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說完,還要賣一個特真誠的笑。
邯媽擡頭瞧了她一眼,沒說話,掐完最後一根豇豆利索得放到小碗裏:“每天寫那樣的小說能賺多少錢呢?小哉啊,你說你也是拿着商學院文憑的人,出去做一份平常的工作也不是很好嘛,寫小說多累啊,脊椎都寫出問題來了是吧。”
這話題啊随時能把圍着她轉。
陳哉心裏老不樂呵了,偏生還要笑着:“主要是我自己喜歡……自己喜歡,嘿嘿。挺好的。”
臉上在笑着,心裏在咆哮:邯墨,等我回去你丫死定了!!
邯媽明顯有些不大高興了,但也沒多說什麽。
掐完了豇豆,讓陳哉一并兒到廚房裏做菜去了。陳哉的父母平時對她沒什麽要求,他們的教育理念歷來是,不指望陳哉成什麽大人物,餓不死,快樂就好,所以歷來養成陳哉大大咧咧,知足常樂的性格。
故而,陳哉從小都不跟別人争什麽,喜歡做的就拼勁力氣去做,不喜歡的就随便應付。這正好就體現在了家務上面,做的飯吧,能吃,也只是能吃的分,在一旁可把邯媽的白眼給翻的呦。
把飯菜擺上桌後,邯墨的爸回來了,進門的時候就在喊:“哈哈,今天我橫掃了兩個人啊!爽~诶,小哉也在啊~”瞧着陳哉,邯爸眉開眼笑。
邯爸是車間主任,現在退休了,喜歡下象棋,為人可比邯墨的媽和善得去了。
“爸。”陳哉叫了一聲。
真正的受訓是在飯桌上。就算陳哉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可還是抵抗不住邯媽施加的壓力。
說話都是拐着十八道彎的,偏是旁擊側敲,不跟你來直的。
邯媽先是跟自家老頭子說:“今天你下贏了誰啊?”
“還有誰,隔壁一幢樓的老李啊~”邯爸扒着飯。
“哦,老李不去照顧他孫子?”邯媽把聲音提高了一分貝,若無其事地看着邯爸說,“他孫子也快滿月了吧,白白胖胖的,很是讨喜,可把老李他們給歡喜的啊。”
陳哉低頭塞飯沒應腔。
邯爸自是聽出了自家老婆子話裏的話,臉色稍一尴尬,幹咳了一聲。邯媽便朝他狠狠使了一個眼色,那邯爸才猶豫了一下開口:“啊……小哉啊,不是我們催啊,你和邯墨到底打不打算要孩子啊……”
邯爸語氣軟,自是聽邯媽安排的才說的話。
陳哉心裏“咯噔”一聲,便覺得身體的某個角落被深深挖去了一塊,而這一瞬間的痛還不能表現出來。
“啊,邯墨說不要。”陳哉低頭埋飯,讓劉海遮住半張臉,合下眼皮,遮住情緒。
這話,是結婚當初,邯墨就說把這事兒全往他身上丢的。
邯媽沒看她,臉色嚴肅了,往陳哉的碗裏夾了一塊紅燒肉:“邯墨那兒的工作我是會去做的。主要還是靠你這兒,如果你跟他說你想要,我想邯墨也不會不答應,是吧?”
一個“是吧”幾乎将陳哉逼得沒路可退。
陳哉繼續埋頭挖着飯,那米飯塞到嘴裏,咀嚼着,什麽味道也沒有,喉根處泛苦,一點一點地往上湧,腳底好似出現了漩渦,好像有什麽東西拉住了她的雙腳把她一點一點地吞沒下去。那種布滿在心頭的尖銳疼痛像一張網一樣鋪散開來,包裹住她整個人,所有的感官全籠罩在着密密麻麻的尖銳感裏了。
“嗯……”陳哉從鼻子裏發出聲音。
這個反應自是激怒了邯媽的,她的眉毛一皺,看着低頭扒飯的陳哉許久微動,眼皮一合,放下碗筷,聲音不大自然:“今天沒什麽胃口,可能累到了,小哉你自己慢慢吃啊,多吃點。”
客套話是要說的,但說完就放下碗筷去廚房了,邯爸自是會看臉色,又不好當着陳哉的面說這老太婆,便尴尬地笑笑:“小哉你自己吃,你媽她胃口就這樣,啊~吃~”
多蒼白的客套話。
陳哉自是知道,沒敢把臉擡起來,實在怕自己擡起頭的時候眼淚就會掉下來。她忽然又想到姚欣和。
姚欣和曾經一杯涼水就潑在她的臉上:“陳哉你說你矯不矯情?你得的是絕症嗎?是絕症嗎!不就是不能生個孩子嘛!又不是死了!你他媽的頹廢給誰看!”
