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隔世

當今年輕時受了不少苦，身體不好，如今年長，大多時間都在宮中将養身體，除了一些特別重大的事情，大多數政事都是讓太子處理。

只太子乃是宮婢所生，在當今一衆皇子并不受寵，以為自己會是個閑散王爺，一心沉溺于琴棋書畫之中，後來前面的三位皇子壞了事，死的死，貶的貶，這才讓太子撿了一個便宜。

雖說被封為太子，但他向來喜歡琴棋書畫更甚于政事，因此大多數政務竟是太子妃在處理。

鎮國公這個太傅說是教導太子，其實更多的時候是在教導太子妃。

先前鎮國公進宮給顏采薇求教養嬷嬷的時候，雖說求的是皇上，實際上卻是太子妃再操辦此事，陳嬷嬷和陳姑娘也都在太子妃身邊當過差。

是以，鎮國公對太子妃的脾性不說了如指掌，卻也知道太子妃之所以叫顏采薇進宮，不過是聽他時常提起這個外孫女，好奇罷了。

顏采薇對如今的太子妃，以後的沈皇後也有幾分了解。

知道她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故而聽了鎮國公的話，也就不再多想。

至于進宮可能會見到徐琅，顏采薇并不放在心上。

天大的恩怨，前世拿徐琅的命相抵後，也就煙消雲散了，再見不過是陌生人而在已，無需太過在意。

想到這，顏采薇放下給鎮國公選的玉佩後，便回去同葉世安一起練武。

她喜劍，葉世安如前世一般喜槍，如今兩人都在打基礎，日複一日的苦練，有彼此作伴，倒也不覺得辛苦，反而樂在其中。

鎮國公不知多少次收到外孫女送的禮物了，仍是十分期待的打開禮盒，只見裏面擺放了一塊栩栩如生的白玉雙虎佩。

這雙虎佩的玉料倒是說不上貴重，勝在工匠手巧，竟利用玉皮将雙虎雕刻的惟妙惟肖，十分威武。

鎮國公不用想，也知道外孫女覺得這玉佩襯自己，才買下來的。

鎮國公一生不知經過多少大風大浪，無論再稀奇貴重的東西他不缺，他喜歡的是顏采薇這份孝心，若非心中時時惦記着自己這個外公，這麽大的孩子出去玩，哪裏會記得給自己帶東西回來。

鎮國公高興的胡子都翹了起來。

對于手中的雙虎佩，他是越看越愛，決定明天就佩戴出去，好叫大家夥兒知道外孫女對自己的一片孝心。

鎮國公手撚胡須，想着自己專門堆放薇姐兒送給自己東西的小庫房都快裝滿了，決定先讓宋管家再騰兩間庫房出來，免得薇姐兒送的東西都放不下了。

鎮國公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了第二天。

到了宮門口，鎮國公按例去見皇上，顏采薇則在太子妃派來等候的宮人引領下，直接去了東宮拜見太子妃。

待行過禮，太子妃免禮賜座，顏采薇這才擡起頭來。

比起前世不怒而威，令人臣服的沈皇後，如今太子妃倒是年輕許多，和時下弱不禁風的貴女不同，太子妃面若銀盆，肌膚似玉，體态豐滿，極為雍容華貴。

她一見顏采薇，便笑道：“怪道太傅常在我面前誇贊你，如今一見，果真是極好的。”

有鎮國公的誇贊在先，太子妃對顏采薇印象極好，又見她容貌出色，舉止有度，心中便生了幾分喜愛。

“殿下謬贊了。”聽到太子妃的話，顏采薇總算明白太子妃為何忽然召見自己，想必是外公時常在太子妃面前提起自己的緣故。

聽到太子妃提起外公時的尊敬，顏采薇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太子妃和外公關系這麽好，怪不得前世對自己照拂有加。

“在我面前用不着這麽拘束。”太子妃和藹的說道。

她和家人不親，又無甚愛好，處理政事閑暇之餘，便喜歡聽太傅講一些天南地北的事情。

閑聊中，太傅總是會提他那個極為出色的外孫女，太子妃對太傅極為尊敬，想着太傅為外孫女都求到父皇跟前了，她不妨見上一面，若是合眼緣，便經常叫進宮來陪她說話，若是不合眼緣，看在太傅面上，給一些體面打發便是。

如今見了，太子妃發現自己或許在深宮呆的久了，膝下無兒無女，就喜歡這樣明媚鮮豔的女孩兒，不過……還要再看看，便笑問道：“素日聽太傅說，你愛讀書習武，不知平日裏讀哪些書？”

顏采薇知道太子妃心胸不同于常人，便直言道：“民女平日除去四書五經外，也會看一些地理志、醫經之類的書。”

與讀書人不同，顏采薇看這些書，除去增長見識、引以為鑒之外，無不在為将來游歷天下做準備。

太子妃聽了，感慨道：“我以前在閨中之時，讀的是一些列女傳、賢媛集，倒是沒看過這些書。不拘那本書，你撿着有趣兒的和我說一說吧。”

