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遠處是後知後覺的觀衆們響徹雲霄的尖叫聲, 齊涉江已經被拽着跑過一個轉角了, 直到聽不見動靜, 張約才停下來。

“……呼。”張約撐着膝蓋喘氣。

“你這是何苦?”齊涉江也把圍巾拉下來,大口呼吸。

“臨時起意, 突然就想逗他們一下了。”張約索性一下坐在地上了,也沒特別當回事,他做的不計後果的事也不少, 不在乎這點。

齊涉江想想說道:“歌不錯。”

張約那厚臉皮,突然不太敢擡頭了,雖然唱歌的是他, 改詞的還是他。

奇怪的氣氛在二人的之間流轉

半晌,張約才爬起來, 一副若無其事我本人還是非常潇灑的樣子, “走, 吃東西去。”

齊涉江看着他有點僵硬的邁步,在後頭笑了一下, 也沒說話, 跟上去了。

這就吃到了晚上三點多,齊涉江才回去, 洗漱躺下都四點了。

……

第二天得日上三竿, 齊涉江才醒來, 還不是自然醒。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一張臉離自己很近,吓得往後翻了一下, “……媽?”

夏一葦蹲在他床邊,手裏捏着一個手機,這時還若無其事地起身坐在了床邊,抱怨道:“昨晚不是讓你不要和張約去做什麽奇怪的事情,你們倒好,都上熱搜了。”

齊涉江一下坐了起來,“……”

他挺想說夏一葦這話怪怪,最後覺得有點問題,“我們?”

如果張約上熱搜,那還正常,但他昨天戴着帽子、圍巾,怎麽會成為“我們”。

“現在也不确切啦,就說疑似。”夏一葦把手機給他看。

這也就一天不到,事情全經過網上都扒拉得差不多了,畢竟昨晚好些人在錄視頻,張約一跑,他們就在社交平臺嚎叫了起來。

【我去啊!!剛剛好像遇到張約了!!】

【說了聲新年快樂就跑了!跑了!抓都抓不到!】

【賣藝的也傻了!抱着吉他石化!】

【和另一個人一起跑的,不知道誰,可能是關山其他人吧。】

【瘋了,今天走的什麽運,他一摘帽子我都傻了,眼淚都下來了TAT就是太皮了,撒腿就跑,都沒能要到簽名……】

到這裏,大部分人還是在表示羨慕,這是怎樣的運氣啊。

還有張約這家夥,有點意思啊,大年夜跑出去皮了,這算送溫暖嗎?

而且關于和張約一起走的人的身份,大家的猜測還是順着正常邏輯走。

張約年夜賣唱的事上了熱搜了,那些群衆拍的視頻流傳,才有人指出,和張約一起跑了的人,不太像關山樂隊其他人,也不像張約那少得可憐的圈內好友。

非要說像誰……倒是有點像齊涉江。

【我用我性命發誓,我們Jesse的身影早就深深烙在我心裏,就算只露出一只Jio我也能認出來!這個真的很像Jesse!】

【呃,不太可能吧……就算張約幫齊涉江說過話,那還嫌棄過合唱剪輯呢。】

【一切皆有可能,張約在齊涉江的相聲裏都出場多少回了!說不定人家關系好着呢!】

【說到合唱,我聽了好多次這個現場,後半段歌詞是不是改了啊,就聽到什麽夢啊、西城啊、梅花啊什麽的,這個……真的和《何必西廂》沒關系嗎?】

【也不一定啊,張約有時候忘詞也會即興編詞,再說他不是夏一葦粉(咳咳)麽,自己偷偷學唱了,致敬吧233】

【張約X齊涉江是真的!!半夜約會!一起跨年!甜!!】

【CP粉走開!少來見縫插針腦補!】

從齊涉江那群火眼金睛的粉絲提出後,莫名其妙一堆人來對比,到底是不是齊涉江,于是熱搜詞條很快也多出了張約疑似和齊涉江一起跨年。

有說覺得像的,更多的還是嘲笑你們這些粉絲腦洞實在太大了的。

兩個人關系得有多好,才會一起過年?還不是公歷年,是農歷年,華夏人傳統裏最重要的假日,大晚上一起出去玩兒?

