前便買來了糖葫蘆。待她離開時,他便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看見她一直跟随着謝嗣初的身影,一路随着謝嗣初,直到謝嗣初故意消失在人群中...而她被沈猖圍住。
公主沒看見,可是他看見了。她被沈猖圍住的時候,謝嗣初就在五米之外的人群中。但是從始至終,謝嗣初都只是冷眼看着,眼角那抹笑就像現在一般。
虛僞,泛濫。
他不由得質問道。
“謝嗣初,你真的忍心嗎?誰都看得出來,她有多喜歡你。對,我是沒有資格,但是我做的事情絕對不是為了害她。你呢?你現在為什麽接近她,要我說出來嗎?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情,她會如何?”
謝嗣初停了一秒,随後不在意般蔑笑問道:“你會說嗎?”他的言語夾雜着鋒芒的自信,臉上的溫和也消失了大半。
墨沉敗下陣來,聲音從未有過的和緩。
“...是,我不會,但是謝嗣初,如何有一天她知道了呢?”
墨沉像是在進行着最後的商量,卻不想這一句徹底惹怒了謝肆初。
說是惹怒,換成“戳破”也極為合适。只是這時,兩人都不知。
謝嗣初一身清傲,臉上的笑,甚至幅度都未變化分毫,他毫不在意地說道:“她知道了又如何呢?我需要的,在她知道那一刻,便是拿到了。還是你覺得,一個身上僅有‘寵愛’的公主,會讓我付出何代價?”
他原就是将小公主作為一架梯,如今他已經得到了一半,她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他語氣如此清淡,神情如此漠然。
就好像,真的一樣。
看着謝嗣初溫柔笑着的混蛋樣,墨沉的拳頭就是要落下去。
謝嗣初擡手,“砰”地一聲,穩穩接住,連眉頭都未皺分毫,冷漠道:“更何況,你憑何為她做決定?”
墨沉甩開他的手,沉沉地看着面前的謝嗣初。做着最後的...求饒。
“謝肆初,放過枝枝,她不是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在那些寵愛之前,她經受的苦難遠比你知道的要悲慘,她...”
墨沉說不出口,他想起初見枝枝的模樣。
她灰撲撲着一張臉,身上滿是抽打的傷痕,小心翼翼地護着手中的吃食。見他望着她,她便眨着眼看着他:“哥哥,這...這是我的,如果你餓了,我...我分你一半。不能...不能再多了。”
謝肆初沒法窺得墨沉的回憶,聽見那一句話,此時整張臉都陰鸷了下來。
墨沉喚她什麽?
枝枝?
作者有話要說:
謝狗,火葬場是你永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