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禀閣主,觀月山莊莊主觀月初明日将前往夢香苑聽紫滟姑娘撫琴。”
立海國國都忘海的風雅閣內,一名持劍的黑衣人正向坐在高座上的白衣男子禀告着什麽。
“知道了,你下去吧。”白衣的男子正看着手中的諜報,聽得屬下的禀告,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卻又清冷的威嚴,聲音不響卻足以鎮人。
“是觀月初?”見那人退下,原本站在白衣男子身邊的紅發男子低聲問道。
“嗯。”
“你怎的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你不正想除他麽?”紅發男子詫異道。
“因為我已早一步知曉。”合上諜報,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對紅發男子道:“文太,你何時關心起閣中事物來了?”
“你定是想到辦法了吧,居然有心思拿我玩笑。”被喚作的文太的男子微微苦笑。
“那是自然,蓮二在天明時就已送來了消息,半日時光還不夠麽?”白衣男子微微點頭 。
“觀月初可不好對付,你打算如何對付?”
“先深入內部,然後——突襲!”他的語氣波瀾不驚,眼裏卻暗藏着隐約的殺氣,寒冷如冰,然如此同時,嘴角仍潛了一份淡淡笑意。
“你的意思是——紫滟?”文太略一思索,又問“她是風雅的人?”
白衣男子方欲回答,看見一人正向正廳走來,但笑不語。來人踏入廳堂單膝下跪,一手支地一手負在身後:“禀閣主,夢香苑那裏已經處理完畢。”
“很好,通知弟兄們,明日寅時出發。”
“是。”
“你要怎麽做?”文太不解。
“偷梁換柱。換我們的人進去。”白衣男子簡單地答道。
“哦?此番行動須得孤身一人隐于敵人身邊,而且一旦被發現會被反攻倒算。再來,還要有較好的琴藝……”文太一邊拈指數來,一邊疑惑地看向白衣男子:“這樣的女子有麽?”
“沒有。”白衣男子冷冷答道。一手拿起案幾上的茶盞,翻開杯蓋,輕輕撥着茶水,似是嘆息了一聲。
“且需獨自一人深入險境,伺機刺殺,不曾練過武是定然不行,而練武之人內功定會被人察覺,如此一來,這樣的人……”丸井掐指一算,突然停住,看着正在撥水的白衣男子莞
爾一笑:“世間也就只有風雅閣閣主幸村精市了吧?”
“是,我雖然不想這般……但明日朝廷那邊也會有人來,明的可來不了。觀月自己來送死,這是一個絕對的好機會,可以用最少的人達到最好的效果。”白衣男子又是一嘆。他從
來不做浪費人力的事,一向是用最少人的人力物力做到最好,如今,只有自己出馬。
“你可要小心,切記莫要喝酒阿,小心身體。”丸井不再多說,只是叮囑一句,回到自己醫者立場。“你可別惹出事來給我添麻煩。”這話若讓別人聽了去,定是會大驚不已的。
江湖上有誰敢如此對風雅閣閣主講話?!然幸村卻毫不介意“放心,區區一個觀月初,能奈我何?”
忘海城青龍道,真田府
“大人,明日觀月莊主包全場。夢香苑從今晚起就不再接客,我等沒有辦法混入其中。”
“這個觀月,也真夠張揚的,既如此就與老板亮明身份吧。”黑暗中,真田炯炯有神的目光發出逼人的寒氣。
“可……就算硬闖了進去,不會被懷疑?”
“以觀月的性格,不會有事,他定是巴不得有人見識到他的闊綽。”
“是,屬下明白了。”
當文太在看到幸村時,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是不是本來就是女子?怎麽比女子還美!?……”文太不禁感嘆
“我若真是女子,文太君你娶我如何?”幸村扯了扯及地的衣擺與衣袂,似笑非笑而問。
“前提就不存在……”文太搖搖頭,雙頰卻隐隐泛紅。幸村正自慢慢整理衣服,沒有看到,卻容得文太慢慢欣賞: 幸村的臉上沒有抹妝,依舊是蒼白的皮膚,奇異的紫色雙眸,彌
漫了濃郁的霧氣。藍紫色的長發被挑上幾簇用簪子绾起,其餘則是靜靜地伏在肩上,在背後歸好。纖白修長的手指因練劍而并不十分細嫩,确是相當秀氣。就是這樣一雙手,卻握
着溺海劍舞出層層清輝取了無數人的性命。而此時,這雙手正輕輕提着華麗的女妝服飾的裙幔。他的神情淡定從容,溫和如玉,儒雅非常,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整個人都有一種空
靈的美麗,迷離得讓人疑為天人。
“這女子的服飾,還真是不方便。”試着緩緩起身,幸村放下衣角,微微蹙眉。“等事一辦完就退了去。”
“別太大意了,露了餡可不好辦。” 文太幫幸村系上腰帶,低聲問“今日不帶溺海了?”
