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失落
第45章失落
江湛離蘭畫很近, 唇邊幾乎靠上她的耳尖,他若不是南堰要風得風的譽王爺,旁人定以為這是那個呷醋的小男人在向別人宣誓主權。
宮惟倏而坐直了身子,北璟握杯的手亦輕輕一頓。
蘭畫被江湛溫熱的吐息弄得耳窩泛癢, 她俏然偏過頭, 視線徑直和宮惟失望的目光對個正着, 她的心忽然就亂了, 像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
蘭畫莫名在乎宮惟對自己的看法,怕他誤解, 怕他失望。
但這種在乎又非情愛,仿佛是來自骨血裏的休戚與共。
片刻的惶然過後,蘭畫眉心一皺, 沒有理會江湛的戲谑,徑直越過他,朝那坐着的二人走去。
江湛站在原地怔愣,他方才明顯感覺到小姑娘向對面看了一眼後,失神了,他胸中湧起一股酸澀,是誰一個眼神就能讓她亂了心緒?
他緩緩轉身, 眸光追着蘭畫的身影看了過去。
蘭畫先走到北璟身邊,輕輕福了福身子,道:“見過少主。”
北璟掀起長睫, 看了她一眼, 微微颔首, 擡手免了她的禮。
蘭畫默默走到宮惟身邊,腦袋低垂着,她剛想依禮問安, 忽然看到他擱在木幾上的手,骨節殷紅,仿佛有血水滲出來。
“你的手受傷了。”不假思索,蘭畫執起手中的絹帕,去擦拭宮惟的手背。
宮惟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手背處紅了一大片,骨指處似乎擦破了皮,但見蘭畫大驚小怪,他抽了抽板着的嘴角,“這算什麽受傷,連血都沒流。”
蘭畫在最紅處輕輕沾了沾,絹帕上果然沒有血跡,想是宮惟皮膚細白,皮下一紅跟滲出血似的。
蘭畫舒了一口氣,把絹帕折成長條,平攤在木幾上,對宮惟命令道:“殿下把手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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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惟不明所以,“為什麽?”
嘴裏雖然這麽說,手還是老老實實的遞了過去,蘭畫揪住絹帕的兩頭在他手上一繞,而後打了個結。
宮惟心中的郁結早就不見了蹤影,眉眼間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仿佛炫耀什麽似的,擡高了那麽一點點音量,“不至于吧。”
蘭畫滿意的看看宮惟手上的包紮,一本正經道:“你手背快滲出血了,必須得包住。”
江湛剛坐回自己的位置,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颚一道紅痕,眸色暗了暗。
包好宮惟,蘭畫走去旁邊的小矮幾煮茶,走前還不忘好奇,“殿下為何受傷?”
宮惟擡起手翻來覆去看蘭畫給他弄的包紮,漫聲道:“本王就是看不慣,有些人自诩高門大戶,卻連個女子都容不下。”
蘭畫瞬間明白,宮惟應是和江湛在這裏切磋了幾下,她擡睫看了江湛一眼。
江湛感受到她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擡高了下巴,蘭畫的目光在他臉上一頓,就移開了,仿佛沒有發現他也是“受傷”之人。
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蘭畫撩起裙角坐下,柔聲勸宮惟,“我現在過的很快活,沒必要為以前的人和事置氣。”
她說的是心裏話,不管是以前的譽王府還是上一輩子的江湛,都不值得枉費她的情緒,她要恣意的過接下來的生活。
宮惟眼睛一亮,沒想到蘭畫有這般豁達的心胸,忍不住為她高興,他挑眉睇了一眼江湛,附和道:“你說的太對了,不愧是我...”
宮惟聲音忽然頓住,他差點脫口而出,不愧是我的妹妹。
江湛正默默煩躁,聞言,兩道冷光倏然射到宮惟的臉上。
快要出口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宮惟面色一曬,繼續道:“不愧是我認識的蘭畫姑娘。”
北璟淺笑出聲,而後溫言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不愧是我春風畫舫的姑娘。”
蘭畫正在專心煮茶,聽他們誇自己,偷偷的抿了抿唇。
華春風從外面急匆匆的走進來,繞到屏風後面,見一衆樂倌都不好好練琴,擠着小腦袋看向雅座的方向,她頓時來氣,當當當幾個響棗彈在小姑娘們的頭上。
小腦袋瞬間四散開,挨敲的姑娘們抱着頭哀怨道:“坊主,幹嘛彈我?”
華春風雙手叉腰,剜着她們道:“不好好練琴,瞎看什麽呢?”
姑娘們嘿嘿一笑,手指向雅座上的四人,小嘴七嘴八舌就說了起來:
“看大戲呀,天底下最優秀的三個男子都在搶師父呢。”
“哪有哪有,少主可沒參與。”
“少主那樣清貴的人,待着不走就算參與啦。”
“哈哈哈,是呀,不過我看師父最喜歡的是祁王殿下。”
“可是師父和祁王之間不像男女之情呀,他們互動太自然啦,我看譽王爺靠近師父的時候,她耳朵都紅啦。”
“哎呀,三個都是頂好的男子,師父可怎麽選呢,我若得到其中任意一個就滿足了。”
“我也是。”
“我也是。”
......
