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峰回路轉
黎星漠已經被關在這裏将近一周了。
一周裏,他無數動過想跑出去的念頭,但奈何遍尋不到方法,只能日複一日被鎖在這個病床上,像一個能夠源源不斷提供血液的容器——樂昊空每天會定時從這裏抽去些,拿來做不知道是個什麽實驗,滿實驗室的機器都跟着震顫,讓他聽得心悸。
他因失血而唇色蒼白,面頰也消瘦了許多,就襯得眼神明亮攝人,連樂昊空有時都不願意和他産生什麽視線接觸;黎星漠好像終于放棄了逃跑的念頭,他四肢還被拴着,只有吃飯或者洗漱的時候才能勉強離開一小會兒,此時,他開始輕聲細語地和樂昊空聊天,沒什麽感情,像只是終于厭倦的消遣:“戎唳怎麽樣?”
樂昊空并不介意跟他說這些,反正徒增痛苦的也只會是黎星漠,“不怎麽樣,找不到你,快急瘋了。”
“……這樣。”黎星漠垂下眼睫,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樂昊空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會兒,終于從他顫抖的眼睫裏窺出一絲心碎的本來面目,于是饒有興致地補充道:“戎家并沒有對外公布你失蹤的消息,而戎唳最近實在反常,已經有媒體報道,說他是——”
“縱情聲色,不思進取。”
黎星漠到底還是沒有穩住心性,他猛地向前掙動了一下,又被繩索拴住,狼狽地跌坐回了原地,他眼底血絲遍布:“淩覓真是你這邊的?!”
“孩子,我為什麽要騙你呢。”
樂昊空說完這句話,就緊緊地閉上了嘴,任黎星漠在那裏如何惡毒地斥責他也不還口,甚至越是言語粗鄙,他臉上的笑意就越深。觀看別人的痛苦總是使他感到快樂,尤其當這個人是黎星漠時——
畢竟,黎星漠哪裏配擁有什麽快樂幸福呢?他能走到今天,已經是上蒼垂憐了。
樂昊空告訴黎星漠的并不是假話,戎唳的辦公室确實已經空置了好幾天,原本該端坐于上的戎唳本人此刻是不亞于黎星漠的消瘦,他這些天不停地尋找黎星漠,得到的卻總是失望,到最後,連他自己都講不清楚,自己這樣的尋找,到底是毫無意義的執念,還是真的有那麽一點作用。
只要有一點,有一點也是好的。
他用盡自己的所有人脈去尋找,可一無所獲;那些無良媒體的報道他并不是不知道,卻一點也不在乎,他滿心滿眼只有黎星漠,各種各樣的黎星漠,有時候想得狠了,晚上另一半床空空蕩蕩,讓他輾轉難眠,只好依靠催眠劑,渾渾噩噩地度過一晚,第二天,睜着通紅的眼睛再度啓程。
林熠雖然不知道消息,但結合黎星漠這麽久沒來上課,以及戎唳的情态,也差不多猜了個七七八八,暗地裏幫襯着戎唳;而像藍斯這種,早就開始搜尋,可衆人的結果都是一無所獲,好像黎星漠只是大家共同做過的一個美夢,現在夢醒了,就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淩覓早前曾勸過戎唳幾次,但都被他不冷不熱地頂了回來,到後面也就不再說了,對他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愈演愈烈的負面新聞也不做反應,甚至好像就在等這一刻似的。戎唳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期待,兩人争吵無數,到最後,總是戎唳忍無可忍地丢下一句:“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是地位,還是權利?黎星漠呢,誰把黎星漠給我?”
他開始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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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被勞浮缇列為要定量攝入的重點觀察物品,不過反正他有法子,他通常在每個找不到黎星漠的夜晚叫着藍斯進入一家地下酒吧裏,一杯一杯地飲,面對光腦不停的安全提示置若罔聞,酒精讓他飄飄然,他有時候會在這樣虛假的漂浮中看到黎星漠的臉。
生動的活潑的,一步步從遠處朝他走來,可總是等不到近處就破碎,只留下一個死板嚴肅的藍斯。
藍斯并不是什麽好的傾訴對象,他是戎唳的朋友不假,可是他也的确很不理解,“戎,你只和黎星漠相處了不是很久。我不明白……這樣的相處會給你帶來如此大的影響。”
“是嗎?”戎唳扯動唇角,慘淡地微笑了一下,舉起一杯酒飲盡,有吞咽不及的酒液順着他的下颌滑落,沾濕昂貴的西裝外套,他意識開始慢慢恍惚,喃喃地道:“怎麽會有人相信?”
他和黎星漠,始于并不體面的協議結婚,婚後曾經相看兩厭,彼此說過最刻薄最惡毒的話,可是就是這樣的開端,最後竟真雙雙陷入愛河裏,愛有時真是來得毫無道理,藍斯的話說得也毫無道理,非要數十年相伴才能确認自己是愛上一個人麽?
“我已經和他度過很多比一輩子還要值得的瞬間了。”
可是仍然不滿足,愛是多麽昂貴的消耗品,沒有的時候不覺得,一旦有了,就想着要越多越好,讓他怎麽甘心半途而廢。
戎唳閉着眼,好像有一滴眼淚倏忽從眼角落下來,但只是轉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喝了實在太多,身邊又沒有別人,藍斯只得勉為其難地充當了一下對方的臨時助理,費勁地把對方運回了住處,門一開,把淩覓吓了一跳,哎喲哎喲地過來攙扶:“藍斯,真是辛苦了。小戎又喝了這麽多啊。”
藍斯盯着對方臉上的護膚品看了一會兒,無言地搖頭,然後告辭:“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淩覓還想挽留他,但戎唳已經開始不安地掙動,他嗅到母親omega的味道,聲音嘶啞地說:“我沒事,不用攙我。”
門被藍斯貼心的關上,淩覓嘴裏還說着:“你小心點啊,別總是喝酒,對身體不好。”
“難道不好麽?”戎唳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和淩覓對視,“母親,星漠應該是找不到了,我就姑且當他去了另外的世界裏,我早點去陪他,不好麽?”
“……荒唐!”
“到底是誰荒唐!母親,我已經說過,我有的,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我只要一個黎星漠都不可以嗎?”
“……”
戎唳的神色忽然變得哀傷脆弱起來,他用一種被抛棄的小獸目光盯着淩覓,“您明明知道他在哪,您知道的,對嗎?”
作者有話說:
戎唳:我狠心起來我連自己和媳婦都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