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德元九年,皇帝病重,朝廷上下憂心忡忡,邊疆關外動蕩不安。
治國之任,一朝之責盡負太子一人。
“太子呆在禦書房多久了?”洛黎已經大半年沒見過祈謹然了,除了在禦花園裏偶遇過一次,而那時候,祈謹然的身側倚着洛曦。
若琳道:“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
“哦。”
“哦?小姐!這個時候你就只有哦嗎?”
洛黎半趴在桌子上:“不然呢?”
若琳對自己小姐的不思進取感到着急:“您都已經大半年沒見着太子殿下了,殿下也沒有要來的意思,你們之間總得有人先跨出一步吧?”
“怎麽跨?”現今,并不是誰先跨出一步的問題,而是對方壓根兒就沒有把許久沒見當回事兒。
“我去禦書房前看過,小太監端進去的三餐,在端出來的時候基本沒動過,殿下再這樣下去可不行,您是太子妃,此時親自做些茶點送進去,不是事半功倍嗎?”
“那不是姐姐做的事嗎?”
“小姐!您可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別說現在日子過得清閑,将來孤獨終老都有可能,現在,也不是說您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既然還有機會,您為什麽不為自己搏一搏,奴婢可是親眼看見小姐對太子的十年癡心的啊!”
“機會...”真的還有嗎?
可能日子清閑久了,無聊的骨頭癢了,若琳說什麽,洛黎就鬼使神差地做了什麽。
洛黎站在禦書房門前,等着小太監的通報。
出乎意料,太子準見了。
擡步踏進禦書房,光線有些暗淡,地上有許多紙屑,桌上攤滿了亂七八糟的奏折,從這兒看過去,只能看見祈謹然的發。
洛黎拎着食籃進了幾步,福了福身輕聲道了句:“臣妾給殿下請安。”
見上頭沒有大動靜,她踮着腳往上看了看,看不着,便大着膽子往臺階上走了去。
近了才發現,祈謹然正趴在桌上,也不知是假寐還是真的累的睡着了。
洛黎伸出手,想要去觸他的發,就快碰着時,突然有些怕,又收回了手。
将食盒置于一邊,想要幫他整理桌上混亂的奏折,剛伸出手,正趴着的祈謹然突然伸出一手将她的手抓的正着。
洛黎吓了一跳,一動不動,愣怔着看着祈謹然慢慢擡起頭來。
還是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只是有些消瘦了。
看着他眉間皺的有些緊,她想他一定很失望,現在在他面前的不是洛曦吧。
聽若琳說,最近他們倆在鬧別扭。
洛黎看着這張許久未見的臉,一時有些貪婪,出着神便望了很久。
許是洛黎當時的表情有些哀戚,許是祈謹然突然大發善心了,他的眉頭漸漸松開了,手也松開了。
洛黎收回暴露自己感情的眼神,若無其事地幫他收拾起了桌子,在他面前騰了塊空地出來,再将一邊的食盒打開,将點心好好地放在了他面前。
一切打點完畢後,她淡淡地笑道:“聽聞殿下近來忙于政務,鮮少進食,臣妾便想送些小點心來,希望太子保重身體,才好為皇上分擔重任。”
一番話,很有太子妃的味道,正正式式,例行公事一般。
祈謹然有些錯愕,但只片刻,便執筷夾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随後,表情有些艱難地咽了下去。
“這...是你做的?”
洛黎訝道:“我沒說,你怎麽知道的?”
