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夜夜栖芳草2

第92章夜夜栖芳草2

“郁止郁止,明天我生日,想邀請你去參加我家的生日會,你要來嗎?”

剛下課放學,郁止便被人攔住,七八歲的小女生穿着白色的蓬蓬公主裙,頭上紮着兩個馬尾辮,水晶發卡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女孩兒甜甜的笑容和紅紅的臉蛋簡直不要把心思表現得太明顯不過。

郁止拒絕道:“明天我要上課。”

女孩兒臉更紅了,卻從笑變得想哭。

“明天周末又不上學,你上什麽課?”一個矮小的男孩站出來不高興道。

郁止:“鋼琴課。”

他扭頭對女孩兒道:“不好意思,真的沒時間。”

雖然他拒絕得禮貌,可依然是拒絕,從沒被拒絕過的女孩兒還是紅了眼睛。

郁止心中無奈,卻也沒辦法,他管得住自己,卻管不住別人。

不過都是一群小屁孩兒,對感情半懂不懂,只知道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是最受歡迎的對象。

女孩兒幻想白馬王子,很容易被周圍很像白馬王子的人吸引,認為王子和公主應該在一起。

這些郁止都知道,但那又怎樣,他又不會因為無關緊要的人而改變自己,為了讓人不喜歡不關注自己而把自己故意往不喜歡的方向捯饬,那是傻子的行為。

“明天我會給你帶禮物的,提前祝你生日快樂。”餘光瞧見一道身影朝自己走來,郁止留下一句話,朝快步朝着來人的方向走去。

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兒在幾個小姐妹和小男孩的安慰下沒有哭,她擡着頭,望向來接郁止的人,頓時剛才的難過都消失了,滿心都只有震驚茫然和驚豔。

“哇!那個叔叔好好看!”小孩子的注意力轉移地很快。

幾個小孩兒同樣看過去,就見他們剛剛拒絕了班裏小公主的郁止跑到一個樣貌溫雅的男人身邊,将手放進對方的大手裏,兩人相攜而去。

“真的欸!比竹公子還好看!”竹公子是目前大火武俠劇裏顏值最高的男配。

“他也是明星嗎?為什麽我沒見過他?”

“我可以找他要簽名嗎?”

“他和郁止是什麽關系啊?是郁止爸爸嗎?”

“下周他還來嗎?下周我要穿綠色的百葉裙,媽媽給我買的新裙子,可貴了!”

學校剛開學不久,他們對同學還不夠了解,因而并不知道那人是誰。

而被他們議論的人,此時正坐在車裏,笑看着郁止,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的表情打趣道:“還說不想來上學,瞧瞧你剛才受歡迎的模樣,簡直是衆星捧月,好多小朋友喜歡你。”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說話時的語氣帶着一點點隐晦的酸,郁止聽在耳朵裏,不由唇角微微一彎,複而平靜道:“我又不需要他們的喜歡。”

都是一群不重要的人。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沒有誰離不開誰,他們的喜歡太過表面,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世上唯一願意永遠追随他,愛他的人只有這一顆星星而已。

不得不說,雖然他的話有些不留情面,但桑惜音聽着确實很開心。

剛才的那丁點由于郁止會認識其他人,與其他人交好而生出的酸意徹底消失,他笑着揉了揉郁止柔軟的頭發,又在對方正經的眼神下一點點将頭發理好。

“雖然但是,多認識一些朋友還是有好處的,你要學會交朋友,才會不被孤立。”

郁止心裏知道他心裏其實不喜歡,但也知道他也希望自己交朋友,既不想辜負他的好意,更不想讓他不高興。

他解下背上的黑色書包,将它放在一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頭發,頂着一副年幼的身體,看着一本正經地對桑惜音道:“我不需要朋友,天才都是孤獨的。”

桑惜音差點笑出聲來,無他,實在是這樣的小少年太可愛的!

雖然知道郁止只是因為幼稚中二才會說這種話,但桑惜音心中還是寬慰不少。

“嗯,我家小郁是天才,要孤獨,那我是不是也該離開你,讓你一個人做孤獨的天才呢?”

