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遲鈍懲罰

這種程度的陰陽怪氣要是再聽不出,戎先生也算是白白多吃了幾年飯,空長這幾歲了;按通常來說,這在他的準則裏,是一種冒犯,應當生氣,可是此時他卻只想笑,他把機甲掉了個頭,往基地慢慢降落,一邊不緊不慢地說:“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那位女士倒是真的很漂亮。”

黎星漠立刻就坐不住了,他放大了點聲音,仗着此時沒人聽到:“什麽意思?戎唳,你不讓我和華德那樣的人交往,原來是為了搶先一步給我帶綠帽子?”

都什麽跟什麽啊。戎唳終于笑出聲來,他主動解釋道,“今天救下來那位女士是藍斯的下屬,現在說是要報答我,從藍斯那裏辭了行,要來做我的下屬。”

機甲轟隆隆落地的聲音又蓋住了黎星漠的小聲嘀咕,他看了一眼戎唳,視線描摹過對方深邃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那兩瓣自己親吻過的唇上,危機感前所未有的強烈,以至于他一時間都沒有察覺到:

自己和對方只不過是協議結婚的關系,有什麽好難受的?

兩人乘着空間車回了戎家,淩覓竟然已經坐在了大廳裏,這位看不出年紀的女士正在品一壺從第五星系運送來的茶葉,穿很寬松的家居服,此時并不算很意外地掃了兩人一眼,沖黎星漠說道:“玩累了吧?上樓歇一會兒。戎唳也是,你汛期剛過,怎麽就這麽帶着你胡鬧。”

黎星漠下意識看了戎唳一眼,兩人都察覺到淩覓這話的主語似乎并不包括站在旁邊的戎先生,他有些猶豫地說:“我不太困。”

戎唳忽然輕輕地拍了拍他,他閉了嘴,看見戎唳往前一步,輕輕地喚了一聲:“母親。”

後面的事情黎星漠沒再聽到,他上了樓,樓下的淩覓才讓戎唳坐下,不緊不慢地說:“怎麽忽然想着帶星漠去那裏?”

戎家出資修建的機甲基地,不知安插了多少人手,淩覓知道這件事實在不足為奇,好在戎唳早想好了說辭,他對着淩覓說道:“小孩子,玩心重一點,我就帶着他看一看。”

“這樣最好。”淩覓好像并不信這套說辭,但是也不拆穿他,又喝了口茶水才繼續說,“星漠既然已經是你的妻子,你就應該承擔起愛護他的責任,機甲雖然有意思,我也知道他對這個很好奇,但是——那不是能夠輕易被當成玩具的物品,動辄是要丢命的。戎唳,你不應該,星漠很重要,他應該安安穩穩地呆在你身邊,不能有任何閃失。”

“……我知道了,母親。”

“對了——那孩子最近好像性格有些張揚,你盡量看顧一下,別叫他走歪,其餘的也不用太挂心,總歸是年紀小,要委婉些。”

戎唳深深地皺起眉,沒再應淩覓這幾句前後邏輯根本不連貫的話:一面不讓走歪,一面又不讓挂心,前言不搭後語,淩覓究竟在想什麽?

因為黎星漠還在樓上等着,這場談話就沒有持續多久,戎唳推門而入的時候,他正在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見到他進來,立刻打起精神,但是聲音還是透着困倦:“媽媽說你什麽了?是不是不讓你帶我去玩。”

“沒有的事。”戎唳安慰他,順便動作很自然地把他身上往下滑的小毯子往上拽了拽,已經是暮春初夏的天氣了,由于汛期副作用的緣故,黎星漠還是有些畏寒,所以近來他都十分鐘愛這條繡着星星的毯子,睡覺也愛蓋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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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漠順着他的動作,整個人敏捷靈活地往下滑,躺得很端正,又打了個哈欠,眼看就要睡着了,還想跟戎唳聊天:“那下次還帶我去嗎?”

“去。”戎唳不假思索地應着他。

黎星漠終于要睡着了,然而下一秒他就又被戎唳的動作驚醒了,對方光腦開了震動,只一下就被捂住,緊接着戎唳走去他們卧室的小陽臺,他豎起耳朵聽,隐約聽到對方說:“沒有關系……沒必要,我不是要這個。”

他的困意全飛走了,輕而易舉地猜到通訊那端的人是誰,等到戎唳接完電話走回來,他已經拿毯子包住了自己的頭,憋在裏面生悶氣。

戎唳拽了一下,沒拽動,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黎星漠,你不悶嗎?”

“我樂意!”黎星漠像個點燃的小炮仗,渾身都是炸藥味,他兇巴巴地問道,“你在跟誰打電話,是不是那位被你救下的漂亮女士!”

“嗯…她叫茲逸。”

“我問你她叫什麽了嗎!”黎星漠更生氣了。

可是戎唳忽然低下頭來,單手撐着床的邊緣,兩個人的距離被拉近,他聽見戎唳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但是又和之前剛見面時候的嗤笑截然不同了,他聽見戎唳問道:“但是,黎先生,為什麽你要這麽生氣呢?就算我和那位女士發生什麽,也不該歸你管吧?”

“畢竟我們也只是、協約結婚的關系。”

黎星漠周身的火倏然熄滅下來。

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不應該這樣恃寵而驕,汛期已經過去,戎唳對他的縱容,也全都是基于他在汛期的緣故,抛開一切來說,自己和對方連合作夥伴都談不上,他為什麽要要求更多?

他好像一夕之間又回到剛來勞浮缇的樣子了,狼狽可憐,沒有人愛他。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那個時候他咬緊了牙關不敢哭,現在卻忍都忍不住,他在戎唳的注視下響亮地抽噎了一聲,但是不服輸地說:“戎家也不希望出一個朝三暮四的繼承人吧?”

“你說得對。”戎唳慢條斯理地坐好,他松了松領帶,繞到床的另一邊躺下去,忽然又像個沒事人了,“我不會這麽做的,你也不需要再追問,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可以。”

然後黎星漠懷着滿腔憤怒和傷心睡着了。

他在睡夢裏找到那個熟悉的懷抱,将頭埋在對方懷裏嘀嘀咕咕地說:“王八蛋。”

被當成工具人的戎先生:“……”

黎星漠罵完好像還不解氣,又用頭在戎唳胸口狠狠地撞了一下,這樣都沒醒,反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得更香了,戎唳屏息等待了幾瞬,才調出光腦,很随意地回複了茲逸——也就是那個被他救下的女beta:[你可以來做我的助理,一條要求:非工作時間內,除了緊急事件,不要聯絡我。例如今天。]

戎先生解決了一樁可能引起家庭矛盾的小事故,才摸了摸黎星漠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笑着搖頭:

“笨。”

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心動的小孩子,當然要受點懲罰,例如患得患失的眼淚,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沒有小劇場,就讓黎星漠給大家唱一首《被傷過的心還可以愛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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