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親

說起來，世安會被麗娘養大，離不開一個巧字。

永嘉公主是當今皇上唯一的女兒，又是本朝唯一的公主，身份自是尊貴無比。

在挑選驸馬這件事情上，永嘉公主完全是自己決定的。

當初永嘉公主對如今的英國公葉與光一見傾心，在私下問過葉與光的意思後，便擇了葉與光做驸馬。

一開始兩人也是柔情蜜意，直到老英國公去世，葉與光襲爵之後，永嘉公主慢慢察覺葉與光好像并不喜歡自己，甚至還有些厭惡自己。

永嘉公主第一反應便是休夫，只是還不等她發作，替她診平安脈的太醫便告知她，她已經身懷有孕。

這是永嘉公主期盼已久的孩子。

只是想到英國公的态度，永嘉公主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最後念着孩子的體面，永嘉公主并未與英國公撕破臉面，只維持一個面子情罷了。

但再怎麽說，英國公都是永嘉公主年少傾慕之人，永嘉公主再怎麽心胸闊朗，心中也難免郁結，以至于懷像不好，生孩子的時候難産。

永嘉公主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再不能生育，而孩子也剛出生就瘦瘦小小沒有呼吸。

因着永嘉公主并未和英國公撕破臉面，也還住在英國公府，她難産昏迷，在場唯一能做主的便是英國公。

他一聽孩子生下來沒有呼吸，不說請太醫救治，自己看了一眼後，直接就讓長随安排埋葬。

那長随從小就是跟着英國公長大的，最是知道英國公和永嘉公主的關系，見英國公不在意剛出生的小少爺，也就把嬰兒裹了裹，随意丢給一個下人安葬。

也是巧，這個下人最是愛偷奸耍滑，領到小少爺下葬用的銀子後，他就手癢了起來，把嬰兒往無人居住的偏僻院子裏随意一放，就約了人喝酒賭錢。

而将世安養大的麗娘，原先是頗受老英國公寵愛的一個妾室，後來老英國公去世，麗娘便被老夫人毀容洩憤後，令她去做了夜香娘。

麗娘原是好人家的女兒，因容貌俏麗被英國公看中，叫後娘賣了，這才做了妾。

自打做了夜香娘後，雖不再如以前一般錦衣玉食，但也不像以前明裏暗裏的受到老夫人并其他姨娘的磋磨排擠，麗娘倒是踏踏實實的做了這夜香娘。

英國公府，嫡出庶出的有好幾房，其中明争暗鬥何其激烈，麗娘就深受其害，不能懷孕。

她收夜香之時，瞧着地上凍的臉頰青紫的小嬰兒，以為是争鬥之下的犧牲品，不由起了憐憫之心，借着倒夜香的掩飾，悄悄的把嬰兒帶走。

那負責下葬的仆人，賭完牌回來，一看嬰兒沒有了，明白這剛出生就死了的小少爺，再怎麽不被重視，也是公主之子，國公府的少爺，哪裏敢聲張？

直接找了一些小兒的衣服下葬，也就将此事了結了。

永嘉公主生的艱難，待她醒來後，親生孩兒一面都不曾見過，就聽聞噩耗，傷心欲絕之下，也懶得和英國公虛情假意，再沒什麽顧忌，月子中便回了公主府。

這件事在京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

英國公自己求娶的公主，又這樣慢待公主，直接就被皇上下旨訓斥。

後來立了太子後，英國公府的诰命更是被太子妃三天兩頭叫進宮中聽訓，幾番下來，英國公一家人臉面盡失，再無顏出門應酬。

也就是和永嘉公主關系不錯的靖海侯世子夫人沒有受到影響。

知道事情始末後，顏采薇便知永嘉公主在這件事情中何其無辜。

不過相比之下，世安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便是永嘉公主要認回世安，也得有個萬全的法子，叫他不受委屈才是。

鎮國公見顏采薇看完情報後，并不驚訝，反而十分鎮定，便問道：“薇姐兒，你莫不是早就知道世安是公主之子？”

想到外公的性子，顏采薇心中有了計較，直接道：“世安與我說過，他的養母麗娘曾告訴過他，他是國公府的少爺，叫他長大後，打聽父母消息，若是父母慈愛便去相認，若父母不慈，則遠遠避開。因此，我心中便有幾分猜測，只是……只是不曾想到公主身上去。”

鎮國公聽了，不由感慨道：“這麗娘倒是一片慈母之心，真是難為她還能将世安教的那般出色。”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面對乖巧懂事，又努力上進，還能逗外孫女開心的世安，鎮國公很難不愛屋及烏。