搞得好像張約幫齊涉江說過一次話,就多熟了似的。這家夥的脾氣你們第一天知道麽?他都被齊涉江砸挂砸成什麽樣子了。

……

“你看,你再看,還有這個,都有媒體來問我了,到底是不是你。”夏一葦說道。

齊涉江仍在震驚中久久不能自拔,他被粉絲吓到了,“不是……她們到底是怎麽認出我的?我都裹成那樣了!”

夏一葦表示你太天真了,沒看人家說你就是只露一只腳都能認出來嗎,身形放在那兒,何況你露了眼睛——跑的時候往回看了一眼,手機視頻分辨率不是特高,但粉絲的火眼金睛足夠了。

齊涉江:“……”

“我就覺得這小子一定會帶你搞點事情。”夏一葦說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沒錯,她無所謂這種新聞,就是印證了心裏的想法。

齊涉江坐在原處揉了揉頭發,又躺了回去,對熱搜本身也沒什麽看法,就是特別佩服那些粉絲,這眼睛都怎麽長的。

齊涉江中午才真正起床,剛吃完飯,莫聲和齊樂陽就來拜年了。

作為弟子的,年節問候當然免不了,倆人都提了些水果禮品,進門就看到齊廣陵,這回他們可比上次鎮定多了,上來就鞠躬喊師爺。

齊廣陵還挺樂呵,甚至拿了紅包給他們。

齊涉江也準備了紅包,穩穩坐在那兒等倆人拜了年,一人一封厚厚的紅包。別看大家年紀相仿,齊涉江自打他們拜了師,就更有長輩風範了。

簡直出乎齊廣陵的意料,他還覺得兒子和年紀差不多的徒弟相處,可能更像朋友。

“去把碗洗了吧。”齊涉江吩咐道,“洗碗機會用嗎?”

“會的,好的師父。”倆人就跑去洗碗了,甘之如饴的樣子,只覺得師父這就把他們當自己人了啊,又是塞紅包又是讓洗碗。

齊廣陵“喲”了一聲,“你這師父當的很有派頭啊,使喚起人了。”

傳統的師徒關系就是如此了,齊涉江也沒有做師父的經驗,都是效仿前人。

打以前來說,一則師父教吃飯的手藝,徒弟幫幹個活兒壓根不算什麽,那時候師徒關系可能比親戚還要親,親戚還不一定給口飯吃呢。二則,也是要在這樣的生活中,觀察弟子的品性,才決定是不是把壓箱底的絕活交出去。

現在什麽都有電器了,莫聲和齊樂陽想獻殷勤,也沒多少活兒可幹的,完事就出來陪長輩說話。

齊涉江關心了一下他們家裏情況,叫也從家裏拿點年貨給他家長輩,他和兩人是師徒,和他們家裏以後肯定也少不了走動。

“師父,我們都看到您今天又上熱搜了欸。”莫聲想起這茬來了,“我看着真的像您,不會就是您和張……張師伯吧?”

他們倒是知道齊涉江和張約關系其實不錯,張約還當面背了齊涉江,可說他倆一起出去跨年,那他們也不能确定了。

“不就是他們。”夏一葦啧了一聲,“看到沒,你們師父中午才起床了,昨天半夜回來。”

倆人一笑,“噗,還真是您啊,師父我們以前真不知道您和張師伯關系好到這個地步。”

說完,只見師父抿嘴笑了一下,沒說什麽,好像是默認了,但他們總感覺還能品出什麽其他的,不禁愣了愣。

“好了,到書房來吧,既然來了,我給你們說說活兒。”齊涉江說罷,看到莫聲和齊樂陽都面露喜色,就心中暗暗肯定。

大過年的,他們也放了幾天假了,卻沒有因此憊懶,年初一叫他們去上課,還挺歡喜,證明确實好學。

齊涉江在書房裏給兩個弟子仔細說了一段,然後道:“你們這柳活兒,還是差點兒。”

齊樂陽汗顏道:“我們也覺得,這方面太丢您的臉了。”

齊涉江那柳活兒,能吓得同行沒屁放,莫贛老師都連連稱贊。

莫聲道:“對了,師父,說到柳活兒,子弟書您能教我們嗎?”