“小時候吃過,就是這個味道。”
洛黎傻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還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祈謹然...對她笑了。
而且,他竟然還記得這個味道。
那是洛黎十五歲的時候。
一次進宮,洛曦做了些糕點供三人學業時墊饑用的。
就因為祈謹然說了句好吃,洛黎便纏着洛曦教她做糕點。
結果只學了一天,便迫不及待地攜着自己做的糕點去找了祈謹然。
那時候,祈謹然還很直接:“黎兒,這個,你可能沒什麽天分,今後還是讓你姐姐做吧。”
然後把洛黎氣地再也沒有學做糕點的欲望了。
雖然很生祈謹然的氣,不過,她很沒有骨氣,忍了一天沒去見他,第二天便沒忍得住。
于是,洛黎做糕點的水平依舊停留在那個時候,絲毫沒有長進。
“你還記得?”怯生生地問。
“嗯。”祈謹然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是啊,若琳說的對,或許還有機會的。
“是不是...很難吃...”
祈謹然不語。
“我本來是想讓禦膳房做的,可是...若琳說,我身為太子妃,得親自為你做點什麽才好,可我又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麽,于是...可能真的有點難吃了,我撤了,再讓禦膳房做一份。”
洛黎有些緊張,伸手就要去撤盤子,手卻又被祈謹然抓住。
一個握着,一個被握着。
一個看着對方,一個垂着頭。
不知靜默了多久,寬敞的禦書房裏回響一句輕語:“黎兒,謝謝你。”
洛黎依舊垂着頭,一點點都不敢擡。
祈謹然勾起她的下巴,讓他可以看到她的臉,卻不知,那張臉上何時已經挂上了淚。
其實,連洛黎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哭了,可能是因為那句“黎兒”,也可能是因為他對她說話的時候,太溫柔了。
“為什麽不看着我,為什麽要哭?”祈謹然拭掉了她的淚。
大顆的淚不斷地往下落,怎麽止也止不住,仿佛是要把這一年來受的委屈通通哭給他聽,可是她只能哭,卻不能訴。
“我只是覺得...覺得...”哭地連話都說不清,她慌亂地抹了把自己滿臉的淚,可還是擦不完。
“對不起,我...我不是要來給你添麻煩的...我...”
洛黎始終覺得,今天的一切只是一場大夢罷了,否則,祈謹然怎麽會...吻她?!
洛黎瞪大了一雙淚眼,餘淚落了下來,滿眼的不可思議。
不知過了多久,祈謹然放開了洛黎,洛黎目瞪口呆地看着祈謹然,聽到祈謹然輕輕說:“終于不哭了。”
祈謹然內心突然混亂了起來,看着她哭,他便有些不知所措了,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吻上了她的唇。
可是,他卻并沒有後悔的感覺。
看着洛黎梨花帶雨,傻傻呆呆的樣子,桃花般的唇,他的清明頓時又消失于無蹤,鬼使神差地又吻了上去。
洛黎因為驚愕,唇瓣微張,她感覺到祈謹然的舌頭纏上了她的,溫柔又有些狂亂的吻,讓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任他擺布。
他将她抱進了側廳的榻上,解了她的衫,在婚後一年之時,完成了他們早就該完成的洞房之夜。
洛黎以為,或許這就是機會,今後,他們之間會越來越好吧。
可是,當她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人,禦書房也空無一人,她瞬間覺得,或許昨天就是一場夢也說不定。
昨晚,他究竟把她當成是誰呢?
畢竟,她們倆有一張相似的臉。
畢竟,他說過:“黎兒,你放心,将來,我會待你好的,就像從小到大,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
看着身下的落紅,洛黎笑得很苦澀:“今後,你還如何能說把我當成好妹妹?”
毫無懸念,接下來的日子裏他都沒有來見過她,反倒是他和洛曦,聽說兩人已經和好,依舊情深意切,羨煞旁人。
洛黎很有自覺性,她想,既然做了替身,就要做的盡責,你不言我便不語,就當那日黃粱一夢,夢幻泡影,我不影響你,你也別再來招惹我了罷。
可是,注定的劫,怎麽逃呢?
她的劫是他,注定無處可逃。
三個月後,洛黎身子不适,禦醫診出了喜脈,她懷上了祈謹然的孩子。
這突如其來的孩子,洛黎并沒有任何準備,她沒有讓人宣張,打算尋思尋思,找個時機,自己去與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呼叫~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