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琴當你的聘禮如何

第9章此琴當你的聘禮如何

江湛正值弱冠,按理早該操持婚事。

但不知為何,王妃似乎對這件事頗不上心,業已推給宮裏的蕭太後,蕭太後那邊遲遲沒動作,京中待字閨中的貴女們倒是都快按捺不住了。

江湛的樣貌地位自不必說,身邊也沒個外室通房的,且譽王府人丁簡單,哪個女子不想嫁進這幹淨的門楣。

世家貴女們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想來蘭畫這裏讨茶吃,自然只是借口。

江嫣卻沒聽出蘭畫的話音,言辭懇切道:“她們是真的很想來,都央了我幾次了,畫畫姐姐你就幫我一次吧,否則我都沒臉參加手帕交的聚會了。”

江嫣和王妃住一個院子,王妃喜靜,不讓江嫣帶閨閣姐妹在院子裏折騰,為此江嫣可沒少抱怨。

看她抱着茶碗賣乖讨好的樣子,蘭畫輕嗔,“可不許來太多人。”

江嫣登時兩眼放光,拉着蘭畫的手雀躍道:“還是蘭畫姐姐好,我求了淩霜姐姐幾次,她都不答應。”

若是以前蘭畫也不會答應,江嫣的手帕交裏面,長相家世都拔尖的淑女可是不少,請進府那不是給自己樹敵麽。

不過現在這些人已經不是她的敵人,自然願意賣江嫣這個面子。

上一世知道她去和親後,這府裏唯一站出來替她說話的,就是江嫣,在王府不多的時間裏,能幫到江嫣,她也是樂意。

況且,她還有別的打算。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江嫣面露警惕,“什麽條件?”

蘭畫起身,走到妝奁前,簡單的挑一把玉釵插到頭上,“你得跟我出一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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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多時,一輛精巧的馬車從譽王府駛出,蘭畫和江嫣坐在車廂裏。

江嫣疑惑,杏目撲棱撲棱的閃着,“蘭畫姐姐,你平時都不喜歡出門,今日怎麽突然想到去吳福樓?”

蘭畫這才意識到,她以前心窄,裏面裝了一個人,再也裝不下其他,竟真的沒怎麽出過王府的大門。

“你的姐妹要來吃我的茶,我必得了解大家的口味不是。”

話雖這樣說,實則,她是在為自己鋪後路,她計劃着離開王府後開個食肆,具體售賣什麽,做了很多考量。

賣一日三食,起早貪黑不說,還要和市井莽夫打交道,她一個女子估計應付不來。

今日江嫣的到來,給了她啓發,京中未出閣的女子喜歡小聚,礙着家裏姑嫂公婆的關系,不能常在自家邀請好友,往往會去外面尋個館子,要些花茶菓餅,細細消磨一個下午。

她的食肆何不專做這樣的營生,客人都是名門淑女,出手闊綽,相與起來也簡單。

江嫣常和小姐妹出來消遣,故而蘭畫拉她出來一是考察大家的口味,二是看看坊市的行情。

聞言,江嫣一把抱住蘭畫,靠在她肩膀上甕聲道:“畫畫姐姐你對我真好,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那天聽淩霜姐姐和母親說,要把你嫁入李家的消息提前告訴李勳,知道不用顧忌孝期,他必然會急不可耐的上門提親。”

蘭畫心裏一沉,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所以三天她們都等不及了,想把李家搬出來,直接把這件事板上釘釘。

好狠的計謀。

感受到她身體的變化,江嫣猛然擡起頭,急的都快哭了,“畫畫姐姐,你是不是怪我現在才告訴你,淩霜姐姐說你自己想嫁入李家,讓我瞞着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蘭畫淡然一笑,安慰她,“這事不怪你,母親與我說過的。”

“哦,”江嫣這才安下心來,複又靠到蘭畫肩頭,“可是,我有點舍不得你。”

蘭畫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而後頹然把頭靠在車廂上,上一世見過生死,再面對這樣的手段,心裏雖已沒有那麽多意難平,卻還是感到一陣悲涼。

她瞥一眼靠在肩頭的江嫣,有時候真的很羨慕她跟誰都能親昵的性子,心裏有靠山才敢這樣不設防。

而她,如果還有家人在世,是不是就不用把自己包裹起來,獨自面對這些糟心事。

她兩輩子都沒見過自己的家人,估計是都沒有了,眼裏劃過一瞬的失落,她掩眸養神。

馬車辚辚,駛入繁華的坊市,蘭畫立刻坐直了身子,拉開車簾往外看,仔細在尋找什麽。

江嫣探着腦袋伸過來,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蘭畫姐姐,你看什麽呢?”

又尋摸了會,蘭畫嘴角才露出一絲笑意,指着外面的街道問江嫣,“這一片的鋪子怎麽樣?”

江嫣對這一帶太熟悉了,只肖看一眼就滔滔不絕道:“這可是我最喜歡來的地,滿京城最好的繡坊銀樓都在這裏,我和小姐妹們常在這添衣服首飾,就是離吳福樓太遠了,買完再去吃下午茶,太折騰了。”

聽罷,蘭畫對着眼前兩棟聯排商鋪勾起了唇角。

這兩個二層商鋪連帶着後面一個二進的宅子都是她的,是當年老譽王一早就落到她的名下,給她傍身用的,這是老王爺的私産,沒告訴王妃,悄悄轉到她的名下,所以也沒旁的人知道。

她在譽王府吃喝用度寬松,對財産也沒什麽概念,這麽多年竟沒來看過幾次,一直交由老仆朱桓打理。

朱桓是蘭畫生母的舊人,當年和她一起從北楚戰場回來,雖斷了一條腿,但做事穩當,又對她忠心耿耿,起先他在蘭畫院裏伺候,後來就被派來守鋪子,蘭畫雖然對這兩間鋪子不上心,朱桓卻把它們打理的井井有條。

