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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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蒙被田念從家裏轟了出來,也不想回自己家,早上很冷,出來的匆忙沒穿多少衣服,他順着馬路一直走,走的整個人都凍透了才覺得腦子清醒了一點。自己現在像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可惜時間不對,如果換做晚上可能還能思考一下人生,只可惜此時此刻是生機勃勃的早晨,看着上班忙碌腳步的人們,韓蒙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生活糟糕透了。
李春雷是被一個電話叫醒的,早上七點多,離開店的時間還早,他一看,是韓蒙。電話裏韓蒙說人已經到他店門口了,打車過來的,但是沒帶錢,讓李老板趕緊出來結個賬。
“今兒什麽風啊把你吹來了。”李春雷打着呵欠把韓蒙迎了進來,說也奇怪,他和韓蒙其實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并不多,大多時候還有個路邊,所以李春雷覺得現在這個狀态挺新鮮的。他仔細看了一下韓蒙,才發現他臉色不是很好看,走路也有點不利索,便正色道:“出什麽事兒了?”
“沒什麽事兒,早上睡不着了想出來溜達溜達,沒地方去,就過來看看你。”韓蒙搓了搓冰涼的手,笑着說:“這不是好久沒來了麽。”
“吃點東西麽?”
“……春哥,我想吃你煎的荷包蛋,要糖心兒的。”說完,韓蒙扯了一下嘴角。
那個表情着實讓李春雷有點震驚,平時的韓蒙表情都挺誇張的,而且從不帶掩飾,向來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但是剛才韓蒙笑的那一下,竟然有點……腼腆。李春雷揉了揉頭,覺得可能是自己還沒睡醒。
潔白的磁盤裏放了兩個熱騰騰的荷包蛋,李春雷還順便給他倒了一杯牛奶,離開店還有一段時間,牛奶冒着熱氣,勾勒出安靜的氣氛。
韓蒙慢慢吃,吃完了揉了揉肚子,挺滿足的樣子,然後習慣性的窩在了沙發上,就像平時那樣。李春雷知道這樣的韓蒙肯定有事兒,但是他不好問,只能無所事事的裝忙。他将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又把原來路邊經常裹着的那條毯子丢給韓蒙讓他蓋着。
“我要不要給路邊打個電話?一會兒我忙起來你就得一個人呆着了,可能會沒意思。”李春雷問道。
韓蒙搖了搖頭,“我困了。”
“要不,你去我屋裏睡覺去?窩沙發裏也不舒服啊。”
“裏面太安靜了。”韓蒙說話聲音不大,昨天折騰了一宿,他現在說話也沒力氣嗓子也疼,一頓早飯吃困了他。李春雷的卧室他知道,因為本身是個喜歡安靜的人,李春雷的房間隔音做的特別好,但韓蒙不喜歡那樣,安靜的時候太滲人了,自己家也很安靜,可總叫他想些有的沒的。
李春雷不再理他,沒多會兒預約的客人就來了。
今天的客人是一個青年男子,李春雷覺得可能就自己這麽個歲數,看上去是個很整齊的人,沒想到也喜歡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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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大部分人眼中,有紋身的不是黑社會流氓就是街邊太妹,普通人還是挺排斥這些的,而這也是讓李春雷無奈的地方,明明也是一門藝術啊。
之前這位客人打電話跟他溝通過,所以他大致知道對方的需求,包花臂,圖案是人家自己定的,李春雷覺得沒什麽問題,便和他約好了今天過來。
“程先生,包個花臂怎麽着也得十幾個小時,咱們一天幹不完。”李春雷做準備工作的時候會跟客人說一下流程,“不過這個也跟個人的忍受能力有關系。”
“程宇風。”青年笑的很溫和,“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名字挺詩意的。”
程宇風說:“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學問。”李春雷坐到程宇風面前,示意他脫掉上衣,把左臂架了起來,“可能挺疼的,咱們先做半天吧,要是連做八個小時怕你受不了。”
“哈哈,大老爺們兒還怕疼?”
“這可沒準。”李春雷面無表情的說:“在忍受疼痛這方面,其實女人要比男人能忍的多。”
“是因為女人有大姨媽麽?”