“嗯,我擔心被發現。”
“你到底有沒有計劃?”文太懷疑地看着幸村。
“我做事何時輕率過?我既決定出嗎,自然已是計劃周全。”幸村不滿應答“不過,這次你可別想知道。”幸村輕笑一下,也不管文太是什麽臉色,徑自走出了房間。門剛開,一
股香氣就撲面而來。
“今日落櫻開花了,看來會是不錯的一天。”看着道上落滿的花瓣,幸村輕輕喃喃道,手中似是出現了一條的細線,輕輕一揮手,落在地上的花瓣便飛舞起來。“真漂亮啊,文太
。”幸村徑自欣賞片刻,回頭對屋內的文太贊嘆。
“嗯……”文太含糊地應了一聲,靜靜望着屋外獨自賞花微笑的幸村。記憶中這個人,從下山之後,一直都在笑吧,無論是什麽時候,都在笑着。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愛笑的人呢?
真的,是因為愛笑麽?年少時沒有這樣吧……文太忽然想,他并不是沒有見過他殺人,那樣的幹脆快速,冰冷無情,卻又那麽地……美麗……就如同一人在屍體之間的起舞一般凄迷
豔絕。他不是沒見過他軟弱的一面,而那一面,也只有他一人看見過……那樣的笑容之後,究竟隐藏了什麽呢……
“我走了……”文太還在發愣,幸村向他揮手見他不理,一氣之下在空中夾了片花瓣就射向文太一旁的茶盞。“碰”地一聲,茶盞應聲而碎。把文太驚得一振。
“我走了,叫蓮二給我看好閣中的事物,如果亮在我之前回來,你去處理好他帶回的屍體,叫他在大廳等我。申時之前我定會回來。”幸村沒好氣地交待了幾句,轉身踩着花瓣
離去。文太心下一寒,他今日,又要殺人了吧……這家夥,根本就是一個擁有神的面容的邪魔啊。看着幸村的背影在缤紛的花瓣間消失,文太忽然想到:幸村剛才看花時,始終看
的是落花,而沒有看那些正在枝頭綻放的花朵一眼。春風依然有些微寒,文太擡首望了望從未入過幸村之眼的落櫻,小聲喃喃着“又是一年春天了,還有多久呢?”陽光射入了眼眸
,泛出的光芒模糊了景物,不知怎的,年輕的紅發醫者驀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樓內觀月已包了場,我想除了官府的人沒人敢進去。你等也不要進去了。明白了麽?佐伯?”馬車內,女妝打扮得幸村正與佐伯讨論着計劃。
“可是,那樣不會太危險麽,我們的人扮做雜役呢?” 佐伯擔憂。
“這只能是一小部分人,而且,觀月不會讓雜役進房的,最多只能呆在樓內。還不得驚動官府之人。我猜想,場內會被清空,并叫人包圍全樓,這才是你們要做的事。”幸村嚴
肅地低聲說道:“這件事你們若做不好,我無人接應就算殺了觀月也擺脫不了官府的麻煩,不過,我相信你。”幸村向佐伯微微一笑,眼裏卻全然沒有絲毫笑意,只有一種逼人的寒
氣與威嚴。
“真的,只能這樣了麽?”佐伯不禁問道。然而被幸村的眼神唬住,聲音放得極輕。
“真是的,你見過在青樓裏男人要女人時還讓別人站在一邊的麽?何況還是個男人站着!”幸村一臉無奈地問道。
佐伯的臉霎時漲得通紅,結巴道:“我……我沒去過……那種地方……我不清楚。”被他的窘相逗樂,幸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随即又恢複了平靜“我也沒去過,今天是第一次,
而且還是以這麽奇怪的方式……”幸村抖了抖衣服上的裝飾,輕笑道。眼裏帶過一抹輕蔑與無奈。
“哎呀呀,紫滟姑娘來了,快快,快去迎接。”夢香苑的老鸨見了幸村乘坐的馬車停在了門口,忙催着小丫頭們出門迎接。因昨日一位不速之客的拜訪,老鸨急急藏起了真正的
紫滟,擔心受怕的等着這位新的“紫滟”姑娘。擔心了一整天這位姑娘長得不如紫滟标志掃了客人的性壞了名聲。見到了幸村這才舒了一口氣,雖然幸村蒙了輕紗,但她憑借多年物
色美人的經驗只瞧了幾眼便知道幸村絕對比紫滟還美上幾倍,頓時就喜笑顏開。