郁止:“……”

“那倒不用,你跟他們不一樣。”

“哦?有什麽不一樣?”桑惜音笑抱住他,問道,想知道他家小郁還會說出什麽話來。

“他們是後天認識的,随時可以被代替,來來去去,我可以選擇遠離。”

小郁止雙手環抱,盡管他努力讓自己表現地十分正經嚴肅,像個大人然而在桑惜音眼裏都只是“我家小郁真可愛”。

“而你,是老天爺配給我的,唯一的,不能丢不能換。”

唯一這個詞大大取悅了桑惜音,這讓他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卻故意道:“哦,你這是在嫌棄不能甩掉我?畢竟我可是老天爺送給你的爸爸。”

不是爸爸,是愛人。

他見桑惜音高興,心中無奈輕笑:“你喜歡,那就算是吧。”

話雖如此,桑惜音卻沒再像幾年前那樣哄着郁止喊他爸爸。

剛才不過是開開玩笑,實際上他也不知為何,更喜歡郁止喊他名字。

惜音。

這個好看又好聽的名字,似乎從郁止喊出口開始,才有了真正的意義。

郁止當然不會安安分分在一年裏待下去,很快,他便要求跳級。

桑惜音知道他聰明,甚至覺得郁止之前說的天才也并不是開玩笑,于是他縱容着他跳級。

郁止一次性跳了三級,開學沒一個月,他就從一年級小學生變成了四年級的小學生。

坐在一衆一米幾高的同學裏,矮了別的男生一個半頭的他顯得格外明顯。

但沒人敢小看他欺負他,一方面是因為他優越的經濟條件,無論是随身攜帶市面上剛出來的新款智能手機,還是看着就不便宜的穿着,以及那一身貴氣。

更重要的還因為他優秀到無人能敵的成績。

優秀的學生更受老師們喜歡,也更受同學們的敬畏,即便有的孩子不懂什麽經濟條件,就說他那永遠滿分的成績也沒人敢小瞧他。

這樣的郁止,成功在一群小學生裏鶴立雞群。

而他也并不滿足于目前的就讀年級,還想繼續跳級,但是老師們不同意,無奈之下他只能繼續讀着,打算以自身的成果磨到老師們同意為止。

老師們本來以為郁止這個小天才是太驕傲了,雖然聰明,但許多天才都過剛易折,要是将來受挫,受到的打擊一定會比其他人更重,甚至一顆明珠凋落,所以想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然而在觀察了一年後,老師們發現郁止雖然聰明,卻并沒有驕傲,也沒有恃才傲物,甚至待人接物雖然不說平易近人,似乎有點高冷,不怎麽主動接觸同學們,卻也沒有妄自尊大,看不起那些比不上他的同學。

甚至就算有人看不慣他,惹他生氣,他也不會得理不饒人。

這是一個理智早熟又優秀的孩子。

老師們一衆認定。

于是,這學期結束,原本應該上五年級的郁止成功參加小升初考試,下學期直接上初一。

這一年,郁止八歲。

“孩子還這麽小,你就揠苗助長,小心将來毀了孩子的未來。”桑大哥跟桑惜音敘話。

對于弟弟養了幾年的這個孩子,桑大哥也是喜歡的。

不僅因為這是弟弟養大的,還因為郁止實在是又乖又聰明懂事,還會說體貼關心的話,比喜歡欺負弟弟,領着弟弟瘋玩的孫子強多了。

因此他也不希望看到郁止的未來會因為弟弟的縱容而被毀掉。

“哥你杞人憂天了。”桑惜音無奈道,“小郁比你想的還厲害,他本來就是小天才。”

說這話時桑惜音還一臉驕傲。

這可是他家的小郁。

桑大哥不知道郁止有多天才,卻也知道自家弟弟有多重視讀書,早些年他還逼着自己讀書,認真起來連他這個親大哥都會被打。

他可不信小郁這麽小就這麽聰明,其中和弟弟沒有半點關系。

于是他隐晦提了幾句,希望弟弟能夠聽懂他的話,不要把孩子逼得太緊。

桑惜音:“……”

這真是天降一口鍋,又大又圓。

對此絲毫不知的郁止正在院子裏跟行雲流水兩兄弟玩。

“郁哥!大哥!我們來玩過家家吧!”五歲多的小豆丁滿眼希冀地看着兩個比他好高好大的哥哥。

桑行雲首先皺眉嫌棄道:“你都多大了,怎麽還玩這種游戲!”