“外公，這件事情能再壓兩天嗎？我先回去和世安說清楚，免得他一時接受不了。”既然永嘉公主認回世安的事情勢在必行，顏采薇也不準備拖沓。

她要先把事情的始末和世安說清楚，永嘉公主一片愛子之心自是不用說，但英國公可不是一個好父親，她不希望世安受了英國公的哄騙。

鎮國公看着成竹在胸的顏采薇，欣慰道：“薇姐兒，看來你已經有了主意，能和我說說嗎？“顏采薇附耳到了鎮國公旁邊，小聲說了幾句。

鎮國公聽得連連點頭，待顏采薇說完後，更是撫須笑道：“這事兒我先在皇上跟前備個案，你放手去做便是。”

“那我就先替世安謝過外公了！”有鎮國公的鼎力支持，顏采薇沒有後顧之憂，細細和鎮國公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鎮國公樂得看到外孫女這般。

這樣，他百年之後，才不擔心外孫女受欺負。

接下來，把事情同外公商量好後 ，顏采薇方叫人去請世安過來吃飯。

吃過午飯後，顏采薇帶着葉世安回了香雪苑。

進屋後，顏采薇還沒有開口，葉世安就先說道：“阿姐，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

“是關于你身世。”顏采薇握住葉世安的手，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說到：“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告訴你，不管你身份怎麽變，你永遠都會是我弟弟！”

葉世安握回去，甜甜笑道：“阿姐也永遠是我阿姐。”

這點是無論如何不會變的。

人的性格真的很奇怪，還好世安永遠是世安。

顏采薇把鎮國公調查出來的事情和世安說了一遍。

“我打算明天帶你進宮去拜見太子妃，請她出面。”

有些話，太子妃可以和永嘉公主開口，她這個做小輩的，卻沒有辦法開口。

其實，若是姨母和永嘉公主關系極好，由她來說是最好的，只是她身體不好，陳醫女說她需要靜養，如今在郊外溫泉山莊靜養，顏采薇平日也很少去打擾她。

對于顏采薇安排的一切，葉世安沒有絲毫意見。

第二天便随着顏采薇進了宮。

太子妃早已經從鎮國公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定定看了一眼顏采薇，笑道：“你倒是和太傅一樣的脾氣，怪不得太傅疼你。”

說完，便朝着世安招了招手。

葉世安記得阿姐說過，太子妃身份雖然貴重，卻是一個再和睦不過的長輩，又想到阿姐給自己帶的那些小禮物，也就不那麽緊張了，乖乖的走到太子妃跟前。

“這孩子果真與父皇有幾分像！”太子妃細細端詳着葉世安的面容，又問過歲數和，便道：“果真是永嘉的孩兒。”

永嘉公主被太子妃請進宮，心裏還有幾分納悶。

永嘉公主和宋明玉關系好，也見過顏采薇幾次，她向來都愛長得好看的人，便笑道：“薇姐兒，怎麽進宮……”

話未說完，永嘉公主目光忽然頓住，落到了世安身上，隐約覺得面前面容俊秀的小男孩有幾分眼熟，更有幾分親切，不由脫口而出，“這孩子怎麽和父皇有幾分像？”

太子妃朝着永嘉公主招了招手：“你不妨近些看看！”

永嘉公主心中疑惑更甚，卻也知道太子妃不似無的放矢的人，便依言上前，只見那雙黑寶石一樣的眼睛專注的看着自己，其中有幾分親近之意。

“這……“

永嘉公主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摸一摸葉世安的臉，卻又怕護甲劃傷對方，直接取了下來，才輕柔的摸了摸那略微上挑的眼尾：“這眼睛太像父皇了！”

永嘉公主扭頭看着太子妃，“嫂子，這眼尾的弧度，簡直和父皇一模一樣，還有這鼻子，這額頭……”

雖然永嘉公主還不知道眼前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兒子，但神情卻十分溫柔。

顏采薇的一顆心算是落了地。

雖然她知道永嘉公主很疼世安，但到底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太子妃見眼下母子相見不相識，忍不住嘆氣道：“永嘉，若我沒有記錯的話，要是外甥還在，今年也該九歲了吧？”

聽到太子妃提起那連名兒都沒有起的孩子，永嘉公主神情頓時黯然了下來，她放下手，唇角微勾的反問，“好端端的，殿下提他做什麽？”

永嘉公主和太子妃并不親密，卻也知道太子妃并不是會說這些傷人心話的人，看到一旁乖乖站着的世安，永嘉公主心中一跳，還來不及多想，便見太子妃将世安拉倒跟前，“永嘉，你仔細瞧瞧，若外甥還在的話，是不是和他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