小姑娘們點頭如搗蒜,紛紛附和。
華春風揉了揉眉心,呵斥,“停停停,你們一個個的都別做夢了,快練琴去。”
姑娘們嬉笑着,推推搡搡的走了。
華春風這才朝對面看去,見蘭畫在三人的注視下一臉恬靜,悠然泡茶,華春風苦笑了一下,不知該替她發愁還是歡喜。
華春風迅速走過去,禮節周到後,幫着蘭畫把煮好的茶端到三位面前,而後抓住她的皓腕道:“畫畫,你得趕緊跟我去畫舫。”
蘭畫凝眉,“畫舫怎麽了?”
“畫舫一下子湧來好多人,說是慕名來聽你彈古筝。”華春風擡眼看了一下禦賜的金匾,滿面喜色,“估計是它的原因。”
皇帝給煙柳巷賜金匾,南堰開國來這還是頭一份,京城那些慣愛附庸風雅的才俊公子這下可找着借口來煙柳巷了,這金匾昨日才挂上,畫舫今日就被踩破了門。
蘭畫心裏高興,畫舫開門做生意,客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左右有這金匾護體,樂坊的姑娘們只管發揮才藝就好,不用擔心潑皮無賴,這于樂坊實在是好事一件。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擡腳就要跟着華春風走,又聽宮惟在身後道:“我來樂坊這麽些天,還沒聽到畫畫妹妹彈琴呢,這下正好,我和你們一起去。”
蘭畫微笑着沖他點點頭,聲音輕快道:“殿下請。”
宮惟應了一聲就跟上來,蘭畫笑意嫣嫣的往出走,路過江湛身邊時,被他伸胳膊擋住了去路。
“等一等。”他眉頭烏沉,好似有點不高興,只見他從袖口掏出一條黑色的面紗,遞給蘭畫,“外面人多,把這個戴上。”
他記得上次在春香閣她就戴着幂離。
那是在秀樓,底下都是色眯眯的浮浪子,故而蘭畫遮面,在自己的畫舫她可不用遮遮掩掩,她斜乜了一眼江湛手中的面紗,冷淡道:“不需要。”
江湛眉峰聳起,嗓音不悅,“這是新的,我沒用過。”
他以為她嫌棄他。
蘭畫神情一頓,彎唇輕笑了一聲,柳眉上挑,“我又不是見不得人,戴這做什麽?”
宮惟一把從江湛手裏抽走黑紗,嫌棄的擲在桌上,冷哼道:“畫畫妹妹是受邀出去撫琴,不會給你譽王府丢人的。”
說話間蘭畫已經越過江湛向外走去,只聽她又道:“我已經和譽王府脫離關系了。”
宮惟跟在她的身邊,疏散道:“此舉甚好。”
聽着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江湛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眸光黯淡,看不出深淺。
北璟看了江湛一眼,端起桌邊的酒盞問江湛,“喝點?”
江湛搖頭,拱手對他欠欠一禮,轉身出了褚秀樓。
禦書房,成康帝有氣無力的坐在禦案後,忿忿瞪着坐在不遠處的老禦史邢柯,“邢老頭,你白天黑夜的守在我禦書房,也不怕早死。”
邢柯垂首,恭聲道:“只要陛下把上奏的折子都批了,老臣死不足惜。”
成康帝恨的牙癢癢,“我南堰有你這樣忠君愛國之臣,何愁不萬世隆昌。”
邢柯身子一顫,忙道:“南堰昌盛乃陛下恩陰,老臣豈敢居功,但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現在北楚越來越強盛,四境有幾個小國已經越過我南堰,與其攀交,陛下當對邊關的奏折有個快速論斷。”
成康帝觑了一眼候在身旁的崔國舅,聲音不覺提高,“邊關就知道要錢,要錢,國庫都快被他們掏空了。”
邢柯目光如炬盯着真正掏空國庫的崔國舅,剛欲開口,誰知崔國舅先聲奪人道:“邢大人就不要在這裏危言聳聽了,北楚再強盛,還不是乖乖給我南堰歲貢?”
邢柯搖頭,深嘆了一口氣道:“這才是北楚可怕的地方,明明已是猛虎,卻謙卑像綿羊,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發起攻擊,一旦...”
“行了,行了。”成康帝煩躁,他看一眼摞到地上的奏折,咬牙道:“天天都是這一套,朕的耳朵都要出繭子了。廢這麽大勁,你的目的朕知道,不就是想讓譽王爺回朝麽?”
成康帝喘了口氣,閉眼朝邢柯揮手,無奈道:“朕準了。”
江湛多留了幾個暗衛在畫舫保護蘭畫,自己則回了君溪小築。
甫一進門,管家就報告他兩個消息,其一是近日北楚國主派皇室的人親自送來今年的歲貢,成康帝請他回朝主持工作。
江湛并未放在心上,仿佛早就預知了一樣。
第二個消息則是,蘭畫身邊的那個老管家朱桓找到了。
江湛面色一驚,轉身往院外走,下令道:“立刻去昭獄。”
去昭獄的路上,宴行簡短報告了情況:“錦衣衛亮了全套刑具,沒想到那朱桓忠心護主,愣是沒透露關于蘭畫姑娘的一個字。”
江湛面色冷肅,聲音仿佛啐了冰,“他不說也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