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就是個活祖宗

羅成和秦瓊互瞪一眼,顧不得再打,趕緊跟着邱福去見姨父。

若是往常,邱瑞肯定好好盤問秦瓊為什麽會被宇文成都緝拿,也要細問羅成昨晚之戰,但現今不同往日。不過說了句“英雄出少年”就鄭重其事地道:“從今日起你們三個都呆在家中,不得外出!”

秦瓊故作驚奇道:“出什麽事了?”

邱瑞凝肅道:“昨夜,開皇天子與先太子暴亡,太子楊廣今晨登基為帝,京城必有一番動亂。”

邱福是真的很吃驚,道:“莫非他真敢?”

真敢什麽自不必多說。邱瑞喝道:“福兒慎言!他是誰?他是當今天子!他做過什麽,或者他将做什麽,都不是我們管得了的。”

羅成不以為然道:“老皇大行,新皇登基乃正理,姨父太過小心。”雖說楊堅楊勇父子死得很是蹊跷,但那是他楊家的事,理他做什麽!說起來還是仇人呢!

邱瑞憂心忡忡道:“今日早朝,聞此噩耗衆臣皆驚。忠孝王伍建章披麻戴孝哭上殿去,罵新皇弑父矯旨盜國害民,歷數他三樁大罪,還用哭喪棒打了宇文化及,被新皇。。。。。。”

面露不忍,幾乎說不下去:“被新皇敲牙割舌,當堂重責,還要滿門抄斬,我和衆多老臣苦谏未果,再谏就要被當做同黨一并治罪。伍家已被重兵圍住,定了三日後在菜市口行刑。。。。。。”

邱福只略略聽說了老皇駕崩新皇登基,此時才知還有這等殘忍之事。“啊”的叫了一聲,面色盡失。

秦瓊滿眼含淚。他一到長安就寫了封長信給伍建章,假托夢到了後事,将會發生的情形都寫了下來,勸他三思而行。然而,伍王爺還是選擇以身殉國,以命盡忠大隋。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如之奈何?

羅成聽得大駭,這楊廣也太狠了!立威就立威,但敲牙割舌什麽的,根本就是商纣王的手段!又是登基第一天,他也不怕忌諱!失聲道:“隋朝江山要易手了!”

若是一天之前說這種話,邱瑞也許會斥他胡言。此時卻只是嘆息一聲,道:“你們下去罷!我要想想還能有什麽法子可以救伍家!”

三人沉默着退下。

昌平王府中房舍有的是,小寧氏早得了夫君之言,為他們表兄弟二人備妥了住所。才出正房就有小丫環前來引路。

邱福便道:“表哥表弟,你們先回去歇息。我這就派人去接你們的同伴,不要再住在外面了,免得出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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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也是在昌平王府藏了三個月才回山東,但在秦瓊的計劃中,這一世他是不打算再麻煩姨父姨母了,只要避過最初的腥風血雨,其實安然脫身并不難。

但聽了邱福之言忽然想到,王伯當、謝映登、柴紹自會審時度勢,可是李豹、齊彪、雄闊海三人最是耐不住寂寞,又不能總盯着他們,萬一有個閃失,自己豈不是要後悔死?便也同意了,悶悶的跟着小丫環去了姨母安排的住所。

剛坐定,羅成就闖了進來,滿面冷肅的坐在他對面。

這就是個活祖宗!秦瓊撫額嘆道:“成兒,我們許久未見,不要吵了。好好呆幾日,行麽?”

羅成控訴道:“你打我!”

秦瓊:“。。。。。。你要怎麽污蔑我都好,只別攀扯別人!若讓他們知道你如此胡說八道,我還拿什麽臉見他們呢!”

羅成冷道:“我哪裏胡說了?若不是有他們,你怎會打我?”

秦瓊起身拉開門,平靜地道:“羅成,出去!”

竟然趕我!羅成一個勁步跨出去,頭也不回。傷心地想着表哥變起心來原來這麽快!昨晚還說我想怎樣就怎樣,今日就一眼都不想看見了!他若不道歉,我絕不原諒他,絕不!

一直到兩批人馬被接進王府,吃了晚飯,月亮升了起來。。。。。。秦瓊都沒和他說一句話,更別說道歉了。看來不低頭是不行了。算了,自己堂堂男兒,讓他一步又何妨?沒有自己在,他睡着了定會摔下榻。

也不走正路,趁着月色翻牆進了秦瓊住的小院,推門推不開,所喜窗戶沒關嚴實,用把小匕首撬開插銷,打開窗跳了進去,微弱的月光下隐約見人橫躺在榻上,腿露了大半在外面。不由暗想果然離不得我,早點道歉不就能好好睡覺了麽?

次日秦瓊看他的目光,被他默認為驚喜。笑道:“好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正如表哥所說,我們多日未見,不要再起争執。”

。。。。。。秦瓊無話可說,掙開他的手臂自去洗漱。

終究還是無人救得了伍家。但凡還有良心的,誰不上奏求情?可楊廣并不理堆積如山的奏本,只有一句話:誰敢求情,誰就是和伍建章一樣心懷不軌圖謀造反,同是滿門抄斬之罪!

秦瓊聽了姨父的轉述,暗想楊廣你有眼無珠自毀長城,硬要說伍家造反,那也怪不得伍雲召和伍天賜真的造個反給你看看。

邱瑞唯一能做的,是求得楊廣同意行刑之前,官員百姓到法場随意祭奠。這還是衆多老臣苦求之下他才點頭的。

這三日裏宇文成都負責看管忠孝王府,派了幾名可靠的部将悄悄去勸伍家逃走,保證絕對不攔。但從老王爺到掃地的下人,竟無一人肯逃。最後一夜他撤了大半守衛,然而天明時一百三十六人一個不少。他仰天長嘆數聲,只得押着伍府滿門到了法場。

百姓們早将法場團團圍住,受過伍王爺恩惠的哭天喊地。又有幾十名官員素衣素服,前來祭奠。

秦瓊混在人群中,默默的看着已經舌斷齒落說不出話來的伍王爺。正是他的死讓天下人知道了楊廣的真面目,從這一點來說,他死得很有價值。可是,他付出的代價是生命,真的值得麽?也許值得罷,每個人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伍王爺對隋朝以死盡忠,死得其所!

