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十二、洞仙歌
——婆娑欲舞,怪青山歡喜。
兩人抱了幹淨的換洗衣物,自山鬼謠早先設下的結界通道悄悄潛入澡堂。路上弋痕夕說他工于心計,居然對此早有準備,山鬼謠只是笑而不語。
澡堂裏終日霧氣彌漫,即便是在深夜,仍有水聲。沿路上都有燈籠照明,亮如白晝。弋痕夕腳步放得更輕,小聲道,“像是有人。”
“有人怎麽了,難不成你和我圓了房,以後都怕羞不見外人了?”山鬼謠望着他笑道,“那也不錯。”
“老鬼,你——”
弋痕夕正待反駁,忽聽見前方澡池子裏傳來說話聲音,聽來有幾分熟悉。
“梅花兒,我這背上是不是又給你抓破皮了。”
“有麽?過來,給你搓搓背。”
“哎唷,輕點兒!”
“你剛才不也勁兒挺大?”
弋痕夕聽得面紅耳赤,轉過頭向山鬼謠作了個口型,“是霜哥。”
以他的心思,當時就要退避回去,畢竟聽人家說私房體己話,多有不妥。想到這裏,他給旁邊那人遞了個眼色,哪知山鬼謠非但沒有絲毫默契,臉上反而露出狡黠笑意。弋痕夕心裏一咯噔,暗叫了聲“不好”,尚未來得及防備,便聽見對方開腔道,“身上舒服麽?我扶着你點兒,瞧你,腿肚子都發軟了。”
這語調一聽便知是刻意為之,其中的“溫柔缱绻”委實令弋痕夕頭皮發麻,他瞪了山鬼謠一眼,卻還是給對方拽住了胳膊,往池子跟前走。
池子裏的人聞聽見動靜,揚聲問道,“是山鬼謠老弟?還有一個是咱們弋痕夕師弟吧!”
山鬼謠嘴角微揚,與弋痕夕對視一眼,暗示“這下你可跑不了了”,随後大大方方地回應道,“老霜,你也在。”
兩人走近池子,透過厚重白霧望向對面,果然依稀便是霜天曉與他的知己愛侶——落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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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與霜天曉熟識多年,弋痕夕也是頭一回見他跟意中人獨處,總覺得像是驚擾了這對神仙鴛侶,更何況自己才同山鬼謠親熱過,有對方背上的抓痕為證,确實有那麽點“怕見人”。然而此時也沒奈何,弋痕夕只得暫時抑住心頭的尴尬,硬着頭皮上前,與二人打了招呼。
山鬼謠在一旁又道,“你不舒服,就別硬撐着,我抱你下水好不好?”
弋痕夕受不了他話裏這份肉麻勁,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知道老鬼是故意使壞,專給自己找不自在,只想用元炁将他裹成粽子,一腳蹬下水去。
霜天曉倒是全無忸怩,隔着偌大一池水,朗聲笑道,“看不出老弟這麽會疼人,我還道你這麽傲的性子,會叫我師弟吃虧呢,這下我可放心了!”
又聽落梅風附耳細語幾句,霜天曉旋即笑道,“是啊,咱們泡得也夠了,走,回屋睡大覺。”兩人便即起身,同山鬼謠他們道了別,徑自先回陽天殿。
澡堂子裏一時只餘山鬼謠和弋痕夕。“幸好霜哥不是外人,否則又給人瞧了笑話。”弋痕夕窩進水裏,倚着池壁籲了口氣。
“放心吧,你哪有那麽多笑話,我一個人看還嫌少,怎麽會再跟人分享。”
弋痕夕方才“酣戰”一場,早已疲憊,此時全身浸着暖水,筋骨舒展,睡意更濃,也便懶得再與山鬼謠計較,含混地應付了幾句,阖目休憩。
霧氣光影朦胧中,周圍潺潺水聲也靜了下來,腮邊似有柔軟一觸。
弋痕夕唇角微揚,輕聲說道,“紮人。”
他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裏,早上醒來時床上只自己一人,床頭邊方幾上擺着一杯清水。房間裏猶有山鬼謠元炁殘存的餘跡,水溫尚暖,想來是他剛過來串了門。弋痕夕捧起杯盞,一飲而盡,覺得心下暢快了許多。
他起床整裝束發,推開房門,往練武場方向去。雖然這會下盤還是有些發虛,但也決不能落下早課。場上一衆俠岚揮拳蹬腿,呼喝不止,好一番你來我往的熱鬧氣象。
輾遲光着膀子練得小臉通紅,滿頭是汗,一見弋痕夕,便歡喜地迎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叫了聲“老師”。
弋痕夕誇道,“今早怎麽這麽勤快?”
輾遲握緊拳頭,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約了陽天殿的人比試,給咱們熾天殿長臉,非贏不可。”
“哦?”弋痕夕失笑道,“小冒失鬼,又招惹誰了。”
“老師,您別冤枉我呀!”輾遲氣呼呼道,“我可沒招誰惹誰,都是那個叫獨龍的小子,居然說憑他本事能在咱們殿裏當副鎮殿使,氣死我了!”
弋痕夕揉揉他的頭發以示安慰,“什麽時候比試,找了哪位俠岚當見證?”
在玖宮嶺,俠岚之間允許切磋較量,互競術業,但彼此只可點到為止,不傷和氣,因而須有另一名公正可靠的俠岚在場,以作見證。
輾遲兩眼放光,興沖沖地說道,“十天後,在蒸乾坤後面的小樹林,師伯給我們當見證!”
從前山鬼謠的本事名聲在外,常有不服氣的外殿俠岚向其挑戰,弋痕夕給他們當見證,少說也有三五十回。說起來,他還從沒見過山鬼謠給別人當見證,更不用說比試的雙方還是兩個毛孩子。
多半是他又技癢,想作弄人。弋痕夕想到這裏,本想同往,又尋思,有山鬼謠在,自家小徒兒多半不會吃虧,便對輾遲道,“既然有了約定,就跟人家好好比試。若是輸了,以後每天早課加練一個時辰。”
輾遲喜道,“放心吧老師,包在我身上!”
下午,山鬼謠從俠岚序回來,還沒和弋痕夕說上兩句話,便給輾遲半纏半求地拉去“讨教”。輾遲得兩位名師點撥,自覺進步神速,練得也更加來勁。盡管山鬼謠彈彈手指頭就能把他打得滿地打滾,輾遲仍然興致不減,越挫越勇。
有時弋痕夕見小徒兒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忍不住心疼,山鬼謠便道,“練功不下狠心怎麽成?從前我帶你時,就是太心軟,才——”見弋痕夕的眼刀又飛過來,笑着改口道,“你不舍得‘狠’,就由我來代勞。”
千鈞和辰月見輾遲跟了師伯幾日,确實大不一樣,也自覺自發地随他一塊兒“特訓”。弋痕夕注重基本功底,細致入微,山鬼謠更側重實戰迎敵,變幻莫測,兩相助益,三人功力漸長,不知不覺早将同齡的師兄弟們遠遠抛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