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幕後走上臺前（四）
暖色點綴的客廳，面容精致的男人穿着一身粉紅色的圍裙，卻絲毫不會給人突兀的感覺。男人露出淺淡的微笑，雙眼期待地看來，任誰都無法拒絕這份好意。
蘇簡準備的面條食材的确簡單，卻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用心。
細碎蔥花點綴其上，配合着那鮮紅的辣椒碎末，看上去便讓人生出幾分食欲。
封言便也沒有矯情，在蘇簡略顯期待的目光下開動了起來。
“味道很好。”僅是第一筷子下去，封言便有些驚訝地擡起頭來，語氣真誠不帶半分作假。
封言突然想起當初聽聞過的傳言，與大多自願加入圈子的藝人不同，蘇簡幼時便父母雙亡，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當初年紀輕輕便加入圈子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學費。
這些年自力更生獨自走來，擁有這樣的廚藝倒也正常。
讓他嘗試味道，反而有些多此一舉。
“你能喜歡就好，我也很久沒有讓人嘗嘗我的廚藝了。”蘇簡微微笑起，輕言淡語就将封言還未來得及細想的疑惑解釋開來。
等到封言再度看去，便只能看見男人微微垂下的眸子和認真吃面的動作。仿佛方才那一瞬無端的親近甚至親昵只是他的錯覺。
兩人依舊是那客氣友好的、幾面之緣的故交關系。
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重新回歸到讓封言自在舒适的方式，那隐約間浮現的一點異樣便也暫且被他抛在了腦後。
兩人閑聊了幾句便各自回了房間。
這樣短暫的借住關系就這般敲定，封言卻是知曉自己不會停留太久。
第二天清晨。
客房的窗戶朝向不差，窗戶往外看去隐約能見到小區中的那一片人工花園，算不上什麽驚豔的景色，卻也能讓人不自覺地心情變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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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的經紀人封言在紀家同時也擔任着紀峰的半個管家，有着早起的生物鐘。
哪怕眼下換了地方，無須再做那些繁複的準備工作，在時針指向六的那一瞬，他依舊準時睜開了雙眼。
“我現在開始好奇上面是不是為了節省開支才直接回收以前的身體數據，連以前的習慣都完全保留了下來。”經歷過上一個世界睡到自然醒的舒适生活，哪怕眼下神清氣爽，看到沒有半個人影的屋外和不算亮堂的天空，封言依舊不自覺地有些皺眉。
“您可以花費積分進行升級，升級之後的身體将會清除一切為了劇情服務的人設而養成的習慣，并且身體素質自動保持在最優狀态。”系統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
那鮮少被打開的系統商城迅速浮現在封言的視線範圍之中。
甚至連一些改造藥水都被系統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了出來。
看着那些吸血鬼藥劑、獸人藥劑、身體強化素……甚至還有增加某種時間的藥水，這下封言眉頭是真的抽了抽，快速回絕：“不必。”
所有窗口瞬間被系統乖巧地一并收回，而封言也驟然想起了這個世界與早起相伴的另一個習慣。
真·貧窮·封言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張孤零零的一百塊，再度皺起眉來。
一百塊，一頓早飯，至少還是足夠的。
人生之中第一次陷入貧窮境地的封言無奈地将那已經清洗并烘幹的衣物換上，沒有再披上那厚重的外套，卻是找了幾件蘇簡特意準備好放在衣櫃中，與他身形勉強相仿的外衣換上。
越是接觸便越是能夠察覺到蘇簡這人的細致：折疊整齊的衣角，還有櫃子裏原本沒有的一些衣物。
無數個細節不斷提醒着封言，他的借住、主人的熱心，還有那被對方看得一幹二淨的狼狽。
向別人展露弱點不是什麽好事，在不知對方圖謀時向一個細致敏銳的人展露弱點更非什麽好事。
系統連連提醒，原本不放在心上的封言也不得不勉力分出一絲注意力在這個他眼中和陌生人沒太大區別的“房東”。
系統的感應圖幾乎是在他無奈做出決定的一瞬便急匆匆地開啓。
封言還沒來得及重新開始思考這位房東的圖謀，便見着那标注着蘇簡的紅點在廚房的位置來回忙碌。
心下一個驚訝，便也沒有顧慮那些，推開了房門，來到了客廳。
