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垃圾桶中

阿爾弗雷德很早的時候就知道,小托馬斯·韋恩少爺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

最開始他還不太懂得掩飾,也不需要掩飾。韋恩夫婦繼承的姓氏和這棟老宅能夠保護在其中居住的任何人,不管他是犯罪者還是天生的瘋子。在托馬斯少爺短暫的童年裏,阿爾弗雷德認為他是在以一種旁人想象不到的視角觀察這個宇宙,也因此,托馬斯少爺感受到的是常人不能理解的恐懼。

阿爾弗雷德沒能揣度到更多。

在小托馬斯意識到自己與衆不同時,就像初次走進荒野的幼狼,他開始學會警惕與掩飾,對象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布魯斯少爺同托馬斯少爺關系還不錯,而這并不是件好事——至少在阿爾弗雷德看來不是。這種難得的正面關系造就了一場悲劇:

犯罪巷裏,托馬斯少爺親手殺死了他唯一在乎的人。

經年累月的、對異常的畏戒使他舉起槍瞄準韋恩夫婦,布魯斯在最後一刻沖上去擋在他的父母面前。槍聲響起,阿爾弗雷德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托馬斯少爺徹底失控。

從那天起,他帶上貓頭鷹面具,以夜枭之名成為一個沉默的殉道者。這場悲劇打敗了他,也成就了他,正如恐懼最初使他軟弱,在更久遠的未來裏則使他遠超常人的堅硬。

他同阿爾弗雷德真正建立彼此信任的關系就始于這場交易。管家已經習慣于站在他身後,為他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工作,唯一的問題在于,托馬斯·韋恩在少時展現出的不同之處,到現在仍未徹底消失。他時常表達出的對布魯斯少爺的懷念,更多像是一種臆想、一種寄托。他們兩個相處的時光如此短暫,而布魯斯的人生戛然而止,反倒給了托馬斯更多想象空間。

他任由自己的記憶塑造出一個他理想的兄弟,并以此支撐那具軀殼繼續如常運轉。

管家有時看他維持着違背人類本性的、堪稱冷酷的理智,岌岌可危地掙紮在自己內心與真實世界間,乃至于生出幾分恻隐之心:“您不想嘗試一種更輕松的活法嗎,老爺?”

“我想過。”

當他問起時,夜枭簡短地回答他。

“但思想比時間更固執。”

——直到現在,阿爾弗雷德也不知道,在當初那個孩子眼中,人類究竟應當以何種面目生存。

**

超霸來到韋恩莊園時,是阿爾弗雷德接見的他。他們彼此聞名已久,卻是頭一回面對面。兩個人在大門口隔着鐵欄對視,卡爾握着拳頭前來興師問罪,表情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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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弗雷德不由想到,小托馬斯老爺在處理超霸相關的事情上,決策同樣很有意思。

他們稍微讨論過這個問題,而夜枭回答得模棱兩可:“我在考慮做一個嘗試。”

“您的觀點是?”

“人性是可以被塑造的,阿爾弗雷德。卡爾嬰兒時被送到地球,他的養父母肯特夫婦是一對強盜,受到他的威脅不得不收養他、給了他人類的身份。他們彼此憎惡,最後卡爾在七歲的時候親手埋葬了他們。”

“我很遺憾。”

“這沒什麽。問題在于他缺乏教導——關于人性的基礎:學會畏懼,和一點微不足道的同理心。”

這是個陌生的課題,管家先生又覺得不是很意外:“有趣的結論,氪星人的确是個特殊樣本。”這是超霸與托馬斯老爺的共通之處,他想道,他們都永遠遇不見自己的同類,“您覺得您可以做到嗎?”

“不。”夜枭回答,“我只是随便講講,阿爾弗雷德……”

“生活已經夠無聊的了。”

以上并不是一段正式對話。

阿爾弗雷德之所以将它從腦海中翻出來,完全是因為超霸現在看上去确實和別人口中評價的不太一樣。

但仍然不好相處。

“老爺失蹤了?”老管家在氪星人嚴厲的視線裏挑起半邊眉毛,“我想他應該還活着,不然離開前至少會留下遺書。”

卡爾沖他咆哮:“你是他的仆人!告訴我他會在哪!”

“我不知道。”阿爾弗雷德輕飄飄地說,“真正的秘密他從來不告訴任何人,包括我。”

“你——”卡爾伸手拎住他的衣領,居高臨下地俯瞰他,“夜枭失蹤前留下警告,不讓其他人擅動他的城市。”

“原來如此。但看上去,您恰好正在對他的臨別留言不屑一顧。”

卡爾陰沉地道:“如果他死了,哥譚也沒必要留着,我會接手這裏。至于你,應該清楚沒用的人會有什麽下場。”

他面無表情地放開手。

阿爾弗雷德擡起手整理自己的衣領。

片刻,管家道:“那麽容我疑問,您到底為什麽急着尋找他呢?”他審視着氪星人,“他如果死了,對您來說好處更大。”