“你們也想兩門抱啊?”齊涉江一笑,“我有的本事,你們願意學,能學得進,我就教。”

怎麽不願意學,他們在家也看節目了啊,和家人一起支持師父來着,父母還問呢,不是說夏一葦兒子是你們師父麽,那這段你們會麽?別是吹牛的吧?

得到齊涉江首肯,倆人別提多開心。

“對了,師父啊,就咱們這個師徒關系,我們能往外說嗎?”莫聲有點羞澀地道。

“怎麽突然問這個?”齊涉江問道。

兩人對視了一眼。

要說這個,剛拜完師後,他們其實不太好意思和外人說,不是因為門戶,而是齊涉江正火着,他們怕人說蹭熱度之類的。

可是這些天在同學群吧,有同班不知怎麽搭上關系,也拜了師父,還是林洋他們那一枝的,論起來得叫林洋師爺,雖然林洋老師也不認識他們,只能說在相聲門裏是這個輩分嘛。

總而言之,人家這是有了正經門戶,以後在圈內闖蕩,也有師父帶路。

齊涉江上電視的時候,他們同學就在群裏又叨叨些什麽就算憑非遺進了曲協,你看相聲分會也不收他,海青腿兒就是海青腿兒。

莫聲和齊樂陽就在裏頭和他們吵了起來,“你們在這兒犯什麽酸?那人還和孟老師叔侄相稱,你們從這賃得給人當孫子。”

同學可給氣得翻白眼兒了,說你們又是給齊涉江說什麽話,哦在一個劇組工作啊,可人家認得你們麽?

這下他倆就不樂意了,靠,能不認得麽,那是他們師父!

于是又一頓扯皮……

聽他們說完原委,還是師承門戶那點事情,齊涉江不以為意,“這是事實,沒什麽不好說的。”

在他心裏,也沒有什麽蹭熱度之說,就像他一開始知道自己和夏一葦的名氣、關系,有所得必有所失,你得自己擔起來。

齊涉江這不剛開了微博麽,這會兒打開就把他倆的號給關注了。

後來莫聲他倆因此又和同學大戰三百回合,相聲門有些人也是挺不滿齊涉江小小年紀還收徒,得了你們都是海青腿兒……反正沒新鮮事,翻來覆去還是那些。

單說眼前,齊涉江既然開了微博,就順便把這些天傳了不少,只剩下最後兩回的《十問十答》也上傳了。

“師父打字慢,你們幫我寫一下。”齊涉江把手機給了莫聲。

莫聲:“……”

齊樂陽:“……哇,師父,你之前那麽高冷,只分享不說話,其實是不習慣國內的輸入法?”

齊涉江一想,認了,“打字吧你。”

“咳,《十問十答》講述了關羽與貂蟬之間一番問答,內容涉及多種學科……”

“全篇幾無拖腔,節奏緊促……”

“和原始的子弟書,這裏的唱腔其實是經過改良。在這裏,要多謝@張約 協助設計,沒有他耗費大量時間,不分晝夜地與我探讨、改進,無法得到現在的成果。沒齒難忘。”

“好了,發表。”

莫聲一點擊發送,看到發送成功的标志。

不用片刻,評論就滾滾而來了,莫聲只看了一眼,“師、師父……您看看評論嗎?”

“不看了,最後兩回沒有新鮮的唱腔,晚點我再看樂評。”齊涉江說道,“你們喝點水,再學段京戲給我聽一下,我給看看。”

“……好的。”莫聲心想,靠,師父,不是看樂評啊!網友要瘋了!!

