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風流病世子14

應王之舉,在郁止意料之內。

事實上,正如容雲嫦前世記憶那般,應王應該在數月之前便造反,而八皇子也會因為這場謀反而獲利,也是在四皇子忙于平叛,才會被八皇子算計失去了許多。

自郁止來到這個世界後,他便想辦法拖延應王造反的時間,直到四皇子和八皇子被抓,應王這才不再忍耐,意圖趁亂舉大旗起義。

當然,明面上不可能說他就是造反,畢竟還要名聲。

歷代應王也立下過不少功勞,名聲不錯。

應王名義上是說朝中有血脈不純的妖孽作亂,逼迫太上皇退位,他要舉兵入京,清君側。

世人皆知,應輕燭的身份上确實有點問題,畢竟古往今來還沒有哪個公主活了十多年又被宣告是皇子的,應王以此為借口進京,也确實讓應輕燭成為衆矢之的,引來不少人攻讦。

不僅是應輕燭,作為應王世子的郁止,此時才是最尴尬的存在。

他本是質子,如今應王謀反,第一個處置的便該是他。

然而他與應輕燭又是那樣的關系,這讓衆人對他不知該如何安排。

一些想要打壓應輕燭的人便奏請将郁止關進大牢,用他威脅應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應王既然敢起兵造反,自然是不将郁止這個兒子放在眼裏,哪怕當着應王的面将他給殺了,對方恐怕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此時提他,不過是一來試探應輕燭,二來借此打壓應輕燭。

君臣之中,總有一強一弱,新帝登基,君臣博弈,而郁止便是那顆棋子。

郁止心知肚明,卻依然安心待在紫宸殿,仿佛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也不擔心新帝會否犧牲他來換取朝堂上的和平。

應輕燭不同于普通皇子,他在朝堂上沒有勢力,更沒有母族妻族幫襯,在這場博弈中,他沒有絲毫優勢,地位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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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外患已在,便有不少不安定之人趁火打劫,意圖架空這位新帝。

“啓禀陛下,應王十萬大軍已經到了渭城,還請陛下早做決斷!”

應輕燭坐于高位,低頭俯視着底下的人群,看着衆人,緩緩露出一抹冷笑,那人上的奏折被他随手一丢,好似不經意間,便将那人頭上的烏紗帽給砸了下來。

“馮卿如此關心應王大軍前來,既如此,朕便全了你為君分憂之心,你去,傳朕的聖旨給應王,向天下揭露反賊謀逆真相。”

朝臣心一凜!

那人惶惶然跪下,“陛、陛下……”

給應王傳旨是個什麽活?那是去送死的活啊!

應輕燭微笑,“愛卿去吧,朕會牢記你一心為君之心,待你回來必不會虧待你。”

前提是他有命回來。

“衆卿以為如何?”應輕燭掃了一眼下方。

衆人紛紛跪拜道:“陛下聖明。”

再無人敢提處置郁止一事。

下朝後,郁止便聽說了這個消息,不由笑道:“你這樣做,恐怕我少不了一個佞幸之名。”

應輕燭一邊吃着上朝前沒吃飽的早膳,一邊看了一眼郁止問:“你在意?”

郁止勾唇道:“自然不會。”

應輕燭放下心,伸手遞了一塊糯米糕進郁止嘴裏。

郁止:“我吃過了。”

應輕燭:“再吃一點。”

飯後二人在禦書房,一邊處理奏折一邊商議正事。

“你打算派誰去處理應王?”郁止嘴上問道,心中卻已經有了猜測。

“鄭國公。”

郁止一邊點頭一邊道:“他是你母親舊友,也與你早有接觸,忠心于你,也是武将世家,手中有兵,确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這也是應輕燭當初有信心争位的原因。

應輕燭得到他的肯定,心中略喜,面上正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卻又聽郁止繼續道:“可他已有從龍之功,待應王一滅,朝廷拿得出手的武将便沒幾個,鄭國公府難免會一家獨大,恐變成第二個應王。”

應輕燭皺眉,“他不會。”

郁止無奈一笑道:“陛下,您與他又有多了解?從前也不過是書信往來居多,我知道,這幾年他能暗中支持你必然也有心向着你,可你能肯定他心中對權勢沒有任何想法?有更進一步,一家獨大的希望,他不會心動?”