卡爾繃緊身體,同阿爾弗雷德對視。

表針滴答作響,後者看看他有點發紅的眼睛,又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開口說道:“好吧,我知道了。我會找到他的。”

“是‘我們’會找到他。”

卡爾回答。

“他必須回來。”

**

我從垃圾桶裏面爬出來幹的第一件事,本來是想要尋找合适的方向跑路。

剛才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經過理性分析,我現在所在的平行宇宙有兩種可能。其一,這是完全沒有超英超反的世界,身穿奇裝異服的我要麽被扭送精神病院,要麽被當成腌入味的二次元患者登上明天早報頭條。

不過既然這裏是哥譚市,我傾向于我還是在美漫世界。那麽就迎來第二個更加嚴肅的問題——我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肯定已經被這兒的超級英雄們發現了。

我現在對世界的沒有半點了解,上報紙很丢人,開場被抓不僅丢人還丢命。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敵人,當然還是應該從心一點、先跑為上。

但我合情合理的計劃夭折在了垃圾桶裏面。

情況很難描述,簡而言之,就是我掉進去之後才發現,垃圾桶裏面還有一個人。

……

不是,垃圾桶裏怎麽會有人?垃圾桶是什麽風水寶地嗎?就算是放在哥譚也不合理吧!

我沒來得及思考太多,甚至沒機會去檢查這家夥是活着還是死了。正當我一只手抓住垃圾桶的邊緣,并開始寄希望于這是個在黑幫火拼中死掉且被抛屍的倒黴蛋時,我剛才還死氣沉沉的鄰居突兀地展開了攻擊。

他的拳頭從一個刁鑽的角度襲來,垃圾桶內空間有限伸展不開,我用手臂上的護甲勉強接住并感受一番,确定它打在我致命處也不致死。但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因為受了傷力氣不夠還是故意留手,只能邊被動防禦邊尋找反擊的時機。過了一會,我抓住他因傷遲緩的間隙,擡手絞住他的脖子用力向後翻,他的腿則卡住我的腰不放,結果我們兩個一起掀開蓋子滾了出去。

前面說過,哥譚今天是個難得的豔陽天。

陽光溫度正好,不冷不熱,把這條專門用于擺放垃圾的小巷子都映照得明媚如新。我和我不夠友善的合租者扭打成一團,周圍滿地狼藉,這時我才發現他穿着一身沾滿暗紅色血跡的黑色制服,身後披風破破爛爛,臉上帶着面具,頭上還有對尖耳朵。

我避免用所有人都知道的名字稱呼他,但他确實打扮得和我記憶中的蝙蝠俠一模一樣。

……

他也沒有可能是在Cosplay,除非這年頭Cos蝙蝠俠要連武力值都跟着高度還原。

此時此刻我靴子裏還有一柄匕首。盡管我不常用槍,但身上并不缺少拼裝這種致命武器的工具。我腰帶裏放着許多小玩意,它們能在頃刻間帶走我的對手。

蝙蝠俠受傷了,如果我盡全力,勝負尚未可知。

我沒必要逃走。

他微微俯身站在我面前,口鼻中發出壓抑的喘息聲,血液還在順着褲腿往下流淌,右手的指縫間不知什麽時候夾住三枚蝙蝠镖向我抛來。它們劃過堪稱優美的弧線,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金屬光澤。我下意識閉了閉眼,沒管這個強弩之末的超級英雄,轉身一躍翻出巷子躲過了攻擊。

我開始按照原計劃跑路。

如果他對目前形勢有正确的判斷,應該就不會單槍匹馬地追上來。

在這個過程中,我用我遭受世界觀沖擊的大腦進行思考,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盲點。

我從來沒把蝙蝠俠和平行宇宙聯系到一塊。

雖然我總說自己是穿越到美國漫畫裏,但因為沒見過認識的角色,倒不如說‘美漫’只是調侃,我更覺得自己來到了風格比較美式漫畫(還敢于打DC設定擦邊球)的異世界。

對我來說,我生活的城市、我遇到的人都是真實且鮮活的。

十分鐘前,我印象中的蝙蝠俠還是個紙片人。

十分鐘後,紙片人竟是我自己。

打破思維定勢再思索一下,如果平行宇宙中蝙蝠俠生活在哥譚,那他面具底下究竟是誰?

——古老的哥特式建築群間,韋恩大廈是少有的偏向現代化的建築。它矗立在城市如山岳般層巒起伏的鋼筋鐵骨之中,仿佛一面高聳的旗幟,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我沒再想下去。

我聽見了我身後傳來引擎聲。

蝙蝠俠不想放棄,他開車追過來了。

而且他還有一個同伴。

我心髒一路往下沉,集中注意力開始考慮今天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脫身。

作者有話要說:

蝙蝠俠:因為不能殺人于是束手束腳。

夜枭:因為不想對蝙蝠俠動手于是束手束腳。

蝙蝠俠:怎麽才能抓到人?

夜枭:需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脫身?

↑互相把對方想象得十分恐怖且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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