“哎呦,紫滟姑娘,您可來了,您的房間在樓上,請。”幸村微微點頭,随着老鸨上了樓進了房間。老鸨趕緊關上房門,這才走近幸村輕聲道:“姑娘,昨日官府有人來訂了位子
,官府的人我們也擋不住。請您小心。”幸村不語,只靜靜看着她說完,略一點頭。“哦,适才我都忘了,姑娘是不便說話的,抱歉。”幸村搖搖頭,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寫道:我
不要緊,媽媽自己小心才是。老鸨心中一暖,頓時也忘了昨日因被扯入這江湖是非中而萌生的恐懼,對着新來的“姑娘”好感倍增。“那我先走了”老鸨扣上房門離開,幸村一人覺得
無聊,走到琴邊坐下調音“好久沒有撫琴了,手生了阿……”他心裏想着,有意無意地撥着琴弦。
真田心知觀月會在夢香苑外設下重兵,便趕在觀月之前趕到。接待的老鸨一邊唯唯諾諾地安排聽完了吩咐。心裏卻擔心起自己這店面不保。正愁苦着臉擔心着,卻聽真田冷冷
叫來人打開了一個箱子道:“待會兒觀月若是怪罪你,我定會護你周全。他來了之後你就叫齊了人離開。這些金子拿去,也夠你重開一家了。”那老鸨已被那金光照得睜不開眼,跪
拜三下趕緊退了下去安排。
“快點兒!你、你、你還有你,上車!”來到後院,老鸨連忙安排人員撤離。心下卻擔心起樓上的“紫滟”來。那麽好的姑娘啊……可惜了,怕是活不過今晚了……她心中惋惜感慨
着,殊不知她所擔心的那人此時正在房內拿着一片柳葉辟着發絲打發時間。幸村聽見後院的響動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卻聽到另一女子的聲音“媽媽可舍得這店呀?”問話的,正
是夢香苑的頭牌紫滟。聲音稚嫩,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模樣,很是靈秀。
“我可是舍不得,可又沒有辦法,幸而那位官爺給了不少金子,也夠再開一家,加上你們都在,也沒算虧就是。”老鸨的話語中既有不舍又帶有興奮,不自覺提高了一點兒嗓音
。
“官府的人果然來了。”樓上的幸村聽得真切,不由暗自思索“官府裏也有這種為百姓‘着想’的人麽?罷了,待會兒不要誤了我的事便好。”
觀月是騎着寶馬而來的,身後是百人的觀月莊莊內弟子。似是都知道今日此地會有糾葛,百姓們都紛紛躲入了家中,大街上竟是空無一人。這讓觀月心中不爽。對于愛顯擺的
他來說,帶這麽多人來,一是防衛,二是想炫耀一番,可如今這二便是落了空去。
“呦,觀月莊主,您可來啦”老鸨見觀月面色不悅,不敢多話,招呼了一聲便恭敬地轉身帶路。走到二樓時,觀月看到了正獨自飲茶的真田,腳步一停。真田并不理睬,依舊低
頭慢飲,二人皆目無表情,只把那一旁的老鸨吓得慌。沉默半響,二人皆是不語,觀月高傲地在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帶着屬下走了。看着觀月離去的背影,真田雙眼一亮,“猜中了
。”
聽到響動,幸村心知是觀月已到,趕緊扔了柳葉坐在調好音的琴前等待。“佐伯那邊開始行動了吧。”正想着,門外傳來老鸨的聲音“姑娘,觀月莊主到了。”幸村輕輕叩桌以示
回應,老鸨便推開了門讓幾位侍女拿上琴扶着幸村從房內出來,走到另一間房間門前,擡手叩響了門“觀月莊主,紫滟姑娘來了。”
一進房間幸村便暗自心驚,“好強的殺氣”房內有七人,中間一人一襲白衣,氣宇軒昂,神情自負,便是觀月。其餘六人皆着黑衣,跪坐在觀月身後,低着頭面無表情。“八翼來
了六個,另兩個留在莊內了麽,亮可以搞定吧,而且……”幸村快速地看了一眼那六人,心想“那個人,在那裏……”
“紫滟姑娘,請開始吧。”不知何時老鸨已退了下去,連那些侍女也都不見了。房間內只剩下八個人。“真是奇怪的陣勢,我一個他們七個,觀月還真是不懂情調阿。”幸村也不
