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片黑暗中,洛黎看到有一個身影,離她越來越遠,她想要伸手去抓,可越近,那個身影便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見,于是她拼命地找,卻發現,無論如何,她都找不着他,也逃不脫這片無盡的黑暗。

身上的疼痛感将洛黎從這片黑暗中拉回了現實。

當視線清晰的時候,她看到了若琳哭花了的臉。

她伸手去幫她擦淚:“傻姑娘,怎麽哭成這樣?”

若琳緊抓住洛黎的手哭:“小姐,你總算醒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其實,睡夢中,她覺得這幾年過的有些累了,如果醒不過來那也不錯。

可是,她終究還是醒來了,累世愛恨,還沒算清吧。

“小姐!你流了好多血...好多血!我想去找禦醫,可是所有禦醫都被皇上傳去了鳳曦宮,我又沒法子出宮,怎麽辦...若琳真的好怕...”若琳越說,哭的便越發厲害了。

洛黎費勁地坐起身來,掀開被子一看,被單以及褲邊浸滿了血漬,有新的,也有已經幹涸的。

“有多久了...”洛黎的聲音虛弱地幾乎快要聽不到了。

“有一個時辰了...”

洛黎坐着,面色蒼白的好似一張白紙,虛空的神色想了會兒什麽,對若琳緩緩道:“幫着我收拾一下,洗個澡換身衣裳,明日等那位好心的陳老禦醫有空了,便去抓些藥來就好。”

若琳咬着下唇忍住不哭:“可是小姐,孩子...”

洛黎苦澀地彎了彎嘴角,不自覺地撫上小腹:“孩子是沒了,可我還活着...”

沒有人能聽得出,這句話究竟是遺憾還是慶幸。

一直以來為洛黎診脈的陳老禦醫,是除了虞風以外,唯一知道洛黎懷孕的人,而如今,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洛黎已經滑胎的人。

“娘娘,恕老臣直言,您為什麽不願意和皇上說您懷孕的事...”陳禦醫為人忠厚善良,曾受洛青之惠,便對洛黎特別照顧,洛黎希望他保密,他就沒有在別人面前提過半個字。

可作為一個旁觀者,他覺得洛黎這女孩子,太可憐,太不值了。

“我還要多謝陳伯伯幫我保密呢,如今...孩子沒了,反倒不用刻意隐瞞了,等我身子好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

陳禦醫深深嘆了口氣,惋惜不已:“哎...皇上用盡了所有辦法,傳召了所有禦醫,終能保住曦妃娘娘和她的孩子,卻連您有過孩子都不知道,說句大逆不道的,皇上的眼裏,除了曦妃,還有什麽!?”

若琳在一旁默默流眼淚,從她昨晚進屋看到洛黎躺在血泊中開始,她的眼淚便一直都沒有停過。

可是反觀洛黎,卻從頭到尾沒有掉過一滴淚,一直保持平靜,可她越是這樣,若琳看着便越是揪心。

不出幾日,祈謹然便傳召了洛黎觐見。

他高高在上,冷漠地俯視階下跪着的洛黎,重重地将聖旨扔在了她跟前,語氣輕蔑而涼薄:“你要的,我給你,曦兒不會跟你搶什麽,也請你高擡貴手放過曦兒,皇後!”