應輕燭眉心越皺越緊,很容易看出來他不喜歡這些話,哪怕這些可能是事實。

郁止看着他,輕嘆一聲道:“我知陛下重情,可是陛下,永遠不要考驗人心,那不是能經得起考驗的物品,當你看重誰時,不要給對方需要接受考驗的機會。”

應輕燭看着他,很想問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是有過什麽經歷?但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回去。

往事如煙,再追究又有何意,若是提起對方的傷心事,反倒不美。

“既如此,你有其他人選?”

郁止正等着他這句話,聞言便微微一笑道:“我。”

說罷,不等應輕燭反應,起身向他拱手行禮,“父王叛亂,陛下罪不及臣,臣感陛下恩德,願大義滅親,親自平叛。”

“不準!”應輕燭拍案而起,怒瞪着郁止吼道。

原來這人打着這樣的主意!

“你那破爛身子,是不要命了?!”

郁止無奈,哪怕他平時表現地身體再好,可在應輕燭心裏,他已然是那個身體千瘡百孔的印象。

事實上他經過長時間調理,已經好了不少,至少表面看着無常人無異。

但早年的虧損卻不那麽容易補回來,這具身體經過的毀滅性損傷也無法修補。

換言之,他這身體再怎麽調養,也不可能再養得更好。

“還請陛下恩準。”郁止堅持道。

應輕燭見他固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冷聲道:“你可知你應王世子的身份有多敏感?我今日下令讓你帶兵,或許外面便會傳你哄騙新帝,帶領大軍與應王會師,屆時你當如何?你一人能堵住天下悠悠衆口?”

郁止一臉平靜,“事實如何,待臣歸來,自有定斷。”

應輕燭心說有什麽定斷,你要是中途被殺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将罪名都安在你頭上呢?

卻又見郁止微微一笑,安撫道:“我知陛下信我,我也信陛下,自然不會受此挑撥離間,都道人言可畏,可當全然信任彼此時,人言亦不足為懼。”

他并非不知道最近應輕燭心情不好,也并非不明白應輕燭在害怕什麽。

他怕他們因為身份而漸行漸遠,怕他們面目全非,怕他們有朝一日分道揚镳,因此忐忑不安,夜間也時常失眠,輾轉反側。

今日,他便借此機會表明心意,顯示自己相信他的決心。

無論未來如何,都無需忐忑,無需畏懼,因為他們将攜手走過無數個春夏秋冬,欣賞一路星月風雨。

應輕燭看着他,胸口起伏不定,雙拳緊了松,松了緊,良久,才将心頭那場悸動壓下,勉強穩定心緒。

帝王的殼子被他抛下,伸手抱住郁止的腰,将頭埋進郁止懷裏,閉眼細細嗅着他身上的氣息。

那是一股淡淡的藥香與安眠香的結合,是每晚入眠時身邊的味道,美好與安詳仿佛進了他的夢裏。

“可你的安危怎麽辦?戰場上刀槍無眼,我不放心!”他知道這人身手及好,可戰場上不是一人之敵,而是千軍萬馬,他不願意冒那個風險。

郁止知道不是他小看自己,當事情發生在自己在意之人的身上,哪怕有萬全的準備,也不可能完全放心。

對此,郁止也沒有辦法,只能抱着他溫聲安撫道:“你可以派人保護我,我一有空便給你寫信,你放心,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好好保護自己。”

應輕燭還是不願,可他知道,郁止既然說出這些話,便是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決定,若是自己執意反對,他們也會鬧矛盾。

他很想問為什麽,為什麽非要這樣做,為什麽一定要逼他答應?

郁止,難道你以為,朝堂上那點事,能比你更重要嗎?

