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了兩輩子,竟然看上了同……

月陰關外,秋風獵獵,十裏長的送親隊伍,整裝待發。

蘭畫一身紅裝坐在馬車中,她神色黯然,目光落在車簾一處,自坐下後視線就沒有挪動過。

今日起她将離開南郾,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嫁去北楚,車窗外兩國使臣正在交換官文。

有人從外面扣響車壁,“公主,準備啓程了。”

蘭畫眸光一晃,擱在膝上的手抓皺了宮制的嫁衣,車外傳來列隊的聲音,南郾王軍這就要收兵回京了。

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蘭畫一把摘下頭上的九尾鳳冠,對着窗外喊了一聲等等,“此去北楚,不知何時能回來,我想和兄長道個別。”

她口中的“兄長”,就是南郾的帝師江湛,年紀輕輕就權傾朝野的男人。

臨行前和家人道別,接親的使臣也說不出什麽,侍衛搬來踏腳凳,随行嬷嬷挑開了車簾,“公主請。”

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在轎廂前,卸去鳳冠,她一頭烏發盡數傾瀉在後背,冷風一吹,縷縷青絲随風舞動。

蘭畫斂起嫁衣,步下馬車,目光灼灼看向不遠處那道清貴的身影。

她三歲時以老王爺“義女”的名義進王府,一直和他兄妹相稱,卻在十七歲那年成了他的房中人,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裏他們夜夜宿在一起,他雖白日疏冷,昏暗的床帳內卻毫無顧忌的展現對她的占有欲,恣意的攻城掠地。

也許就是這樣縱情的歡好,讓她迷失。

她以為他早晚有一天會給自己一個名分,在這王府永遠住下去,沒想到卻等來和親的聖旨。

給她這個失身之人按個公主的名頭去敵國和親,這個男人,竟比她想象的更冷酷。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算遠,蘭畫一點點走近,他的五官逐漸清晰。

Advertisement

薄唇緊閉,長目微斂,微微上翹的眉尾,帶着一絲矜貴,典型的薄情長相。

迎着蘭畫的目光,江湛的眼睛一點點張開,墨色的眸子仿佛冷潭裏的兩顆黑锆石,瑩光瓦亮,沒有一絲溫度。那走來的紅色身影越來越大,占滿他的一雙瞳孔,如兩團火焰在燒。

蘭畫徑直走到他的眼前,金繡的新鞋頂着他的腳尖,是戀人才有的距離。

她掀起眼睫,從下到上再一次打量這張臉,眸中的癡怨一晃而過,換上了一如往常的乖順,“王爺,畫畫可以不去麽?”

男人長身玉立,沒有看她,聲音疏淡,“別鬧。”

她抿唇,提出最後一個請求,“我想最後一次抱你。”

她這要求屬實荒唐,兩國使臣都在,還有許多的軍士,即便是同胞兄妹,也是要避嫌的。

“好。”他眼尾向上挑着,濃密的長睫下藏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他一向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江湛彎腰,寬大的背脊微躬着,向她伸出雙手。

怔了一息,蘭畫伸胳膊箍住了那一方勁腰,頭輕輕擱在他的肩膀,閉目頓了一會,而後她轉過臉,紅唇俯在他的耳邊輕語:

“江湛,若有來生,我一定做個負心人。”

話音剛落,她平靜的眸子裏突然劃過一絲決絕,輕車熟路解開他的白玉腰帶,從內側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自己的心髒。

鮮血如潑墨般噴湧而出,腥味在空氣裏彌散,對面的人仿佛也換上了紅裝,蘭畫狠狠的瞪着他,直到看着那張好看的臉一點點變形,她嘴角噙笑慢慢阖上了眼。

再世為人,我必負你。

金楠雕花床柱,象牙花暖帳。

蘭畫悠然睜開眼,入目竟是最熟悉的地方。她摔倒之前,除了那個人的臉,眼前明明只有月陰關烏蒙的天空,這會怎麽躺在翊和殿的寝宮?

她寝衣被撕爛,渾身酸脹,身邊亦有男人清淺的呼吸聲,她陡然坐起,緩緩轉眼看向身側的男人。

下颚堅毅,五官疏冷,薄唇緊閉,不是親手送她和親的江湛是誰。

她暗暗咬了咬舌尖,是鑽心的疼,又摸摸自己完好的心髒,心裏一咯噔,難道她重生了?

她渾身軟綿,仿佛被拆了骨頭,按照身體不舒服的程度來說,像極了他們初次雲雨。

她不願相信又回到了那一夜,猛然掀開寝被,看到被單上那一抹血跡,她絕望的閉上眼。

苦笑着搖了搖頭,她對自己也是服氣,活了兩輩子,竟然看上了同一個人,可真夠沒長進的。

上蒼也是小氣,既然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為何又把她置于最糟糕的境地,如果能早重生一夜,她絕不會和身邊的男人再有半分瓜葛。

仿佛一刻都待不下去,蘭畫撐起身子就要下床,手上沒有力氣,腿重的像灌了鉛,她一點一點挪到榻沿,雙腳甫一落地,她頭也不回的往殿外走。

而此時,低垂的床幔內,男人睜開了雙眼,他看着那道纖柔的身影穿過一道道槅扇,狹長的眸子和夜色一樣重。

蘭畫剛走出寝宮,就看見婢女雲翹候在外殿。

雲翹聽見響動忙端着衣裳跑過來,看一眼自家姑娘,她下意識低下了頭,臉紅的像秋天的柿子,縱然她未經人事,可看主子淩亂的樣子,她也明白發生了什麽。

蘭畫看一眼前世忠心耿耿的婢女,也無力多說什麽,徑直拿起雪白的中衣套在身上,雲翹手慌腳亂的幫忙,低垂着眉眼道:“小王爺也忒狠了。”

蘭畫裹緊衣領,遮住滿身的紅霞,問:“你怎麽在這?”