洛黎只是叩首謝恩,便什麽也沒說了。

封後大典那一日,洛黎身着華貴鳳袍,頭戴高貴鳳冠,慘淡的容顏被濃厚的妝容掩蓋的一絲不茍,消瘦慘白的臉又恢複了當初的風華絕代。

還好,那夜臉上割開的口子,并沒有留下疤痕。

她與祈謹然齊肩而立于高臺之上,受重臣朝拜,那是何等的風光和尊貴。

階下千人,唯有一人,懂得洛黎的苦難,看得出洛黎的心酸。

當洛黎與虞風的視線交接的時候,洛黎微微一笑,與剛剛裝給別人看的笑是不一樣的,于是,虞風也回以一笑。

這一幕,洛黎身旁的祈謹然看的一清二楚,可他似乎并不知道,心裏那種酸澀而又憤怒的感覺,叫做在乎。

他想,既然洛黎已為他的皇後,今後,便只能呆在他身邊了,逃不開躲不了,無論他要,還是不要她。

大典的禮節關卡頗多,跪拜之禮便要行上好幾輪,洛黎的滑胎才幾日而已,也沒有休息的時間,身子本來就弱得很,沒跪上幾輪便要倒頭暈過去,索性被祈謹然眼疾手快地扶住。

“你沒事吧?”突然說出的話,透露了些擔心出來,連祈謹然自己也有些驚訝。

“我沒...事...”洛黎想要逞強,卻抵不住身子的反抗,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洛黎已經躺在了黎晨宮自己的床上。

“你醒了?”

洛黎看着床邊坐着的祈謹然,有片刻的吃驚。

“皇上...”

祈謹然突然撫上洛黎的臉,又将洛黎扶起,緊緊抱在了懷裏。

洛黎任他抱着,她發現,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他只要親近她,她依舊還是會像以前那般不知所措。

耳邊感到溫熱的氣息傳來,伴随着他無可奈何的聲音:“黎兒,你的身子...”

洛黎以為他已經知道了孩子的事,當她環顧四周,看到陳禦醫對她搖了搖頭,她才放了心。:原來他還不知道。

“我沒事...”

洛黎輕輕地回答,卻又聽他重複了一遍,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你的身子怎麽...怎麽...”

“黎兒,答應我,以後...我們好好的,不鬧了,好嗎?”裏面有乞求的味道,洛黎或許應該感動吧,可是她一點都感動不起來。

一直以來,她都好好的,絲毫沒有想鬧的意思啊。

鬼使神差地,她終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今後,好好的,無非是他對她好一些,像...妹妹嗎?

從那以後,祈謹然對洛黎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轉變,不僅有空就來黎晨宮坐坐,偶爾還會陪着洛黎去花園裏逛逛,有時候,洛黎要吃藥,他甚至還會親手喂她。

不過,兩人相處的時候,話都不多。

有一次,洛黎或許覺得當下的氛圍很好,祈謹然的心情也不錯,她莫名地對他冒出了這樣一句話:“皇上,下次,您對我生氣的時候,能不能聽一聽臣妾的話。”

祈謹然的心莫名地被這句話刺痛,情不自禁地就點了點頭。

宮裏許多人近來都大跌眼鏡,覺得皇上膩了曦妃娘娘,對皇後娘娘回心轉意了。

而在洛黎眼裏,現在兩人的情況,只是好比一對親兄妹,哥哥對妹妹上了點心罷了。

雖然沒有抱什麽不該抱的希望,洛黎只希望能保持現狀,她就已經很知足了。

她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接觸過平靜的日子了,況且,她已經怕了,她不知道,這樣的平靜能持續多久。

這些天來,在祈謹然的照顧下,洛黎近來的身子總算是有所好轉。

這天夜裏,洛黎在榻上捧着書看,差點就睡着了。

門外卻突然有人求見,一傳竟是鳳曦宮的小太監,送來了洛曦的一封信。

打開一看,信上書:“虞風之命,喪于書樓!”