羅成最不願看到他臉上那種悲憫,硬拉着他的手臂拖出法場,皺眉道:“都說別來看了,于事無補。若實在看不慣楊廣,反了就是!”

還在京城就敢說這種話!秦瓊無心感慨,趕緊拉着他退到僻靜處,小聲道:“若不想白白送命就別亂開口!”

楊廣本就心虛,因了伍王爺這一罵,更是擔心有人懷疑自己來位不正,命令一幹心腹在京城大肆搜查,凡敢私自議論他的一律重罪。他的第一心腹便是宇文化及,借機鏟除了不少敵對者。

整個京城人心惶惶,說話做事都透着小心。

羅成道:“表哥不是厭煩我了麽,也怕我送命?”這幾日秦瓊和他說過的話屈指可數,睡覺也不等他,都是從窗戶爬進去的。

秦瓊很認真地道:“是的,我怕。”

羅成不自覺露出個笑容,道:“那我們和好罷!”

秦瓊盯了他好一會兒,道:“好。回去罷,再不回姨母要着急了。”

住在昌平王府中的兩夥人,一夥殺了宇文化及的兒子,另一夥雖是真正的公門中人,奈何帶頭的打退了宇文成都,想不被宇文化及記恨都難!因此邱瑞下了死命令,無他的準許家中衆人誰也不許出門,他們能來看伍王爺最後一眼,還是小寧氏求的情。

秦瓊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劫法場,但無異于以卵擊石。而自己根本什麽都幫不了。

無論前世今生,這時候的自己只能遠遠看着,完全沒有力量去阻止慘劇的發生。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不好。

到了晚上,邱瑞當着子侄們的面又大哭了一場,看見柴紹便道:“幸好你岳家被貶到太原,否則必有大禍!新皇恨的第一個人不是伍建章,而是你的岳父啊!”

當年楊廣謀太子位,籠絡了一批大臣日日在楊堅和獨孤皇後面前進讒言,說楊勇這裏不好那裏不好,不堪重任,應該改立晉王為太子。楊堅意有所動,但李淵聽聞後力勸他長幼有序,廢長立幼是亡國之兆,秦始皇便是前車之鑒。楊堅終于止了廢太子之心。

如此一來楊廣怎能不恨?終是和宇文化及想了毒計,令得李家被貶出京,若非獨孤皇後乃李淵的親姨母,只怕不是被貶而是被殺。也就是說直到李淵離開京城,他才如願當上了太子。

只怕騰出手來就要收拾李家。邱瑞說起舊事為的是讓柴紹轉告李家,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柴紹嘆道:“個中內情,岳父也曾和我明言。出京路上還有黑衣人突襲,若非二哥相救,岳父全家已遇難。”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邱瑞已看出柴紹是個思慮周密的人,自己在說李家和楊廣的糾葛,他卻突然說起叔寶相救,還提及什麽黑衣人,這分明是在說突襲李家的是楊廣的人,這樣近乎撕破臉皮,李家怎能沒有防備?捋須道:“這也是叔寶和你岳家的緣法。”

始終難過于伍建章之死,邱瑞揮揮手讓他們退下,獨自傷神。

衆兄弟一處述話,都知死了位大忠臣,也沒有喝酒玩樂的興致,草草用了宵夜各自歇息。

羅成跟着秦瓊進了他的房,沒話找話:“你說楊廣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他才當上皇帝,龍椅還沒坐穩呢!怎麽就敢倒行逆施!”

秦瓊道:“天要亡他,讓他先狂。”

羅成沉吟道:“天下即将大亂,表哥覺得北平府該當如何?”

他在說正事的時候,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惡。秦瓊道:“以不變應萬變,守好幽燕九郡,觀局勢而定,擇明君而投,無論誰當皇帝,都虧待不了北平王!”

成兒若想當皇帝,那就要先有一番作為,扯起造反的大旗,但他想為名将,那就省力許多,什麽都不用做,等着李家稍微出頭便遞降書表忠心,從此跟着李家兄弟便是。

羅成想了一想,道:“只怕不管誰是皇帝,都放心不下我家。”

這也是個問題。秦瓊對李家兄弟再了解,也不敢說他們不會忌憚幽燕鐵騎。不過,他們對未起事前的舊識一向優容。看來要利用自己這“恩人”身份好好為成兒謀算一番。

思及此道:“昏君正當朝呢,說這個為時過早。”

羅成偏頭笑道:“說得也是。”

沐浴後躺在榻上,秦瓊輕聲道:“成兒,你要幾時回家?”

城防很嚴,但他們來自北平王府,身份又沒有什麽貓膩,離開京城應該比自己這一幹夾雜響馬殺過人放過火的山東公門要容易。

羅成臉一沉,道:“你就這麽想和我分開?”

秦瓊也沉下臉色,道:“羅成,你若再敢随便翻臉,我保證再不和你說一句話。”

。。。。。。好不講理的表哥!羅成忍辱負重地道:“和你一起走,到岔路再分開。”

秦瓊見他受教,微微一笑,道:“好。”

事情說完心無挂礙,翻個身不到一刻就熟睡了。

羅成緊貼上去,抱着他的肩膀将人摟在懷中。

他發現自己真的有了擇席之症,沒有表哥就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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