多言語,手指輕挑,開始撫琴。撫的是《江城子》。幸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撫起這曲子,然也不好臨做更改,只得繼續彈了下去。
“雨潇風殘月影傷,夢中留,霧中散。水鏡漣漪,靜望世間情。纏綿難在人未忘,風華盡,卻寐還。搖淚飄忽窗影殘,落英黯,飄雪寒。闌珊之處,不知為何愁?煙波之上汀
蘭動,燈影明,鳥寂鳴。”幸村有些驚訝地看着觀月,只見他正拿着手中的折扇,跟着節湊擊打着桌臺,口中念出詞句。這首《江城子》的詞,竟然被他聽懂了。指間一個流轉,
滑下一道顫音,幸村擡頭停手,欠身鞠躬。卻聽觀月感慨道:“一曲悠長,纏綿未了。”不等幸村回應,又接着道“姑娘為何不彈完收手?”幸村搖了搖頭,眼中有一絲遺憾。
“只有上阕麽?可惜啊可惜。姑娘為何不再賦上下阕呢?”幸村不語,只是又一次,微微搖頭。觀月卻忽地笑了起來,放下折扇,舉起一杯醇酒道“但是,姑娘方才沒有用心撫琴
,要罰一杯才是。”
“糟糕”幸村暗自心想“這下麻煩了”見幸村面露難色,觀月只笑笑道:“姑娘不會喝酒?就且給我斟一杯如何?”見觀月并不強求,幸村舒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到觀月面前,斟了一
杯酒一手托着杯底,一手端着杯壁敬給觀月。觀月身後的幾人一直緊張仔細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稍有可疑之處就會立刻拔刀。幸村就如不知一般依常敬酒,觀月本人也一直面
帶微笑,絲毫未有對幸村表示不信任。
然就在幸村端上酒杯時,觀月猛然出手抓住幸村的手腕向身前一拉,幸村裝作反應不及順勢倒在了觀月的懷裏,手中杯裏的酒也灑了出去,弄濕了觀月肩頭的衣襟。“果然有
考驗阿。”幸村心想。卻發現觀月的手正巧按在了自己的穴位上。“觀月果然厲害,只可惜用這方法對付我可不行。”擔心觀月會生疑,幸村連忙從他懷中撐起身子掙開,欠身表示道
歉,随後急切地拿出絲巾幫觀月擦拭衣襟,手指還因為“緊張”有些顫抖。
“不礙事。”觀月再次伸手抓住幸村的手讓他停下,另一手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壞笑道“這下你可不能推辭了”幸村暗自佩服,腦中開始構想接下來的計劃,卻又不敢從眼中流
露,短暫猶豫之後,幸村接過酒杯,慢慢飲入。“事到如今,別無他法,只要快些,應該能挺過去。”可剛剛入口的烈酒卻像燃燒着的火焰一般,帶着灼熱的氣息傳入肺部,體內的
血液似要沸騰。即使穩定如他,也不禁面露痛色。捂着胸口喘了幾下“姑娘果然不會喝酒阿”觀月笑道,随即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入“這裏頭的藥材,初飲會有不适。”“藥……毒藥
麽?”幸村猜測着。卻冷不防地又被觀月攬入懷中。尚未來得及反應,觀月卻伸手卡住了他的咽喉,另一手緊按他的尺關穴。将他制住。“被發現了麽?……”酒中的藥材似乎正巧與
他的身體相克,使得他本就快急火攻心,如今又無法運及真氣,身體連半分力氣都沒有。無論如何是逃脫不了了。
“你再不出來,我就會殺了她哦。”觀月擡頭,戲谑地向來人說道。
“你下得了手?”那人的聲音嚴肅低沉,帶着威嚴與傲氣。“是誰?”幸村很是疑惑,細細一看,才見那人身材魁梧,一身黑色長衣,銀色腰帶,眼睛鋒亮如鷹,看到來人腰間的
令牌,幸村不屑地閉上了眼睛“官府的走狗……不過,這樣的人,也算是人才了,居然沒有讓我察覺他靠近。莫非是剛才老鸨說的那人?也算是個異類了。不過,官府的人,到底還
是官府的人……”
“為求自己活命,怎會下不了手。”觀月陰笑道。
“你若放了她,我暫且饒你一命。”真田見觀月并不屈服,便開出條件誘惑。
“笑話,就算你饒他,我也會殺他。和這種人還講什麽條件。”幸村心想“真是個傻瓜,觀月怎麽可能與你玩明的呢?”
