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陸望臣一直以為自己有的是時間,可以等許澄氣消再把他哄回來。

許澄出走的那一個月,他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哪怕許澄真的跟別人在一起,他也要把心态端正,可是當許澄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又完全被情緒控制,被扭曲的臆想蒙蔽眼睛,沖昏頭腦。

他不能忍受任何觊觎的視線落在許澄身上,更不可能接受許澄移情別戀的結果。

有一年,他在別墅區山腳下的桌球室打球,打累了在後院抽煙,後門出來幾個滿臉橫肉的猥瑣男人,一人一句“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臉比女的還白”“是不是賣屁股的”聽得他後背一僵,飛快掐了煙進到室內,看見許澄不知什麽時候自己一個人跑過來了,此時正在烏煙瘴氣的桌球室跟沒頭蒼蠅似的到處走,看起來是在找他。

大夏天的,許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白茫茫一片在一群糙漢子裏顯得十足突兀。

心疼和憤怒的情緒交雜在一起,他幾乎是揪着許澄的衣服後領把他提到外面去的。

把許澄趕回家後,他又回到後院,把拳頭落在剛才說葷話說得最起勁的那個男人身上。

該是怎樣活在陰溝裏的見不得光的垃圾,才能把一切人和事物都意淫成供自己發洩的玩物。

他承認他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越來越對落後的窮鄉僻壤有偏見。

他要許澄離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越遠越好。

那個夏夜,那幾個男人群起圍毆他,将他打得渾身是傷。

那個夏天,直到臉上的傷消退,他才穿着長袖長褲重新出現在許澄面前。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明白,憑自己的力量遠不足夠去對抗世上的惡,他意識到,要阻止天下雨太難,保護一朵花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花端進室內,放在自己身邊。

可惜的是,他太想擁有,卻用錯的方式,将一切越推越遠。

他偏偏忘記,室內的花缺少灌溉也會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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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許澄鎖在身邊,卻放任自己被工作和消極的情緒湮沒,一次次忽視許澄的感受。

上次周舟一句“他是他自己”讓他想了很久,他當然知道應該再多給許澄一些自由。

只是他太害怕。如今他回想起當年教許澄打桌球的那個男同學,前兩年因猥亵男童進了監獄,他就忍不住後怕。

許澄太天真太單純,他不能讓他受到一點點社會的染指。

接到陸海電話時,陸望臣正在春城的小旅社裏躺屍,陸海告訴他,許勇已經被辭退,從今以後陸許兩家再無瓜葛。

許勇,也就是許澄的爸爸。

他昨天才回到春城,陸海今天就把許勇辭退了。

果然絕情的人,是不會念及任何情分的。

“這件事跟許叔沒有關系。”陸望臣咬牙切齒說,“你每天派人盯着我,不可能不知道我跟許澄已經分手了吧?”

電話那頭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兩家人還是要斷幹淨,才能徹底死了你這條心。”

陸望臣準備挂斷,陸海又說:“分手了好,反正之前你也一直在跟李家女兒見面,你回來後...”

“爸,你不知道吧?”陸望臣突然冷笑一聲,“李辛蓉她喜歡女人。”

在商界找到個喜歡同性的女人,然後一起商讨形婚騙過家裏人,這是陸望臣一直以來的計劃,可惜他現在不想演了。

“你!”陸海似乎是被震住了,“你不要說胡話毀了別人家清白!”

“最近覺得做生意也沒什麽意思了,不如出家算了。”這是陸望臣第一次在電話裏跟他爸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十幾歲的時候他都沒說過這麽荒唐的話。

然後挂斷電話,拉黑陸海。

夠老頭子胸悶氣短一段時間了。

陸望臣中午趕到許澄家的時候,只見到許勇一個人。

“叔,我爸怎麽跟您說的...”陸望臣坐在客廳,幾乎擡不起頭來。

“這事跟你爸沒關系,是許叔老了,開車不安全了,确實該退休了。”許勇給他續了茶水,“你這大老遠的還專程跑來說這事,多麻煩。”

“叔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陸望臣摩挲着茶杯。

“這幾年叔算是有點積蓄,準備自己在春城做點小本生意,剛好小澄他大伯年紀大了,我給他飯店盤過來接着做。小澄都放心我你擔心啥,你們年輕人多替自己操心操心。”

