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知所起
黃綠交織的藤蔓下，上一秒還清清爽爽的風，這一秒都略微有些沉重了，頭上枯黃的葉子，像是藏不住沉甸甸的往事，悄無聲息的落下了好幾片，順着肩膀垂落了下去。
這身幹淨利落的職業女性裝，此時此刻，包裹住的情緒都有點狼狽了，“你變了，連沉”
除了變了這兩個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這個男人在她的心目中，從來是那麽自信，那麽高傲，那麽英姿飒爽，他的目光，從來不會在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上多停留一秒，他能掌控一切，也享受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感覺，這才是連沉。
他從漢城莫名其妙的帶了個助理回來，起初她疑惑，嫉妒，甚至放縱程露的行為。
她發現了他的一切實在太過反常，也發現了那個助理點點滴滴都與他異常相似，靈魂互換，即便這麽扯的事實，她都能毫不猶豫的相信，并且幫他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明了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住在了一個女人的身體裏，她卻反而放心了。
因為她也自信，自信能站在連沉身邊的女人一定也是和他一樣精致優秀的女人，他絕對不會喜歡一個平平無奇，普普通通，成天在廚房裏圍着竈臺轉，滿身油煙味的女人的。
所以，八年了，她逼着自己成為了和他一樣優秀的人，放棄了英國的一切和他回到江城從零開始，她以為只要時間夠長，他總能看到她的，看到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連和他說話都唯唯諾諾的小學妹了。
但是他變了，從漢城回來開始就變了，從泰國回來之後就日益明顯。
上一次，那個女人當着全公司人的面摟着他叫他小寶貝兒的時候，他是驚恐的，也是嫌棄的，可這一次，這個女人當衆吻了他，産生了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他沒有不滿，甚至還在偷偷的笑。
他變了，這種改變擊碎了她這八年所有的努力，也讓她曾經胸有成竹的自信頃刻崩塌了，她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是的，我變了，我也感覺到我變了”女人承認了，長吐了一口氣，喝了口水，“可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也并不讨厭這樣的改變，甚至還有點享受”
“你不能這樣，連沉，你是天之驕子，你生來就是要走向世界中央，受萬人矚目的，能站在你身邊的從來就應該是和你一樣優秀的人，你怎麽能為了那樣平凡普通的女人低下高貴的頭呢？”
“我并沒有什麽低頭委屈的感覺，只是在跟随一種很奇妙的快樂”
“你不要在說這樣的話了，讓我感覺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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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怕這個字，連沉緩緩的扭過頭看了她一眼，明雅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喝了口水，回避了她的眼神。
“我無數次的和你說過，我們不可能，兩年前，你要跟着我來江城，我就不同意，你說是因為我哥他老是纏着你，想找個地方清靜清靜，只是恰好有了來江城的這個機會而已，也向我承諾過，你我之間從此以後只談工作，再不說其他，你現在說出這樣的話，我會認為你當初是騙我的”
“我就是騙你的！”明雅被他看穿了，他就破罐子破摔了，“女人的話怎麽能信呢？連沉，我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你，我用我人生最好的八年趕上你的腳步，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配得上你的人，那個女人出現的時間才不到兩個月，你不能這樣對我”
“你我的事情，與他人無關，話我從前就和你說的很明白，我沒有任何地方虧欠你，我們也曾經達成了共識，至于你現在說那個共識是騙我的，就是單方面撕毀了合同，我有理由提出解約”
“解約？呵呵呵呵……”明雅自嘲似的冷笑了一陣，“連沉，你只有對我，才會永遠保持在工作狀态是嗎？”
“我對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即便是那個小廚子，我也是給他付工資，立過君子協定的”
“可是你對他和對我不一樣！你的計劃是達成融資合作之後去泰國，因為他心情不好，你将行程提前了，明明一天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硬生生在泰國耗了三天，這不是你對待時間的态度，還有這次，你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讨厭楚衍，他吻你了，你在偷笑，這些僅僅都是因為他占據了你的身體嗎？”
“我不知道”像是說到了煩悶之處，連沉站了起來，轉過了身，面對着浩浩蕩蕩的江城江，“這件事情我自己都還沒有想明白，沒有辦法得出準确的結論”
“但，很明顯，我和你之間，我和他之間，是完完全全的兩件事情”她回過了頭，言語冰冷，“我與他之間現在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沒有必要與任何人交代，但是你，我沒有辦法容忍一個對我有別的心思的人在我身邊承擔這麽重要的工作，我給你放個假，調整好再回來”
她說完就走了，看都沒有看她一下，回到了辦公室，戴上了金色邊框的眼鏡，進入了工作狀态。
還坐在原地的女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擡起頭重重的哽咽了一下，将所有的情緒都吞進了肚子。