“僅憑你一人,行麽?”觀月依舊不慌不忙,他身後的六人紛紛拔劍起身,擋在身前。
真田不敢妄動,現在他所要面對的敵人有六個。他一動劍必會被這六人糾纏不得脫身,而他們身後的觀月又看不見動作,如果再施暗箭,他就必敗無疑。
感覺到強烈的殺氣在空氣中僵持,幸村想睜眼看看情勢,卻正巧對上了觀月看向自己的目光。“剛才多有得罪姑娘,抱歉。姑娘放心,我不會傷害到你的。請姑娘小睡片刻,
這場景可看不得。”觀月溫柔地說着,松開了制住幸村的手。幸村微微喘氣,喉嚨裏卻像有火似的分外難受。不禁咳嗽幾聲,體內氣血翻騰,急火攻心,側頭吐出一口血,頓時四
肢無力。“糟糕,方才未能及時把真氣排出,現在到極限了麽……?”
“姑娘?姑娘!”觀月見狀急忙搖動着幸村的雙肩讓他保持清醒,如果中毒一旦暈睡情況就更為危急。“這酒有毒!”觀月第一反應就是中毒,不由失聲驚呼。打鬥中的幾人聽聞
也都停了下來。六個手下紛紛回頭,連真田都愣在那裏忘了趁對方将背後留給自己之際攻擊。怎麽回事?難道除了自己,還有人要殺觀月?!
“你居然下毒!”觀月看向真田憤然道。此語一出,六人立刻回頭主動向真田發動攻擊。
“真真是混亂的不可理喻。”幸村心想“也罷,如果觀月不出手那個傻瓜能贏吧。那麽,只要處理掉觀月就可以了,怎麽辦呢?不如你就來個毒發身亡好了,觀月莊主……”
為了不讓自己暈厥,伸手用茶杯的碎片割破了手指,想用疼痛來保持清醒。觀月見他如此舉動,不由心疼地握起幸村割破的手指放入口中吮吸為他止血。見觀月雙手都抓着自
己,幸村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擡起,輕輕移動,立刻就有幾根看不分明的細線刺入觀月身體的各個大穴,卻并沒有從身後穿出“結束了。”幸村單手一拉,細線又回到手中,細一看
,原是方才所用的琴弦。此時被幸村握在手中,竟絲毫沒有被染紅,而刺入觀月身體內的地方,居然也絲毫看不出傷口。
觀月尚未來得及反應,便已然倒地。 了結了觀月,幸村支起身子見另外幾人依然打得火熱,輕聲嘆了一句“慢”話音剛落,那六人便同時倒在地上。搞得幸村一陣郁結又咳了幾聲
。真田走到幸村身邊扶起他禮貌地問道:“姑娘可有被傷到?”幸村搖了搖頭,有些不支,又倒了下去,真田立刻後退一步,讓幸村倚在自己的手臂上不敢妄動。“我去請大夫,姑娘
稍等。”真田說罷欲起身出門卻被幸村拉住“別……別去,我沒事……”見他如此舉動,原本緊張萬分的真田更加窘迫。“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啊……”“哎?”幸村看着真田赤紅的耳根,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這才恍然。“哦……我,我不是女的。”“啊?”一向沉穩的真田畢竟也不過才雙十年華,聽到這話,不由驚訝的脫口驚呼,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幸村的額
頭。幸村見他如此舉動,不由好笑卻突然變了臉色。“不好,你快走。”說罷用力一推,将真田推出了房間關上房門。“咳咳……”幸村走到窗口,沒有多慮,立即退去了女裝,一點窗
臺翻身上到屋頂。“觀月莊的最後武器——同歸啊。自己死前釋放出毒氣與敵人同歸于盡,真是妙呢,幸好反應快,否則我豈不有多害了一條人命……”幸村越到屋檐上,看到了已經