提到許澄,陸望臣的心靜不下來了。

“叔還以為你這趟沒回來,早知道讓許澄等等你一起回A市,他早上才剛走。”

“許澄最近搬家了...”陸望臣試探着開口。

“啊,對啊,他跟我說了,說是搬到工作室附近住比較方便。”

“叔您還記得小區名吧?別下次去找不到路了。”

“那你這就小瞧我了,叔還沒老到健忘,叫禦什麽苑,我連門牌號都記得,A棟4202。”許勇說,“不過這孩子有孝心,經常回來,都沒叔跑去看他的份。”

許勇又說:“我看這孩子事業剛起步,比較辛苦,給他打點錢又都退回來了,看來還是自尊心比較強,我也不好多問,在A市多虧有你照顧他。”

“我會好好照顧他。”陸望臣每個字都說得沉重。

陸望霏電話打來的時候,陸望臣已經在回A市的路上了。

“媽媽說許叔叔以後不來了是真的嗎?”陸望霏在電話那頭問。

“許叔他要做生意去了。”陸望臣回答她。

“會不會以後我再也見不到小澄哥哥了...”電話那頭帶了點委屈。

陸望臣沒心思安慰小孩,敷衍幾句便挂斷電話。

應該是禦隆苑,就在海浪工作室那棟樓斜對面,他知道海浪那棟樓要拆了,之前在附近蹲守了一個月也沒發現許澄的蹤跡,沒想到人就在對面的小區裏。

很快小尤打來電話,說在網上找到4202的招租信息。

“表哥,我這可是在為你偉大的愛情事業提供無償助理服務,你要怎麽謝我?”

“別廢話,我給你開工資。”

“目前據我所知,你的銀行賬戶可都被凍結了,現在你除了一套房一輛車,可以說是一貧如洗,要不你考慮一下賣房或者抵押...”

小尤話還沒說完,陸望臣就把電話挂斷了。

房肯定是不能賣的,那是他和許澄的家,等許澄回來,他可以換輛便宜點的車來周轉資金。

找人合租的事許澄回春城前就跟梁景提了,他還是過意不去這麽低廉的租金,于是想找個合租的人,替梁景增加一些房租收入,畢竟租金是按出租的房間來計算的。

梁景尊重他,把出租的一切權利都授予他,包括出租的空間和價格,也包括決定要不要接納這個租客。

招租信息挂到網上不過幾個小時,就有人主動來小窗聯系他。

那人似乎着急找房子,對租金的多少和房間的構造皆不太在意,并有馬上拎包入住的意願。

許澄按流程先跟對方約定看房的時間。

見到陸望臣是在第二天上午十點整,4202門口,也是他跟網上那個租客約定好的時間地點。

反應過來後,許澄想把門關起來,陸望臣已經擠進半個身子來。

“小澄,我不是來求和的,我真是來租房的。”陸望臣微微擡起雙手表示求饒。

“你怎麽...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許澄往後退,直至腰撞上鞋櫃才停下,聲音顫得厲害。

“你別怕我好不好...”陸望臣心裏泛着苦水,“我昨天去你家找你,你已經走了,我和你爸聊了才知道你在這裏。你別怕,我不會再逼你跟我複合...”

“我不租給你,你走!”許澄推他出門,卻被反抓住手腕。

許澄害怕得直往後縮,陸望臣趕緊放了手說:“對、對不起,我不會再碰你,我知道我們分手了。”

許澄低着腦袋,陸望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白皙的脖頸下是不斷打顫的身軀。

陸望臣真後悔死了,他想好好抱抱他,想讓這個平時窩在他懷裏睡覺,躺在他身下小聲嬌喘的人再回到他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了。

許澄抹了一把眼淚,背過身去說:“你走吧,以後也別去我家了,我爸現在不是你們家司機了。”

“小澄我現在沒地方去了。”陸望臣咬咬牙說,“我做生意失敗,錢全賠光了,房子也賣了,什麽都沒了,剛才還是坐地鐵來的。”

他看見許澄的身子頓了一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股腦說:“信用卡被凍結了,現在連酒店都住不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得去睡路邊了。”

空氣凝固了一陣,許澄終于轉過身來,眼淚不流了,小臉有些慘白。

“小澄...”陸望臣帶着希望喚他。

“那你就去睡路邊吧。”

陸望臣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踉跄着推出門外,門在他面前咣當一下關上,頭頂的感應燈适時熄滅,黑暗如一盆冷水讓他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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