“可能吧。”
之後李春雷就沒說什麽了,做好消毒工作,他就開始紋線了,但是程宇風似乎是個話唠,一直問東問西,李春雷帶着口罩懶得多說,就問道:“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我?咬文嚼字的。”程宇風解釋,“寫寫字賺賺稿費。”
“怪不得。”
“什麽?”
“哦,沒事兒。”李春雷覺得這人還行,蹲了半天也沒喊疼,“寫什麽的啊,說不定我還看過呢。”
程宇風噗嗤笑了一下,“我寫的東西你肯定沒看過,看過那還得了?”
李春雷擡頭問道:“喲,寫葷段兒的啊?”
“差不多吧。”程宇風的表情很神秘,“不過還不一樣。”
他們這麽有一搭無一搭的聊着,程宇風懂的很多,天上地下古今中外都能聊點,就連李春雷這種學美術出身的人,程宇風都能和他扯點中外美術史,按他的話說就是,寫小說什麽樣的人都會寫,為了力求真實,所以什麽都得懂點。他原來寫過一個主角是個畫家,寫之前專門研究過這些。
憑這點,李春雷有點欣賞他。
到中午的時候,李春雷一直低着頭覺得脖子快要斷了,就暫停的工作,說午飯後繼續。這會兒韓蒙也醒了,睡了一覺果然精神好了一些,他走到外面李春雷的工作室,見客人還在,就對李春雷說:“春哥,中午吃什麽啊,我餓了。”
“我懶得做,你看着點吧。記得點三份”李春雷豎起了手指,扭頭問程宇風,“你吃什麽?”
“我都行啊,你這兒還管飯啊?”
“一頓飯而已,不比你這花臂貴。”
韓蒙掏出手機,說:“那我給路邊打電話叫他過來的時候順便捎點吧,這會兒他該起來了。”
說着他就開始召喚路邊,并且吩咐他來的時候順便買點生煎,他們這兒三個大活人等着他喂呢。
路邊倒也不含糊,雖然也是剛起來,但是一想到自己要無聊一個人憋在家裏畫畫就覺得心塞,聽韓蒙召喚他,就趕緊收拾東西往外跑。
等他拎着電腦畫板還有生煎進門的時候,韓蒙正在折磨他的寶貝路路。
“哎喲祖宗诶,趕緊吃飯,別操貓了。”路邊把東西往桌上一放就開始轟韓蒙。韓蒙瞪了他一眼,路路見韓蒙撒手了,趕緊跑到李春雷腳邊尋求保護。路邊一看這個,罵道:“個沒良心的,快到爹這邊來!”
結果李春雷和路路都不理他。
程宇風卻被他逗笑了。
“我客人。”李春雷解釋。
“哦,你好。”路邊見有生人,也就不造次了。吃了點東西,就把筆記本和手繪板鋪在桌子上,還是他原來的位置,他的工作臺李春雷沒拆,一直留着,怕他什麽時候回來沒地方。
路邊換了Mac和影拓,是商晔送給他的,對于別人送東西,路邊幾乎不拒絕,矯情。何況商晔送他東西就跟捐款一樣,扶貧總是積德行善的一件事兒,他總不能不成全商晔吧。
“你這夠忙的啊,快趕上國務院總理了。”韓蒙叼着路邊給他買的酸奶湊過來,“喲,換蘋果了啊,商晔這小子行啊。不過他也不想想,你這麽個屌絲拿個蘋果本,看上去一準兒是偷來的。”
路邊不想和韓蒙鬥嘴,就沒理他。插好手繪板,打開昨天畫到一半的工程文件,盯着屏幕思考了一會兒,就動筆開始畫畫。
“你這又畫什麽呢啊?”韓蒙見路邊不理他,就趴在桌邊眨着大眼睛問他。
路邊感覺要被韓蒙閃死了,“一個作者的新文,我在給他畫插圖。”
“好看麽?”
“我沒細看。”路邊畫畫的時候很仔細,眼睛一直盯着屏幕,“還連載呢,一個古風文,大概就那套路吧。”
“叫什麽啊?”
