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卅四、永遇樂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
“是……是他?”弋痕夕聞之,不由心頭一震,從容不迫的心境平地裏起了波瀾。
“我雖未與他交手,但遠遠地望見了一眼,那模樣決計錯不了。更何況,五行屬金,又能在這山間連設幾重元炁結界的,除了山鬼謠,還有何人?”此時浮丘神色凝重,全然沒有方才的溫婉淺笑或火爆剛戾,“弋痕夕,我知道你與他有舊,若是不便相見,就帶小崽子們先離開,這兒交給我。”
“浮丘,多謝你思慮周全。只不過——”弋痕夕斂眸道,“我與他尚有恩怨未了。”
浮丘雖是成天殿的鎮殿使,但常年奔波在外,于當年左師離世之事知之不詳,見弋痕夕堅持,便道,“那我先帶上他們,繼續去盯着胄。山鬼謠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你可務必留神。”
弋痕夕苦笑着點頭稱是,心道,“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大謠,你可知道,如今玖宮嶺中對你是這八個字評語。
這時少年們已将小年糕喂飽,它滿足地蹬蹬後爪,打了個飽嗝,一股火炁從口中噴出。
輾遲吓了一跳,趕緊閃躲,道,“它體內怎麽也有元炁?”
辰月猜測道,“或許是天淨沙老師練功時,它跟在旁邊,吞了些元炁。”
輾遲好生羨慕,憧憬道,“那要是帶它一起對付‘零’,豈不是能以一敵百,和上古神獸一樣厲害了?嗯,就是名字不大威風,我若是天淨沙老師,準給它起名叫火離……火離曜糕。”
千鈞雙臂抱胸,不以為然道,“你那招‘火離曜月’練到家了?還好意思給小年糕起名叫‘藥膏’,也不問問人家樂不樂意。”
“說不準——人家樂意呢?”浮丘忽然悄聲無息地湊過來,掠發淺笑,一雙妙目妩媚靈動,俏生生地往千鈞跟前一站,語聲嬌柔甜糯,十足像個含情欲訴的小姑娘。
千鈞一吓,立馬換了站姿,畢恭畢敬道,“浮……浮丘老師。”一張稚氣未脫的俊臉騰地紅了,不由自主地埋下頭,不敢直盯她,一顆心突突亂跳。
他過去曾在江湖上歷練過一段時日,比輾遲和辰月都老成,可不知為什麽,一見浮丘老師就面紅心慌,話都說不順溜。輾遲和辰月最愛看浮丘老師戲弄千鈞,倆人在一旁掩嘴直樂。好在浮丘未讓千鈞尴尬太久,招手道,“我與你們老師商量過了,準備兵分兩路,你們幾個暫且跟着我走。”
少年們一齊望向弋痕夕,“那老師你呢?”
弋痕夕微笑道,“我稍後便來與你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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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遲問道,“是不是‘零’來了?咱們為人子弟,怎麽能留自己的老師獨自面對敵人,不如一道留下來!”
辰月與千鈞也紛紛應聲,“是啊老師!”
“師徒情深,感人肺腑。弋痕夕,看來你教導有方啊。”前方十餘丈開外,有兩個高大身影驟現,一個陰沉邪氣,一個面露譏嘲,正是七魄之胄和山鬼謠。
弋痕夕怔怔地望着方才出聲那人,雙目如電,湛然有神,只是臉上纏了數圈繃帶,左半邊臉上隐約露出一道猙獰傷疤,想來此傷橫亘面部,因而只能以布帶掩住。
盡管如此,在弋痕夕眼裏,對方依然是十年前那個英俊桀骜的少年郎,不覺又是歡喜,又是酸苦,心潮陣陣起伏,恍若隔世。
他強自鎮定,沉聲吐字,“山鬼謠,想不到你自個兒送上門來。咱們之間的賬,這十年來利滾利,也該算一算了。”
山鬼謠笑道,“功夫總算練好了,來和我叫板麽?成。”他緩步走近弋痕夕,又道,“上一回咱們切磋,我讓了你三招;這一回,可不能在你小徒弟們跟前削你面子,不如——你讓我三招,如何?”
說時遲,那時快,山鬼謠的身影倏然已至近前,弋痕夕暗道,來得好快,不知我這些年的修為,可能趕上他的“月逐”?
他雖無敵意,然而與少時故友久別重逢,不免也存了一競高下之心,當即雙足發力,亦使出“月逐”步法,縱躍如飛,搶上前去,右臂陡然探出,攜元炁揮出全力一掌。
山鬼謠贊道,“有長進。”輕輕松松地閃身避開,左手橫斬如刀鋒,劈向弋痕夕當胸,弋痕夕伸臂格擋,另一只手中數十道青芒疾射,快如飛劍,直撲山鬼謠。山鬼謠一個縱身,于半空中施出“鬼塵珠”,硬生生将化作利刃的青炁碾為齑粉。
一旁的三位少年看得眼花缭亂,只能模糊望見一團金色元炁與一團青色元炁追逐游弋,連山鬼謠與弋痕夕的人影也瞧不清楚。他們自拜師後,親眼目睹弋痕夕的人品武功,對自己的老師衷心欽服,敬若神明,只覺得俠岚術造詣之巅峰莫過于此,今日見識了這一場角逐,委實大開眼界。
輾遲見青金二炁時近時遠,也不知是打了還是沒打,總之老師未能三招兩式取勝。他對那對手便是百般不順眼,扭頭問道,“浮丘老師,這家夥是誰,竟和我們老師不相上下!”
辰月同在一旁驚嘆,“想不到咱們學的‘月逐’,竟能快到如此地步。”
千鈞也是滿腹疑雲,忍不住也出聲問道,“這人會俠岚術,看起來是一位五行屬金的俠岚,為何與零族為伍,老師又為何待他像仇人一樣,見面就打?”
“說來話長,回去再問你們老師。”
山鬼謠雖與弋痕夕纏鬥,猶有餘裕,向胄傳聲道,“假葉讓我來掩護你,可不是掩護你看熱鬧的。”
胄大笑道,“那我先走一步。”
浮丘始終緊盯着胄,豈會放任他再度從自己眼皮底下脫身,當即朗聲喝道,“哪裏走?”匆匆扔下一句,“弋痕夕,我讓小年糕留下幫你!”說罷利落地帶着三位少年俠岚追擊胄而去。
山鬼謠見衆人去得遠了,當下雙掌元炁齊發,借金色光華的遮掩,施展出傳音入密的探知心術,将自己與弋痕夕納入術法圈中,道,“周圍尚有埋伏,你演得像一些,可別說停就停下了。”
弋痕夕側身相避,飛起一腿,踢上山鬼謠肩頭,“放心吧,我沒那麽傻。你也不必留情,我正想與你較量一番。”
“樂意奉陪。”
“大謠。”
“嗯?”
“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說過,等勝了,自然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