那涼水潑在陳哉的臉上,順着下巴滑下去,涼透了!
陳哉至今都記得那個場景,更記得她一巴掌甩回去沖姚欣和吼:“你去試試!你去試試躺在那張床上被人用手電筒照着你的下體!你去試試!在那個都是懷孕的,滿是幸福感的準媽媽的B超室後面排隊去做B超,你在那兒喊疼,喊疼……疼!疼到心底的侮辱感和擔驚受怕感!然後查出你這輩子都沒有月經不能生孩子!你去試試大學同寝室的人都在背後嘀嘀咕咕說你的病,不一會兒便傳遍整個系,那種日子,你去試試!!!”
那些聲音,那些話語,那些面孔,那些腐爛到陳哉心底的東西全在這一刻翻湧出來,吃到嘴裏的飯好似全變成了沙子!
這碗飯陳哉是怎麽吃下去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最後自己是用了怎樣的表情将碗筷都喜好,向公公婆婆道了別拎着龍井茶走出來的。
出了門,外面新鮮的空氣迎來撲向了她,陳哉一個沒忍住,全身發冷,胃裏一搐,撲到綠化帶上就吐了起來,将中飯全全吐了出來,吐得她直發虛,想摸手機,這才發現手機和家裏的鑰匙全部沒帶。
只能自己強撐到路邊攔了一輛車,去邯墨的律師所。
【13】深刻的東西
陳哉吐得冷汗直冒,等磨蹭到邯墨的所裏時,卻被告知邯墨不在。所裏的人都識得陳哉,看見陳哉臉上極其不好,又得知陳哉沒帶手機和家裏的鑰匙,連忙将她引到邯墨的辦公室,又要給她去泡壺熱茶。
“等等……”陳哉癱在沙發上叫住那個二助手,将自己婆婆給的上等龍井茶葉給丢到他手裏,“泡這個茶葉,放多點,別心疼!”
陳哉覺得,只有她把這些茶葉通通喝掉,給邯墨剩一點茶葉渣滓她才覺得心裏好受!
那二助手看着自家老板娘表情猙獰的摸樣,冷汗了一下,拿着茶葉退出去,退到一半又折了回來:“要不要給邯老師打個電話啊……”
這二助手是由邯墨帶着的,便一直稱邯墨為“老師”。
陳哉想了想,瞧着盛澤也不在,便知道這兩個人一定在忙,就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在這兒等他就好了。”
邯墨的辦公室很整潔,桌上放着一大疊的卷宗和文件,都用紅黃藍的便簽貼夾着歸類好,這個男人做事井井有條。
陳哉躺在沙發上,喝過熱茶胃裏便好受多了,有些犯困。眼皮有一搭沒一搭的阖上。
她癱在沙發上瞧着這間辦公室,沒有邯墨,便覺得這般辦公室沒有人氣兒。沒有邯墨,便覺得……身邊都空蕩蕩的。沒有邯墨,她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這個男人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生命裏,狠狠把她拉在他的身後,狠狠地擋在她的面前,為她阻擋了太多的現實,阻擋了太多的紛擾。他給予她了太多東西,最先給的,便是一個能讓她背朝整個世界的避處。
邯墨的求婚完全是個意外。那日邯墨載着她去看電影。途徑高架,正前方,就正前方,三車追尾連撞,慘不忍睹。邯墨的車就跟在他們後面,幸好有段距離,車速又不是很快,要不然也鐵定追尾上去了。
中間一輛桑塔納駕駛位被撞扁了,駕駛員是個中年男人,腿被夾着,頭破血流,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副駕駛座上坐着她的妻子,跑下車來大聲呼救,自己想去将丈夫救出來,拼命地叫着:“有沒有人幫幫忙!幫幫忙!!”那撕裂的聲音聽着就讓人揪緊了心。
邯墨将車停好,讓陳哉留在車內,上去幫忙施救,撥打120,叫來交警。救護車來了,拖車來了,消防車也來了,消防員用電鋸将車門切掉,将那中年男子救出來,他的妻子一直不肯上救護車,頭上的血把整張臉都染紅了,她就等在旁邊握着自己丈夫的手,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生怕他睡着了過去,等他丈夫被成功救出後,她才肯一道兒上了救護車。邯墨等情勢差不多安妥下來了才回到車裏來,沒說話,眉毛擰着,背上的襯衫全濕了,将車開下高架,他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打開了雙跳。
陳哉看着邯墨緊繃着的臉:“怎麽了……要不,我們別去看電影了吧。”
邯墨沒立即回答他,低頭合眼了半響,擡起頭看向她,目光深邃倒幾乎要将陳哉整個人卷進他的眸子裏,看得陳哉心裏一抖,便聽到他有些沙啞的聲音:“陳哉,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