雲翹道:“是宴公公叫奴婢來的,說姑娘在王爺這裏吃茶髒了衣服,讓奴婢帶了幹淨的來接您,可沒想到...”

她沒有說下去。

宴行當年跟着老王爺從宮裏出來,自小就貼身伺候江湛,他一直備受器重,果然因為有一顆七竅玲珑心,這安排可真是滴水不漏。

蘭畫心裏冷笑,上一世她能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夜夜宿在翊和殿,這位宴公公可是功不可沒。

不願和江湛身邊的人過多牽扯,扣好衣裳,蘭畫直接回了歸晴苑。

主仆兩人剛走進歸晴苑的垂花門,就聽後面傳來喊聲,“蘭畫姑娘請留步。”

蘭畫轉身,見宴行帶着一個內侍跟了過來。

看着來人,她眼睛眯的狹長,沒想到還是沒避開,“宴公公,有何事指教?”

宴行施然行禮道:“王爺讓奴才給姑娘送兩樣東西。”

說完閃開身子,小內侍端着一個烏木漆盤走上來,盤子裏方方正正疊着一個被單,正是昨夜江湛榻上那床。

蘭畫面色一僵,只聽宴行道:“王爺說,蘭畫姑娘在上面留了東西,故而交由您親自處置。”

說着,他又拿出一個絲絨錦盒,打開後,內裏分兩層,上層是一對八元花頭金步搖,下層整整齊齊排着六枚藍寶石,流光溢彩,甚是奪目。

“這是王爺給姑娘的。”宴行滿臉堆笑道。

饒是跟着蘭畫見慣了好東西,雲翹還是不由的睜大了眼睛,步搖精美,寶石碩大,跟這一比,姑娘屋裏的首飾頓時黯然失色。

蘭畫卻連眼睛都不夾一下那錦盒,沒想到重來一世,江湛用的還是老一套,上輩子雲雨過後,他就喜歡送金器寶石補償她,最後歸晴苑多的都擱不下,以至于江湛在外面買了一個小宅子,專門放她的寶貝。

可是,送再多金銀玉石又怎樣,在他的心裏,她和這些寶物一樣,不過是随意打發的小玩意。

眼裏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厭惡,蘭畫對雲翹道:“只把被單留下。”

宴行還擎着手裏的錦盒,笑容僵在臉上,“這...”

蘭畫卻已開始送客,“宴公公慢走。”

宴行畢竟是老江湖,一瞬的失神過後,不動聲色的收回錦盒,轉了話頭,“王爺還有一句話要奴才轉告姑娘。今日的文會,姑娘不必參加。”

蘭畫倒差點忘了,午後譽王府還有一場文會,正是這場文會,讓她做出了昨夜的荒唐決定。

南郾民風開化,京城年青一代已不興盲婚啞嫁,王公貴族不願委屈了子女,以觀花鬥文為由,暗中相看姻緣,已不算稀奇。

而王府的這場文會,就是專為蘭畫“擇婿”舉辦,彼時蘭畫不想嫁給別人,只想跟着江湛,才大着膽子敲響了他的寝門,鑄成了悲劇的開始。

私下有了首尾之後,她聽了江湛的話,沒去赴宴,乖乖做他的房中人,可那又如何,三年不見光的歡好後,他轉手把她送去敵國。

這一世她斷不會重蹈覆轍,對他的話唯命是從,聽聞這次文會來的都是整個上京最優秀的青年才俊,她偏要去瞧個熱鬧。

“宴公公代我謝謝王爺的關照,只是今日的文會,我會如約出席。”她說完,就徑直走了。

雲翹一愣,忙接過內侍手中的托盤,緊步跟上蘭畫。

宴行随他的主子,喜怒一向不行于色,縱然心中訝然,卻也只是頓了一瞬,就轉身回去複命。

雲翹跟着蘭畫走進屋內,見自家姑娘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問:“這床單,收在哪裏?”

蘭畫背對着她,看都沒看一眼,淡淡道:“拿去燒了。”

雲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可是女子初夜落紅,都是要仔細珍藏的,怎麽能燒掉呢?

“就這麽燒...燒掉麽?”雲翹瞪圓了眼睛,再次确認。

“燒掉,一片也不留。”

宴行回到翊和殿的時候,天色尚未全亮。

江湛坐在寬大的書案後,已經開始處理公文,他狀态看起來和平時沒差,昨夜似乎沒給他造成什麽影響。

宴行端着一碗烏山君眉進來,輕輕的擱到書案邊上。

“王爺請用茶。”說完,他依然微曲身子在桌旁候着,躊躇着怎麽開口。

江湛眼睛仍盯着手中的文書,眉頭一提,“說。”

宴行身子止不住晃了晃,慌忙擎起綠絨木匣道:“奴才辦事不利,給蘭畫姑娘的東西沒送出去。”

“哦?”江湛淡淡的瞟了一眼木匣,又收回視線,“那就再加一份送去。”

宴行面色一凝,恭聲稱是,而後又道:“蘭畫姑娘還說,她會按時參加午後的文會。”

手下的筆一頓,江湛半掀眼簾,漆黑的雙瞳仿佛壓住了內裏的波濤暗湧。

他撂了手中的筆,從小屜裏抽出一片絹帛,仍在桌上,那絹帛是嫩嫩的粉色,明顯是從女子內衣上撕下來的。

室內瞬時幽香浮動,暖意頓起,眉心一皺,江湛冷聲道:

“去查查,這衣服裏熏了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