部署完畢的佐伯,“四周都是我們的人,讓那傻瓜看到不太好。”幸村暗自盤算着,聽到樓下的響聲,故意發出聲響引真田上來,對佐伯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直接處理完後事回
閣。自己則等着真田。
真田莫名其妙地被幸村推出,正覺得奇怪,用力踢開門,卻只看見幸村剛才的服飾留在窗邊。瞥了一眼四周,依然不見幸村,更是困惑。到底是學武之人,對于危險的事物非
常敏感,雖不知觀月莊最後的武器同歸,但也能感覺到房間內空氣有異,便急急退了出去。此時卻聽到房上有響動,真田立刻進到隔壁房間,從窗口掠上房頂。剛穩住腳步前方就
有人射來一物,真田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不由佩服力道把握得如此完美“房內有毒煙,這是解藥,快吃下去。”幸村交待完後便飛掠而去,不作停留。
“可……”真田也不猶豫,立即追了上去。
幸村發現真田越追越近,不由嘆息,到底因為身體不适,輕功居然只能施展五成。又吸了一口氣,幸村跳入街道之中,在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停下,靠着牆喘息,“吹吹風果然
好些……”幸村暗自調整內息,壓制住體內的火氣。呼吸卻愈發沉重。将重力壓在牆上,扶着牆走到了陰影深處。
忽地聽到身後有人道:“打擾,請問是否又看一位美貌女子經過?”
一聽是真田聲音,幸村無奈異常,緩緩支着牆壁轉身陰沉着臉道:“我已說過我不是女子。”
“是你?!”真田驚道。“怎麽?”看着真田錯愕的表情幸村又一次困惑不已。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退去了女裝,身着一襲一塵不染的白衣,頭飾也已拿下,藍紫色的長發靜靜伏
在背上,這是自己一貫的打扮,與剛才相比,從背後看來,确是無法聯系。
真田有些愣住,先前只是看到背面,根本無法将兩人聯系在一起,但如今看到正面,又無法将兩人分開。幸村特別的氣質旁人是無法裝出來的。而他那令人側目的美天下也不
會有第二人所有。
“你為何追我?”幸村沒好氣地問。
“我有事想問你。”
“問吧”
“你為什麽要逃?”
“這不叫逃,這叫吹風。”
“ 那你為何又停下? ”
“因為我受不了陽光。 ”
“你會武功?”
“ 是。”
“而且很強。”
“這個……不好說。”
“ 酒裏的毒是你下的?”
“ 酒裏沒有毒。”
“ 那你怎會……?”
“單純是我不能喝酒罷了。”
“那觀月是你如何殺的?你沒有武器。”
“ 這我不想說。說了你也不信。”
“為何?”
“你問題好多…… ”幸村抱怨道。
“那好最後一個,你是來殺觀月的,為何觀月明明按過你的穴脈卻沒有發現你會武功?而且你推我是力量分明不大卻将我推出很遠,我卻感覺不到你的內力,為什麽?”其實真
田并不喜歡提問,但今天遇到的這個人實在令他感到驚奇不已。
“這個是因為個人特殊體質,可以麽?”
“……”
“好了,換我問你。”幸村笑道。真田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你是來拿觀月的?”
“他作惡太多,我奉命直接來取他的性命。”
“你為何要給老鸨銀子?”
“我辦差不想影響到百姓,你怎麽知道?”