顏采薇想了想，便撿了一些各地的風光景色來說，這些地方以後都是她想去的。

太子妃一生之中，最遠不過是去郊外寺廟上香，亦或是香山圍獵，素日聽鎮國公說起別處的事情，已經是很開心了，如今聽起顏采薇說起各地風光絕色來，不禁入了迷。

直到有太監來請她過去處理要事，她這才不舍讓顏采薇常進宮來陪她聊天。

顏采薇前世也難得見到太子妃這麽開懷，想着前世太子妃對自己的照拂之恩，答應了下來。不過她不欲耽擱自身練武修行，便與太子妃說好，五天一進宮。

太子妃這才滿意的讓顏采薇離開。

顏采薇拜別太子妃後，剛出門，便撞上了來給太子妃請安的徐琅，因為隔得遠，她假裝沒有看見，目不斜視的離開。

這輩子她和徐琅的交集也就這樣了。

徐琅也注意到了顏采薇，隐約間覺得有些眼熟，便問身旁的小太監，“那是誰？”

小太監想了想，回道：“應該是武定侯府的四姑娘，聽說太子妃娘娘今日召進宮了。”

武定侯府……

徐琅頓時想起了顏三姑娘。

他清楚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梅林之中，當時顏三姑娘穿着一件白狐皮大氅，容顏清雅秀美，比那雪地紅梅不遜色分毫。

原來是她妹妹，怪不得他會覺得眼熟。

這般想着，徐琅也沒在意，徑直走了。

這天一早，顏采薇起床洗漱妥當，出門便看見等在屋外的葉世安，不由笑道：“世安。”

兩人每天早上都要先去演武場陪着鎮國公晨練，再一起用早飯。而世安的院子就在她旁邊，每天早上都會來這裏等她一起去演武場。

葉世安也在顏采薇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幾乎同時喚道：“阿姐！”

兩人相視一笑後，葉世安拿起旁邊一個長長的錦盒遞給顏采薇，“阿姐，送給你。”

顏采薇前世收到過世安不少禮物，今生還是第一次，期待的打開錦盒，只見裏面是一柄木劍，劍鞘雕刻着松石紋，線條寥寥幾筆，并不精致繁複，卻很有靈氣，而劍柄則用大紅的絲縧系着一塊木紋凍的雞血石，顏采薇看了便十分喜歡，當即便從錦盒中拿起木劍，待劍出鞘後，她一比劃，只覺得長短重量無一不合心意。

不用想，顏采薇都知道這是世安親手做的，笑意頓時盈滿了眼眸。

“是你親手做的吧？我很喜歡。”木劍回鞘，顏采薇直接就把它抱在了懷中，想着等會兒練武的時候用。

“阿姐喜歡就好。”看着顏采薇愛不釋手的樣子，葉世安亦是笑容滿臉。

琥珀和翡翠從小都是陪着顏采薇長大的，如今見着顏采薇笑起來的次數，比起過去那麽多年還多，原先對突如起來的葉世安還有些戒備，如今卻是愛屋及烏，覺得葉世安比起三少爺要好太多。

“安少爺。”兩人請過安後，便由琥珀陪着顏采薇出門。

出了香雪苑，顏采薇有些好奇道：“世安，你什麽時候學的雕刻？”

葉世安回道：“就是阿姐你每日練字讀書的時候，秦姨說過，練武不止要勤學苦練，專注力和靜心凝神也很重要，以前阿娘教過我雕刻，我很喜歡，便想着撿起來。雕刻的時候，我很專注，也很平靜，然後把這種心态用到練武上，感覺事半功倍。”

至于雕刻用的木材和劍穗上的雞血石都是他拿這些日子攢的錢買的，雖然月銀也是阿姐給的，但木劍是他一番心意，如今看着阿姐很喜歡，他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顏采薇看着葉世安臉上燦爛的笑容，心情卻沒有來的有些沉重。

她想起前兩日，她帶着世安去城外鐵佛寺給世安的母親點長明燈。

也就是那天，她從世安口中知道教他養他的人叫麗娘，原本是英國公府一名倒夜香的下人，她一直很猶豫，要不要把麗娘的身份和外公說。

因為，她不知道怎麽和世安說他不是麗娘的親生孩子。

要不……

再等等，等世安大上一些？

葉世安敏銳的察覺到顏采薇突變的情緒，對上那雙滿是擔憂關心的眼睛，一怔後，問道：“阿姐，你是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顏采薇看着世安臉上的關心，想着這些天相處下來，世安雖然年紀小，卻比同齡人更為成熟穩重，心胸闊朗比之前世也不遑多讓，頓時下定決心，拉着葉世安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再沒人能聽見兩人說話後，方才有些遲疑的問道：“世安，你知不知道麗姨……麗姨她不是……”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葉世安打斷。

他表情冷靜的說道：“阿娘不是我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