蘭畫以前覺得老王爺給她鋪子傍身多餘,此時不得不佩服他的遠見。

女子任何時候都不能把希望寄予別人身上,有了傍身的東西才有底氣,她上一輩子不懂這個道理,安心在王府做個金絲雀,最後下場悲慘,這一世确是學着靠自己。

馬車骨碌碌繼續往前,鋪子被抛在了後面,她放下車簾,心裏有種撥雲見日的晴朗。

又往前走了一段,王府的馬車在吳福樓門前停下,正值午食,在門外就聽到內裏人聲嘈雜,甫一走進一樓大廳,江嫣登時皺起了眉頭:

“若是有別的選擇,我才不來這裏,一樓大堂不是唱曲就是競賣,鬧哄哄的,蘭畫姐姐咱們上二樓雅間。”

蘭畫一面被江嫣拉着往二樓走,一面掃了一眼大堂,只見堂內坐滿了食客,正中央的圓形臺子上圍着碩大的花開富貴屏風,把裏面圍了個密不透風。

蘭畫還是第一次來吳福樓,不免好奇的問江嫣,“臺上為何擋着?”

江嫣沒好氣道:“準是待會有競賣,那競賣的本就是好東西,再經衆人哄擡價格,咱們那點月銀可是買不起,索性我從來不參與,否則心裏還不鎮日癢癢的慌。”

譽王府財帛如流水,人丁又少,蘭畫這個義女的月銀都抵得上京中一名四品大元的俸祿,江嫣的更不必說,江嫣都嫌貴,這每日競拍的到底是什麽好東西,蘭畫不禁好奇。

思忖間,兩人已進入雅間,屋門一關,頓時把外面的喧嚣留在門外。

一落座,江嫣就輕車熟路的把自己愛吃的點了個遍,樓下的競品買不起,還買不了伴嘴的吃食麽。

蘭畫一看,這吳福樓的甜品和飲子确實不錯,造型精致,口齒留香,就是這價格也高。

蘭畫挨個嘗嘗,覺得自己的方子做出來,口味不一定比這差,遂問江嫣,“你的小姐妹來這裏吃的多麽?”

江嫣瞪直了雙眼,手往前誇張的一揮,“那可太多了,你別看這會子男子多,等午食一過,這二樓的包廂就滿了,都是三五成群的手帕交,大家一邊吃下午茶,一邊聊天,蹿着包廂玩,可熱鬧了。”

“哎”她又嘆了一口氣,“就是大堂太鬧了,離秀坊銀樓又遠,若不是念着這口好吃頭,我們才不來呢。”

聽江嫣這麽一說,蘭畫心裏就更有底了,她那兩間鋪子位置好,再往菜品上多下點功夫,立足應該不難。

吃了大半,江嫣坐不住了,恰巧隔壁包廂有她的小姐妹,她跑去和小姐妹說話,蘭畫留在包廂內繼續試吃,忽而就聽到樓下傳來清脆的筝鳴聲。

第一個音符入耳,她就知道這是一把好筝,聲音幹淨,餘韻悠長,必是底盤琴弦都用了上等的材料,又經名師細細打磨方能成形。

雖說蘭畫練琴是因江湛而起,實則她個人也樂在其中,每每撥弄琴弦,仿佛邂逅一位好朋友,欲語還休中道盡了她的嗔癡喜樂。

樓下的琴聲太勾耳朵,引得蘭畫很想去一睹名琴的風采,她遂放下手中的筷箸,推門走了出去,雲翹和一起來的下人正在隔間用飯,倒是沒發現蘭畫是一個人出去的。

吳福樓大堂是挑高的設計,出了雅間門,正是一圈雕花圍廊,從圍廊向下看,樓下的情景盡收眼底。

蘭畫手扶廊柱往下看,只見方才大堂正中圓臺上圍着的屏風已然撤去,一個青衫女子跪坐在蒲團上,手裏彈奏的正是一把罕見的好琴,它比一般古筝大的多,左右兩個扇面像一對蝴蝶翅膀,翩然欲飛,底座刺繡古樸,琴弦泛着明光。

蘭畫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它吸引,聽的癡了。

忽而一道輕浮的男音飄入耳中,破壞了這份音美,“蘭畫姑娘,好久不見。”

蘭畫轉頭,見李勳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睛珠子仿佛都粘到了她的身上,她心裏登時泛起一股不适,微微了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而後迅速的轉過臉。

見她又目不斜視的看着樓下的古筝,李勳往她身邊湊了湊問:“喜歡這把古筝?”

李勳舔着臉等了半天,蘭畫沒吱聲,他又兀自道:“此乃絕世古琴,是一代名師秦表的遺世之作,價值萬金,今天競拍之後,估計要翻倍了。”

他眯着眼嘿嘿笑了兩聲,盯着蘭畫道:“你若喜歡,我競拍下來,當你的聘禮如何?”

蘭畫心下一驚,“李公子請慎言?”

李勳眼尾一挑,撇嘴道,“蘭畫姑娘別假裝正經了,蔣淩霜已經告訴我,你會替她嫁入李府,這真是一個的驚喜,我正求之不得呢,區區萬金的古琴算什麽,本公子今天就為你拍下它。”

蘭畫冷笑,“李公子還是打聽清楚了,莫不要最後落個人財兩空。”

李勳浮浪一笑,“人和琴,我都要定了!”

蘭畫懶得多看他一眼,轉身回了雅間。

于此同時,吳福樓最大的雅間裏,門開了又輕輕的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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