洛黎沒有絲毫猶豫,直奔宮中書樓。

她希望,洛曦沒有真的下手才好。

當她跑到書樓下的時候,書樓裏并沒有燈光,只見一片漆黑。

洛黎整顆心都懸着,怎麽也放心不下,自是不會多想,疾步上了書樓,當推門而入的時候,裏面黑的什麽也不能看見。

借着月光,洛黎四處搜索虞風的蹤跡。

突然,她聽到牆角有動靜,便慢慢走近去看。

當洛黎辨認出是虞風的時候,她已經被突然撲過來的虞風推到在地。

虞風瘋了一般地撕洛黎的衣服,吓得洛黎打了虞風一耳光,虞風才有了片刻的清明,撤回手腳,退開了很遠。

“黎兒...快...快走!你快走!”虞風忍的發顫的聲音,被洛黎捕捉到了。

她迅速收拾好淩亂的衣衫,再次小心翼翼地靠近虞風,虞風卻像見了鬼一樣的害怕,越退越遠。

洛黎上前幾步,抓住虞風的肩膀,發現他顫的很厲害。

“虞風!你怎麽了?你為什麽會在這兒,發生什麽事了?”

洛黎心急的很,虞風卻因為洛黎的觸碰退的更遠。

他抑制住顫抖的聲音,盡量平靜下來:“黎兒,你聽我的,趕快走!洛曦...她要害你!你快走!”

“怎麽會害我,我收到她的信,我以為她會傷害你才來的!”

洛黎困惑不解,步步逼近虞風。

虞風突然失控,強硬地拉過洛黎,将洛黎摁于書架上,腦中再沒有一絲清明,手裏狂亂地撕扯着洛黎的衣衫,像着了魔般,完全不似平日裏的溫文儒雅。

當洛黎驚覺虞風被人下了藥的時候,她已經無處可逃了。

門外一排燈火通明,一行人沖進了門來,為首的是她最不想在此時見到的人——祈謹然!

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快要将她燃燒殆盡的怒火,臉上的神情冰若寒潭。

那時候,她說:“皇上,下次,您對我生氣的時候,能不能聽一聽臣妾的話。”

她記得,他是點頭了的。

“将這對狗男女給朕打入地牢!”

洛黎映象當中,祈謹然沒有一次講話,是如此不帶任何情感的。

“皇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臣妾和虞大人是...”

“哦,對了,關之前,将虞大人...處以宮刑!”祈謹然絕情的樣子,是可怕的,他說出的話卻令洛黎感到更可怕。

“遵旨!”

有侍衛已經上前押人,而虞風卻早已因強忍侵襲全身的藥效而昏厥過去。

洛黎上前阻止,又回到祈謹然身邊,抓着他的衣袖求情,聲音裏都已經帶了哭腔:“皇上,請您收回成命!您不能...臣妾求你!求...”

洛黎沒有說完,祈謹然的巴掌已經将洛黎打回了地上。

可洛黎依舊不放棄,爬起來膝行至祈謹然腳邊,扯着他的衣擺哭道:“皇上,您若是生氣,怎麽罰我都好,您即便殺了我,我也絕無怨言,只求您放過虞風!求求您了!放過虞風吧!”

洛黎求的越是凄慘,祈謹然心裏就越發不舒服。

祈謹然驟然俯下身來,掐住洛黎的脖頸,咬牙恨道:“我說過,要你好好的,你倒在朕的地方與人茍且!”祈謹然的手不自覺地越收越緊:“本來,我還覺得挺對不住你的,如今看來,你在我眼裏,比窯子裏的妓女好不到哪兒去!你有什麽資格來要求朕?有什麽資格!”

祈謹然掐着洛黎纖細的脖子,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洛黎的身子重重地撞在了書架上,書架搖搖晃晃地砸下了高處的好幾本厚重的書,有些砸在了洛黎的頭上,有些砸在了身上。

頭被砸的犯暈,洛黎找不着北,但還是摸索着祈謹然的衣擺,苦求道:“謹然,你信我,我真的沒有做,我沒有!你放了虞風,你放了他吧,只要你放了他,我什麽都願意!”

洛黎聽到頭頂上有人冷笑一聲:“為了他...你為了他!好,很好!我會成全你!”

“全都給朕帶下去!”

洛黎被帶進了地牢,但是虞風卻沒有被一起帶過來,她只希望祈謹然能遵守諾言放了虞風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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