他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因為他從來就是個極度理性的人，有計劃有原則，對于這種不知所起，找不到原因的感覺，他自己都沒有辦法給自己解釋。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生出來想了解她的欲望，去看那些腦殘的小說，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把泰國的行程提前，更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和楚衍走得那麽近，會莫名其妙的生氣。
就像現在，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不由自主的喜歡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了。
她明明那麽平凡，那麽普通，丢在人堆子裏就找不見了，和他，和他欣賞的東西簡直天差地別。
但他就是愛上這種感覺了，像是中了毒，尤其是隔着落地窗看着她在廚房裏忙忙碌碌的樣子。
挑選食材，清洗，切碎，放進冒着白煙的鍋裏，加入各種調料，做個精致的擺盤，她的專注，她的細致，她一絲不茍的眼神，微微揚起的嘴角，就像是在雕刻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他從來都非常享受站在金字塔頂端努力，上進，不屑于一切普通、平凡、廉價的東西。
廚房是世界上最平凡最普通的地方，也是生活氣息最為濃厚的地方，他是個吃貨，可從來都非常讨厭讓那些惡心的油煙味沾染上自己，離一切與自己生活方式，所追求的東西不符合的地方都遠遠的。
但是現在，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越來越喜歡這種普通的美好了。
也許是第一次感受到那麽平凡的西紅柿炒雞蛋賦予的美妙與靈感，也許是第一次像個普通人一樣用手拿起芥末味的壽司，也許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會因為那麽廉價的紙星星哭得雙眼通紅，喝得酩酊大醉。
他享受看她做飯的樣子，喜歡看見她因為小小的滿足開心的大笑。
最開始，只是隔着落地窗偷偷的看着她，好幾次被她穆然回頭發現了，只能尴尬的裝作是巧合的樣子咳嗽兩聲，繼續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但是，時間越來越久，他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受控制，偷偷看她的時間越來越長，會因為她在陽臺上看小說看到花癡到笑出來而暗自取笑她，會根據她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猜測她做的什麽飯。
甚至見不得她皺眉，只要有一點點難受不開心的表情他就想逗她開心，看着她笑。
他想要接近她，時時刻刻的看見她，與她在一處。
這種感覺太不受控制了，以至于他都不由自主的放下了畫圖的筆，公然坐在了辦公桌上，用辦公用的電腦看起了哪些腦殘的霸總小說，尋找着能逗她開心，将她臉上的笑容保存下來的方法。
但是這些，都是什麽鬼東西啊……女人，你這是在玩火？腿給你打斷？挖腎？囚禁？被逼打胎？這是要坐牢的吧……真的會有女人喜歡這種嗎？結局還和和美美的生了個大胖兒子？
林濤站在這裏很久了，看着她盯着電腦屏幕，擺出這副吃屎的表情也很久了。
最近明總監請假了，公司裏的事情忙成了一團，老大整日沉迷于養狗看書，研究廚藝，所有的工作都堆到了蘇助理這裏，見她盯着電腦屏幕愁眉苦臉了好幾天了，想着她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終于鼓起勇氣将頭伸過去看了看，可對面的女人伸手敏捷，立刻将電腦合了起來。
虎視眈眈的看着他，氣勢磅礴的兇了一句，“你幹什麽！”
“啊？我……我，我只是見你愁眉苦臉的，想看看你在為什麽工作為難，反應至于這麽大嗎？”林濤小哥滿臉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這麽激動幹什麽？我又沒有刨你家祖墳。
女人将手裏的電腦推到了一邊，擡頭看了他一眼，看着看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摸起了自己的下巴，這眼神讓林濤小哥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毛骨悚然的往後退了兩步，“你……你想幹什麽？”
連沉小哥淺淺的彎了彎嘴角，“林濤，我記得你是一畢業就結婚了吧，從前一直都沒有問過你，你結婚那麽早，是怎麽追到你媳婦兒的啊？像書裏寫的那樣囚禁綁架示愛嗎？”
“囚禁綁架示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濤簡直連門牙都要笑掉了，“那都是高端玩家的高端操作，我大學的時候就追到我老婆了，所以一畢業就結婚了，像我老婆那種普普通通的女生，霸道總裁的那種霸道情話有時候可以用來搞搞情調，但是更多的日常都喜歡我這種無微不至的暖男的”
霸道情話？無微不至？暖男？女人皺了皺眉頭，攤了攤自己的小手，“比如呢？”
林濤小哥是徹底看不明白了，“這能怎麽比如啊？難不成我要把我和我老婆詳細的戀愛經歷都告訴你啊？”
“好主意！”連沉點了點頭，對他這個這個提議表示了強烈的認同，“現在是下午四點多，下班之前寫成詳細的文件交給我”
啊？還寫成文件？？？哪有這樣交代工作的！哪有這樣的老板？居然還管我談戀愛？
他看了看面前這個眼神铿锵的女人，又看了看陽臺上那個躺在藤椅上翻着書的男人。
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這是……老大上次吻她了？她想對老大展開慘無人道的攻勢了？？？！女追男啊！
沒想到老板一個彎的居然還這麽有市場！霸道總裁果然是霸道總裁！
媳婦兒！我們關注的霸總從彎到直的狗血愛情又加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