僅是在他出門的一瞬便已然嗅到了那來自客廳的香氣。
咖啡那濃郁而略帶苦澀的香味，配合着某種肉類在正在炙烤而發出的吱吱聲響。
封言一路走到餐桌附近，便見到桌面上那幾乎算得上豐盛的早餐。
烤好的面包放在盤子裏，一面焦黃，聞上去便有一股香氣，兩三罐味道不一的果醬放在一旁，餐刀則在一側的小盤中。
桌上已有一些烤好的香腸與烤肉，還有三兩煎雞蛋，而布置好這一切的主人也正在将剩下的些許裝盤，端送過來。
最為矚目的還屬桌面上面對面放置的兩套餐具了。
這種西式的精致早餐讓吃早點習慣僅僅是被紀峰拎着在大街小巷的包子店與粉湯店轉悠的封言一時也有些眼花。
“我有吃早飯的習慣，正好兩人，不自覺就多準備了一份。”蘇簡将盤子放下，咖啡壺端到桌上。
咖啡壺與小杯放在封言的面前，他本人則又返身到冰箱取了牛奶，倒了些許在一側溫壺裏。
昨日晚間尚且還空蕩蕩的冰箱，在今日便已被密密麻麻的食材填滿。
再看蘇簡那惹眼的粉色圍裙下，已然是一身穿戴整齊的輕便服飾，手中忙碌着給牛奶加溫，也不知這一頓早飯準備了多久。
封言收回視線低聲道謝，便埋頭于準備好的吃食之中。
咖啡的香氣濃郁，歌王的手藝更是絕佳。
簡單的稱贊換來主人溫和一笑，粉色圍裙的男人捧着倒有溫熱牛奶的杯子聽着誇獎，眼底亮晶晶的喜悅配上這有些稚氣未脫的模樣，倒真意外地像個惹人憐愛的孩子。
封言将腦海中莫名其妙出現的形容一并抹去。
主人已然極為自然地在他胡思亂想的空隙間收拾好桌面上的殘局，讓封言本想幫忙的提議又收了回去。
“桌上有我們公司的一些材料和你等下可以去找的人。如果想找一家公司簽約的話，不妨去我們公司試試？”蘇簡脫去身上的圍裙，态度自然極了，“一會兒我還有歌要錄制就先出門了，備用的鑰匙也一并放在了材料上。”
男人又是禮貌地道別，減弱了方才一同早餐時生出的些許親近。
這種示好後又回歸自然的相處模式，封言一時倒真還沒在別人身上見識過，視線掃過那材料下露出的合同，那映入眼簾的名字很快便讓他對蘇簡這人的無奈更為加劇。
眼下，再不能确定蘇簡那份無端的友好并非歌王本人熱情好客，而是因為一些特別的緣故，那便只能說是自己欺騙自己了。
看着合同上鮑胡的名字，封言視線一暗，腦海之中的回憶和新掌握的消息對接，倒也很快猜出了些許。
提着蘇簡所給的材料進入娛興公司，封言很快便得到了前臺工作人員肯定的消息。
這家在他離開這個世界前還不過是三流娛樂公司，甚至可以說是拉/皮/條/俱/樂/會/所的不入流小公司，過去的他根本不放在眼裏，因此所知甚少。
但他至少知道，鮑胡這位眼光毒辣的圈內黑狼在以前可并非這個公司的經紀人。
他離開的五年間，娛興似乎出現了一位神秘的背後股東，收購了大量的股權成為了如今的話權人，這也才改變了當下公司的現狀，甚至讓被雪藏了近三年的蘇簡也終于開始展露鋒芒，步步走到如今地位。就連當初擁有金牌經紀人之名，卻因為做事的沖動偏激而不被圈內待見的鮑胡都轉到了這家公司的名下。
對于歌王随手就是一份能夠直接讓鮑胡成為經紀人的簽約合同，封言心下倒也有些好奇。
封言并未在等待室內等上太久，門便被人一腳踹開。
紮着小辮子的男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下巴上胡茬亂戳，頭頂未紮攏的卷毛亂蓬蓬地四散在外，一身明顯随手披上的外套同內在的裏襯完美地形成大紅與大綠的經典配色，至于那一條花色短褲下紮眼的毛腿和腳上的人字拖，相比而言就不足為提了。
邋遢極了的男人視線随意地掃來，擁有着鮑胡之名的男人更像是一個暴躁的胡子大叔，瞧見沙發上的封言後，那雙眼底的不滿和賭氣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封言的視線下。
“哎！”他極為無禮地稱呼了一句，卻是在視線掃視過封言一輪後突然轉了轉眼珠子，态度頓時柔和了下來，“你什麽名字？”
“封言。”封言聽着這位在圈子裏同他齊名的男人詢問他的名字，一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傳言鮑胡處事細致但性子急躁，只有關系到自己手下藝人的消息才會關注，別的時候對于娛樂圈大大小小的八卦和消息全然不放在心上。
卻也不想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
不過離開了五年，就是同行都不知曉自己的名姓，縱然有當初手下只有紀峰一個藝人的緣故，但必然也少不了如今發達後的影帝與這個圈子不再需要經紀人封言的原因。
封言視線淡了淡，再度掃過審視着他的樣貌，稍稍解氣的昔日同行。
或許，從幕後走向臺前，也并非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