路邊想了想,說:“叫什麽江湖風雨錄還是叫什麽的。”
他剛說完,路路就從書架上跳了下來,吓了他一跳。韓蒙趕緊過去把路路抱過過來繼續這麽它。程宇風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路邊身後,看了看他的屏幕,路邊回頭,表情有點迷茫,不知道這人過來幹嘛,就下意識的笑了一下表示友好,然後回過身來繼續畫。
程宇風好像也不打算離開,他挺高的,站在那裏存在感特別強,讓路邊感覺很別扭。他不喜歡在畫畫的時候有人站在背後看他,商晔原來就喜歡這麽幹,還屢教不敢,後來路邊特別嚴肅認真的跟商晔說這個事兒,他才作罷。
“哎,哥們兒,咱們差不多繼續吧。”李春雷走過來拍了拍程宇風的肩膀,這才把人帶走。
李春雷在外面給人包花臂,路邊在裏面畫畫,韓蒙逗貓。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他們都不說話,但是彼此的氣息充滿了整個房間,就叫人感覺放松。
“邊兒,你昨天怎麽就走了,我還以為你會跟我那兒睡呢。”韓蒙抱着路路,撓着它的下巴,跟路邊聊天。
“不走幹嘛,伺候你起夜啊?”
“我醒來之後沒看見你。”
“然後呢?”
“然後我就覺得一個人好無聊,就出門了。”韓蒙笑笑,“結果碰上了一個神經病。”
路邊反問:“能有你神經?”
韓蒙走過去從後面摟住了路邊的脖子,臉窩在他的頸窩裏悄悄說:“那個神經病纏着我不放,不準我找別人,被他看見了就打我,打的不出氣還上我,你說是不是有病?”
“……”路邊似懂非懂的看了韓蒙一眼,“可能吧。”
“哎。”韓蒙放開路邊,抓了抓頭,“頭疼。”
他又窩回沙發上,也不知道說頭疼是真疼還是假疼。
大概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程宇風覺得實在坐不住了,疼的都快給李春雷跪下了,就約定明天再繼續,今天就先結束吧。
對于李春雷而言,這一天的工作算是結束了。
好不容易路邊和韓蒙都在,這次還沒外人,李春雷就提議出去喝兩杯。
路邊和韓蒙自然答應。
依舊是胡同口的那個館子,依舊是熱鬧的生意。點的東西很快就上來了,路邊看了看桌面,問:“這次喝白的?”
李春雷回答:“冬天當然喝白的啊,你當夏天街邊撸串兒呢啊。”
“成成成,不過我就二兩跪啊。”路邊的手指在杯子邊比劃了一下。
“我也喝不了多少。”韓蒙說:“身上有傷。”
“別逗了。”李春雷笑道:“你身上有傷?哪兒啊,李師傅給你瞅瞅,別是後面啊,這我可不會治。”
“老流氓。”韓蒙暗罵了一聲。
一斤的牛二,李春雷平均分給三個人,然後舉杯說:“先走一個吧。”
三個杯子碰到一起,啪的一聲,路邊面無表情的說:“噢~祝李春雷新婚快樂~”
“傻逼。”
整頓飯,他們漫無邊際的耍貧扯淡,像以前他們在一起吃過的很多頓飯一樣。只不過少年時代喜歡聊未來聊夢想,而長大了,就喜歡聊過去了。
那時候比較狂,覺得未來是光芒萬丈的,然而真正到了所謂“未來”的年紀,蘋果手機出了345,房價翻了一番,愛過的小夥姑娘都已變成了別人的老公媳婦兒,自己卻沒有絲毫變化。未來的東西得不到,那就活在過去緬懷得到過的吧。
韓蒙喝了兩杯覺得有點頭暈,這段時間他一直覺得時不時的頭疼,他覺得可能是亂七八糟的事兒想的太多了,腦細胞也死的多,看來要好好養養自己了。
擺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響,韓蒙掃了一眼,田念打來的,就直接挂了,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屏幕朝下扣了過去。
“韓蒙,你最近怎麽了啊,有什麽事兒啊?”李春雷憋不住了,問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