孟家。

“師伯,師哥,師姐,新年快樂。”洛霞一進門就笑着拜年,屋內的人都站起來回應,一時熱鬧非凡。

“洛霞來了,快,坐下喝茶。”孟靜遠的父親孟先生招呼道。

他們兩家是世交了,從小印月到孟老爺子那輩就相識,下頭的小輩不說關系多好,但每年過年還是會走動一下。洛霞那邊人丁沒有孟家興旺,除了她以外的孫輩還在外地,所以都是她做代表,上門來拜年,其他人打個電話。

閑話了一會兒後,洛霞和孟靜遠還聊起來,畢竟他倆都新認識了同一個人,齊涉江。

“傑西還是不錯,模仿我姥爺可像了,我就說孟師哥指不定指點了多少。”洛霞說道。

孟靜遠摸了摸下巴,“跟我沒關系啊,他不看紀錄片學的嗎?”

拍電影的事情他不懂,也就知道個大概齊。

洛霞一愣,“不可能吧,有些生活習慣也模仿得很像啊。”

兩人對視着,都是一頭霧水,那能是誰告訴他的啊。

孟靜遠想起什麽,說道:“哦,可能他那華裔師父教的,一輩輩教學呗,你是沒看到,會學挺多過去的大師,學的還倍兒像。電視上只學了莫贛什麽的而已。”

這大過年的,人不少,七嘴八舌也就帶過去這個話題了。

洛霞又問:“老爺子還好?”

孟老爺子是不見外人了,但洛霞是小印月的外孫女,也是老爺子看着長大的,孟靜遠的父親起身道:“之前精神還不錯,吃了些肉,我去和老爺子說洛霞來了。”

過了會兒,他才出來,“老爺子精神頭還不錯,說叫小霞進去說說話。”

也就洛霞和他、孟靜遠一起進了房,老爺子現在靜養,房中從來不留太多人。

洛霞輕手輕腳進了房門,上前跪坐在床邊,“爺爺,給您拜年了,祝您身體康健。”

孟老爺子手在枕頭邊摸索了幾下,拿了個紅包,“小丫頭來了。拿着。”

“我就喜歡上爺爺這兒來,每回都有紅包拿。”洛霞笑着道。

孟老爺子也笑,興許是因為過年,精神确實好一些了,“最近在排新戲麽?”

“沒呢,最近啊,給一部電影做顧問。”洛霞說道,“說的是我姥爺那輩兒的事情,所以叫我去把着關,還會拍好些您認識的人呢。”

孟老爺子想了想,對仰臉盯着自己看的洛霞說:“那怎麽沒把我拍進去,我還不夠俊?”

洛霞和孟先生都笑了,這老頭,什麽時候都沒忘了來個包袱。

洛霞說道:“您那時候還沒上京呢,不然還能有其他人的事?老爺子,您精神要好,哪天就到我們片場去指點指點吧,我們這些個顧問,也都是聽老輩說起來。不像您,是親身見證過的。”

孟先生流露出不太贊同的神情,“老爺子好久不出門了。”

孟老爺子卻很有些興趣,“是部好戲麽?是部好戲,我得去看看把我的老哥哥老姐姐們都拍成什麽樣了。再說我這老不出門,都快爛了。”

孟先生哭笑不得,“您這說的……”

洛霞倒挺開心的,這的确是好戲啊,唐雙欽要知道能請來老爺子,那指不定高興成什麽樣,他又不是沒打過這個主意,只是誰不知道孟老爺子久不見客了。

孟靜遠也在一旁道:“說起來,之前爺爺誇過的傑西,您還記得吧?他也在那裏拍戲,就演洛霞姥爺。”

孟老爺子心裏一動,他當然記得,只是聽了一耳朵,但那年輕人的聲音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讓他想起了師兄。

孟靜遠又道:“上回您困了,我們都沒繼續說,傑西還會唱子弟書,最近剛申請下來非遺傳承人,是打海外傳回來的。”

孟老爺子怔住了,半晌後,才對孟先生道:“叫醫生給我看看,可以的話,我到時去洛霞她們那電影逛逛。”

這回全然不是之前那有些心動、半開玩笑的樣子了,也是這些年來,老爺子鮮少有的,對這些事物流露出如此濃的興趣。

孟先生連忙應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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