“現在是我問你”幸村嚴厲地回絕。“其實,這種地方,少了一個也未嘗不好……”幸村喃喃道。
“嗯,你對江湖中人怎麽看?”幸村,上下打量真田,複又問道。
“說來也是有些敬佩,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他們都可以做到。我指的是狹義之士,比如你,我便很敬佩。當然也有惡人,如觀月。可很多為官之人都說他們是亂黨之類。整日
打殺,我也認為不對。不過似乎官場中人與江湖中人一直都勢不兩立。”真田抱劍而立,淡淡說道。
“可不敢當……”幸村微微苦笑,真田以為他是謙虛,也未在意。
“的确,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看不慣官府中人”幸村低聲說了一句,真田疑惑地看着他問“什麽?”“不,沒什麽”幸村輕笑,又道:“你問了我十個問題,我問你了你四個,你
還欠我六個,以後有機會再還吧。”幸村笑着伸手做出“六”的手勢在真田眼前晃了晃。慢慢走開。“你去哪裏?”真田問道。“去洗臉。”幸村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還是算了”他伸
手遮住陽光道“再等等。”真田稍一猶豫,解下外袍撐起為幸村擋住陽光道:“這樣,可以麽?”“哎?”幸村看着衣下真田僵硬的臉,不由展開笑顏“這樣,很好……”
“啊,真舒服。”雙手浸在涼水中幸村由衷地感嘆道“曬死了”
看着躲在樹影裏的幸村,真田找了一塊幹草地坐下等待。“你很熱麽?”
“那衣服重的可以,為了不被發現,穿的很多很厚。”幸村洗好臉擡頭抱怨道。真田看他委屈的樣子不由一笑,表示理解。
“原來你會笑啊。”幸村見了真田的表情突然說了一句。這個人不是一直都似板着臉一副認真的表情麽?
“嗯?”真田沒有聽清。
“沒什麽……”沒有理會真田疑惑的目光,幸村伸手搖蕩着水波出神,亮是不是已經回去了?他一定沒有完成任務,怎麽處置呢……正思襯間,殊不知一旁的真田已然看得癡了我是。
幸村一席白衣似雪,奇異的藍紫色長發安靜地伏在肩上,幾縷頭發順着肩頭滑下落入水中,在水中散開,泛出美麗的水藍色。他的腕骨很細,不像是練武之人的手。身體單薄
,臉色在陰影下顯得幾乎透明的蒼白,有一種下一秒就可能會消失的不真實感,然而他的表情堅定從容,有一種說不出的王者風範,一種奇特的風度與氣質。有種令人側目的美麗
與吸引力。
“在下真田弦一郎,還未請教……”
“幸村,幸村精市”不等真田說完,幸村就直接回答,報以一笑。頭發上的水珠閃出斑斓的清輝。
多年後,每當真田想起兩人的初遇與幸村的那個微笑是,都會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而他卻未發現,那時幸村的手在水中,正不斷滲透着詭異的藍色。
兩日前:觀月莊(因為觀月莊相距忘海城較遠,一般需要兩天的路程,所以觀月需要提前三四天出發來包場,所以兩日前觀月已經出發,但還未到忘海城。)
“木更津副閣主,對付這些泛泛之輩無需您親自出馬,何不坐在總閣等我們的好消息?”看着防備力量一般的觀月山莊即刻就被攻破大門,屬下不解地問木更津亮。
“不,有些事,須由我親自處理,即使閣主不派我來,我也一定會來。”亮面無表情地下了馬,提劍走入觀月莊的大門。 “分成兩隊,一左一右,但凡看到活的東西,格殺勿論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入總堂,全部完成後再交換察看,然後在門口等我。”吩咐屬下去清剿殘黨,亮獨自一人走入了總堂。出乎意料的,他所期待的人卻并不在此。“在
哪裏?在哪裏!”低喃了兩聲,他沖出總堂向後殿趕去,還未趕到,已然聽到刀劍相搏之聲,循聲而去,終于找到了聲源——觀月莊的訓練擂臺。“真是好地方。”亮暗自低語。“淳,
這就是你給自己挑的地方麽?”
擂臺下已有不少閣中弟子的屍體,更多的人又擁了上去,圍住擂臺上的人。那人一席黃衫,劉海下緊紮着一根紅色的絲帶,在空中随風飄逸,甚是醒目。臉上是孤注一擲的專
狠,卻又是隐藏不住的疲倦,臉色蒼白,拿着劍重重喘息着。明知此人的體力已快到極限,可看到那麽多弟兄的屍體,閣內的其他弟子一時也愣住,此次行動早已料到會很容易,
所以派來的都是經驗不多甚至沒有的新手,一時間雖然将敵人圍住卻不敢上前攻擊。
“全部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