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待整個冬天
有的人穿着校服規規矩矩正兒八經的,其實骨子裏還是那個放浪不羁随心所欲的熊孩子。
不過用“孩子”來形容黎簇顯然不太合适,再過幾天,當新年的煙花開滿整片天空時,他就十八歲了。
十八歲,成年了,他終于不再是個孩子。
黎簇坐在天臺邊,手裏捏着瓶啤酒,和蘇萬窩在這一小方天地提前慶祝自己即将成年。
清瘦的少年人兩條腿在空中晃蕩着,要不是夜色籠罩,別人看了一定會打電話報警說有人要跳樓。可他又不是小孩子,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把戲他肯定是不會做的,何況以吳老板的性格,他要真跳樓死了,對方頂多上個香燒點《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之類的傻逼東西,要是沒死斷胳膊斷腿了,對方只會打筆錢過來敷衍。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真實殘酷呗,他被吳邪丢在火車上時就看透了。
吳邪這個人吧,特別的自以為是,仗着年紀大有點小聰明,就欺負他這個啥也不懂的高中生,把他給綁了帶進沙漠裏,虛張聲勢威逼利誘的,硬是拖他入局幫他完成什麽破計劃。
“幸虧小爺我貨真價實的聰明機靈,否則吳邪手上又得多一道疤了。”
黎簇咂咂舌,酒精的味道漸漸從嘴裏暈開,一點一點攀爬到白皙的臉頰上,化作兩團明豔的紅。
“蘇萬,你說我要不要去告老混蛋綁架摧殘未成年人啊?”
黎簇尋思着這個法子逼過河拆橋狼心狗肺的吳邪現身沒準也可以呢?法律面前誰敢不從,就不信他還能繼續躲。
當初在沙漠裏變着法兒欺負他時,老混蛋總是口口聲聲說他已經成年了,揍他不犯法,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擔當……他差一點就說出來了,其實他才十七歲,根本就沒成年。
幾個月前,他從汪家離開時處于昏迷狀态,被吳邪丢到火車上時也是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間就聽到一句也不知道有沒有的話。
“別怕,等我。”
說一句話都是誇他了,其實就特別簡單随意的四個字。
黎簇清醒後抓着頭發想了半天呢,吳邪到底有沒有在他耳朵邊說過這四個字?該不會是他從汪家三樓摔下去摔傻了,腦子出問題幻聽了?
“黎簇?”
操!怕什麽來什麽,他這會兒是真出現幻聽了,居然聽到吳邪叫他的名字。
黎簇按了按額頭,嘴裏有點苦巴巴的,“媽的喝高了!”他低罵一聲,手撐着天臺邊沿想下去。
“小朋友,你幾歲了,跑到這裏偷喝酒。”
帶着笑意的低沉說話聲驀地冒出,下一瞬,兩只有力的胳膊自後攬住了黎簇的腰,他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就被胳膊的主人抱了下去。
“……”
兩腳明明踩着地板,腦袋卻有天旋地轉的感覺。黎簇盯着摟在自己腰上的手發呆,幾秒後他鼓足了力氣給身後的人來了個過肩摔。
“呯”的一聲,吳邪沒有防備,結結實實摔在地上,他睜大眼看着倒過來的少年人,到底是沒沉住氣,兇他:“你信不信我真弄死你?”
過來的路上幻想了許多種久別重逢的溫情畫面,誰知道見面沒三分鐘就被過肩摔了,吳邪真不知該高興自己教孩子教的好,還是該生氣這個傻逼孩子沒養熟。
“你聞不到我身上的煙味嗎?”
黎簇還在發愣,吳邪只能自己爬起來,身上的灰塵顧不上拍,伸手先掐傻逼孩子的後頸罵一頓再說。
“吳邪……?”
黎簇眨巴着眼,好半天後終于叫了他的名字,緊接着和古潼京重逢時一樣擡手去扯他的臉頰,邊扯邊興奮的叫着:“真的是你啊!你、你怎麽……”
“我怎麽沒弄死你。”吳邪冷笑着接過話,一巴掌把傻逼孩子湊過來的臉糊開,完了踢一腳旁邊早喝斷片的蘇萬,“你倆小子行啊,背着大人在這喝酒胡來?怎麽,喝醉了還要來個酒後亂性兄弟情深互相幫助?”
天臺的光線很好,黎簇被推開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仰着頭看着面前熟悉的男人,深呼吸一口,鼻子裏全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煙草味,也是名為“思念”的味道。
胸腔裏的心髒在快速跳動着,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原因,還是因為面前的男人。
他在短短幾秒間下了決定,這一次不要再遲疑和羞赧,要把上一次沒做的事做了。
于是他從地上蹦起來,跟只猴子一樣蹿到吳邪身上,再八爪魚一樣纏着他,兩手捧着他的臉,不給對方反抗的機會就歪頭親了過去。
“早想這樣做了,早該這樣做的,當初在古潼京我就該這樣的。”
多少還是有幾分醉意,算是酒壯慫人膽,黎簇豁出去了,像小雞啄米般親着吳邪,又像惡狗撲食般咬着他的嘴唇。
“你就這麽等不及嗎?小朋友。”吳邪忍不住給了黎簇屁股一巴掌,再掐着他下巴解救自己被啃得發紅的嘴唇,“生日蛋糕還沒吃就不算成年了,在蘇日格的客棧裏我和你說過什麽話,還記得嗎?”
黎簇兩眼泛着水光,他一眨不眨看着吳邪,同樣發紅的嘴唇動了動:“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未成年。”吳邪對着他笑,嘴角勾起一邊還歪着頭,一如既往壞壞的痞痞的,刻意壓低的啞聲過分暧昧,“否則那晚你屁股就該遭殃了。”
黎簇難得沒臉紅,拿下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手指轉動和對方十指相扣,雙目灼灼一字一句:“那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
吳邪沒有立刻回答,但他看起來并不意外聽到這麽直白的問話。他深邃溫柔的目光一直落在黎簇臉上,他給了他時間選擇,小孩子不能做選擇,所以他願意等待,一直等他成年。
“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你嗎?”
黎簇又問了一句,心裏在想酒真是個好東西,此刻的他一身酒氣說什麽都可以,哪怕對方拒絕了,清醒後的他也能假裝什麽都沒說過什麽都沒做過。
問話之後是長久的沉默,周遭只有蘇萬細微的呼嚕聲。黎簇屏住了呼吸在等待着答案,吳邪抿着唇一聲未吭,半邊臉龐被陰影籠罩,他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即使兩人靠得這樣近,近到呼吸相融。
酒意漸漸侵蝕黎簇的四肢百骸,他覺得自己快要睜不開眼了,這時,吳邪突然掙開他手。黎簇心裏陡然疼了一下,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推開時,對方卻擡手将他的腦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吳邪?”
黎簇怔住,他有點口齒不清,努力想再說點什麽,可酒精霸道地捂住他的嘴讓他無法說清楚。他感覺自己又要失去意識了,很不甘心,還沒聽到吳邪的答案呢。
“等冬天過去,等你真的十八歲時。”
“如果你還想知道答案,我會告訴你。”
“黎簇,睡吧……”
其實想知道答案的人,是他吳邪。
想問問懷裏的少年人,知不知道他愛他,比喜歡更深的情感。
他愛着他,從蘇日格客棧裏第一次被他偷偷親吻後就開始愛他,一直到現在。
這些,他都不知道。
不過沒關系,歲月還長,他願意等待整個冬天,等待他能知道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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