他很想告訴郁止,他不在乎朝臣功高震主,不在乎一家獨大,不在乎……

“陛下,莫要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郁止适時道。

應輕燭心中一堵。

他沒忘。

他說自己會拿到皇位,會做一個好皇帝。

良久,應輕燭的心跳才逐漸平穩下來,眷戀不舍的聲音終是無奈地傳入郁止耳中。

“你要好好回來。”

還未分離,便已想念。

三日後,應輕燭下旨,命決意大義滅親的郁止為主将,鄭國公為副,率領大軍出京平叛。

站在城牆上,遙遙望着那人沒于人群中,随着大軍遠去,應輕燭久久未收回視線。

貼身太監取過大氅為他披上,“陛下,保重身體,郁……公子也會擔心陛下身體是否安康。”

應輕燭平靜道:“回宮。”

行軍打仗不是個好活,尤其是這個落後的古代。

長途跋涉會使人身心俱疲,一路上也艱辛不已,尤其郁止這具身體根本從未吃過苦,在這路上算是全吃了。

若非郁止善于調節和僞裝,他在軍中原本便不好的名聲便會一落千丈。

郁止沒有讓別人認為自己是來鍍金搶功勞的廢物的打算。

他原本還想親自上場,然而這身體不給力,他便打算只制定計策和攻打計劃,別人打,自己坐鎮軍中,他可不願因為逞強而導致失信于應輕燭。

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并沒有直接對敵應王。

應王一路走來占據了不少地盤,但郁止目前并不擔心,應王起兵其實有些匆忙,且他還不願污了名聲,因此那些人和地都不知道自己易主。

他安排一隊人去溧陽抄了應王老家,沒有驚動留守的應王軍隊,便把應王家眷偷了出來,等人發現時,人早已經沒了影。

溧陽大亂,全城找人,消息傳至應王耳中也令他變了臉色!

“那麽多人做什麽吃的?!連人都看不住?!”

“父王息怒,想來去那皇帝太過狡猾,才會想出這等辦法,父王,目前當務之急并非找到家中弟妹,而是先打進京城,大位要緊!皇帝畏于父王,想來定會用弟妹們做文章,目前他們應當沒有生命安全。”

說話的是應王最看重的兒子,也是郁止這具身體一母同胞的弟弟。

此次上京乃跟着應王,因此逃過一劫。

應王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帶了個兒子,否則這會兒就是全軍覆沒。

至于這位二公子,心中便是高興,恨不得皇帝真把他那群弟弟妹妹殺了,如此一來他便是父皇唯一的兒子,也是能繼承他大業的兒子。

此時,二人并不知道,幾日後便會看到自己的親兒子/兄長。

得知朝廷已經派兵,且讨伐他的人是郁止後,應王心中将郁止那個便宜兒子罵了一晚上。

傳旨說明他是反賊的那名官員已經被他殺死,卻也無法阻止他謀反的消息傳遍全國。

應王幹脆也不裝了,京城不過兩萬兵馬,即便加上沿途各州府,也不過七八萬兵馬,如何能與他十幾萬兵馬抗衡?且那主将還是他那自小不學無術的大兒子,他不信對方能玩出什麽花樣。

然而當他看着自己被各種奇襲,對方軍隊一路勢如破竹,眼看着就要沖至主陣營,他甚至來不及懊惱後悔,當即想要挽救反擊。

然而太晚了。

為了早止兵戈,郁止奉行擒賊先擒王的原則,一開始便動了應王的子孫家人,如今沒有後顧之憂,可以直接對應王動手。

未必,他罕見地親自上陣,手持長弓,挽弓搭箭,遠遠朝着某個方向射去。

于千軍萬馬之中射中應王。

應王胸口中箭,軍心大亂,又躲避不及,被郁止追逐包圍。

他的二兒子比他還先不敵,此時非死即傷。

眼看着郁止越來越近,他忍不住以利相誘,“郁止我兒……你行軍奇詭,心有溝壑,不如與父王一同伐楚?待我登基,必封你為太子!”

郁止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父王當真認為我很不錯?是個有用的人?”

應王心中一喜,以為有戲,當即道:“自是如此!我兒有為父風範!從前是父王太過忽略了你。”

郁止卻沒聽他後面的話,只笑道:“如此便好。”

随後又對身後人輕飄飄道:“動手。”

刀光一晃,鮮血噴湧而出,應王臉上的笑容甚至都沒落下,卻已然人頭落地。

應王已死,軍心大亂,十萬大軍頃刻之間如一盤散沙,被郁止帶人輕松繳獲。

他并未大開殺戒,這麽多人中,絕大多數是真被應王所騙,以為自己上京清君側平叛,殊不知他們自己才是叛賊。

歷時四月,平叛之行終于畫上句號,郁止也踏上了回京之路。

離京時還在暮春,回來時已是苦夏。

郁止一路緊趕慢趕,十幾日後,終于即将來到京城城外。

郁止不願狼狽地見人,特地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以至于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憔悴,在一衆糙漢中顯得格外明顯。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滿意,想回京後先去應王府洗漱一番再進宮。

然而當他騎馬行至城門口,遠遠便見那城牆之上站了一位青衣男子。

分明相距很遠,分明不見樣貌,不聞其聲,可就是有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仿佛深深镌刻在靈魂中的牽引。

馬蹄快步前進,青衣轉身下樓。

夕陽的餘晖将整片天地照得通紅,映在二人身上,嬌豔明媚。

人群熙熙攘攘,來來往往,仿佛都成了背景,絲毫打擾不了這逐漸走近的二人。

馬上的郁止對地上的青年緩緩一笑,溫聲道:“信我,我回來了。”

應輕燭有片刻怔愣,眼前的郁止仿佛與一年前的他身影重合。

當日他在樓上,郁止樓下,今日他在地上,郁止在馬上。

無論是“信我,娶你”,亦或是“信我,我回來了”,都在他心中镌刻永恒,成為他生命中絢爛難忘的色彩。

而更不舍難忘的,則是郁止這個人。

見到想見之人,長途跋涉的疲憊終于壓制不住,齊齊湧上心頭,沖破郁止的防護,他感覺意識昏沉,身體疲軟,握着缰繩的手無力松開。

身子宛如失去支撐,緩緩從馬上偏落而下,應輕燭快步上前接住,看着他閉上眼睛,低低的聲音湊在郁止耳邊。

“我們回家。”

景帝幼年命途多舛,以女子養之,後複其身份,登基稱帝,納谏如流,勤政愛民,臨朝三十載,扶大楚至興,後退位于嗣子。

景帝一生無後無妃,無親生子女,史傳性好龍陽,有一情人久居深宮,于景帝十三年病逝。

數百年後,景帝墓啓,一棺雙骨,生同寝,死共穴。

新世界,郁止剛意識回籠,便感覺有人撞進自己懷裏,他要将人推開,對方卻又湊上來,不僅如此,雙手還在他身上亂摸,擾得他有些頭疼。

他睜開眼,正要将人作亂的手抓住丢開,便動作一頓。

熟悉的氣息傳入靈魂,令他一時忘了動作。

“嗯……嗯哼……”

“好熱呀……”

樣貌甜美可愛的男生拼命往他懷裏湊,還沒接收劇情和記憶的郁止無力招架,因為上個世界禁欲太久,這個世界一來才這麽熱情?

郁止無奈又好笑,但也看出愛人似乎情況不對,當務之急還是解決身體問題,便拉着人進了浴室。

浴室反鎖,裏面時不時傳來哼哼唧唧的哭聲,聲音又嬌又軟,令人心癢難耐。

翌日,郁止從淩亂的床上醒來,身邊沒了人影。

他起身喝了杯水,徹底清醒後,接收劇情和記憶。

霎時無言以對。

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

媽媽:【小止,昨晚怎麽沒回家?今天你嫂子來咱們家第一天,記得回家一起吃飯,認認人。】

郁止:“……”

心說還需要認嗎,昨晚睡了一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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