快十二歲的桑行雲表示堅決不要陪弟弟玩這種愚蠢的游戲。

“哥哥……哥哥……”桑流水抓着他的手左搖右擺,一副不說服對方就要一直繼續“喊魂”的架勢。

桑行雲意志堅定,絕不肯為了弟弟妥協。

“你讓郁止陪你,你們玩就是了。”

桑行雲喊郁止的态度一點也不客氣,如果說一開始他對這個“弟弟”還有點喜歡的話,可後來弟弟越來越優秀,成為長輩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比他這個大了幾歲的人還懂事能幹,他對對方的喜歡就大打折扣,這些年下來,雖不至于說是對頭,關系卻也絕不好。

“人不夠嘛,要四個人才好玩。”桑流水央求道。

桑行雲松了口氣,理直氣壯道:“那我們只有三個人,就更不能玩了。”

“可以啊,小璃妹妹來了就可以一起玩了!”桑流水雙眼亮晶晶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下一刻,溫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二哥,我來了!”

桑行雲:“……”

最終,他還是不得不參與了這場幼稚的過家家。

既然不能反對,那他就要給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我要當哥哥!”

“哥哥,這裏面沒有哥哥。”桑流水反對道。

桑行雲要崩潰,“那有什麽?”

“爸爸媽媽和寶寶,再來一個……一個惡毒婆婆吧,這樣就有很多故事了。”溫璃脆生生道。

“那我要當爸爸。”桑行雲立馬道。

“不可以,我和小璃妹妹是一對,我們才是爸爸媽媽,哥,哥,你就做我們的寶寶吧!我們會照顧好你的!”桑流水拉着溫璃的手說。

郁止眉頭微松,“我也覺得這樣不錯。”

桑行雲:“……我是寶寶,你就是惡毒婆婆了!”這人傻了嗎?

郁止在等桑惜音之餘,不介意陪幾個小孩玩兒玩兒,畢竟是自家孩子,而且能看到桑行雲跳腳的樣子,他心情不錯。

他故作思考地想了想道:“可我是男的,惡毒婆婆不符合,不如惡毒公公怎麽樣?”

兩個沒見識的小屁孩兒當即同意:“好呀好呀!”

在他們看來,郁止哥哥可是很聰明的人,他說的肯定是對的。

郁止轉頭便對還在懵逼的桑行雲道:“好了,你現在該喊我爺爺。”

桑行雲:“……”

桑惜音出來招呼他們進屋,見到溫璃來也笑着歡迎,卻見到自家大侄孫臉色漲紅,看着不像是羞的,而是氣的。

“這是怎麽了?”他揉了揉大侄孫的腦袋,“鬧矛盾了?”

“沒有,我們在玩游戲。”郁止首先解釋道,視線不着痕跡落在桑惜音揉桑行雲腦袋的手上,勾了勾唇。

直到桑惜音收回手,他的視線才移開。

這個桑行雲,一直不喜歡他,雖然他不至于跟小孩子計較,但他也不喜歡看到對方那仿佛欠了他八百萬的臉,又不欠他的,偶爾欺負一下感覺還不錯。

桑行雲不好意思對桑惜音告狀,要是讓叔爺爺知道自己被迫喊郁止那個小混蛋爺爺,豈不是會被嘲笑?

“沒事。”他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仿佛自己還是那個裝逼的酷哥。

郁止走向桑惜音,把手放進對方手裏,“天色已晚,該回家了。”

桑惜音笑道:“好啊,回家。”

桑行雲看着郁止的背影,氣得臉色扭曲。

把溫璃送回家後,他揪着弟弟的後衣領,沒好氣道:“到底誰是你親哥?別人欺負你哥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幫着對方一起欺負我?!”

桑流水扭動小身板,試圖轉身,然而桑行雲卻偏不讓,最終他只能艱難地試圖扭頭看桑行雲,“可是哥哥,郁哥又不欺負我,但你欺負我。”

“胡說,我什麽時候……”桑行雲的話噎在嗓子眼,看了看自己的動作,想了想自己的話,最終讪讪将弟弟放下。

回到家,桑惜音先去準備晚飯,平時這時候郁止應該在做作業,雖然他根本不需要,但他不想給老師增添麻煩,一點再簡單不過的作業而已,他最多花個十多分鐘就能搞定。

但現在已經放假,沒作業的他直接搬來板凳在廚房幫桑惜音洗菜。

為了他安全着想,桑惜音不許他學做飯,但洗菜這種活是可以做的,畢竟這也是增加兩人相處的重要機會。

“你又欺負行雲了吧?”桑惜音只是不說,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何況郁止也從未隐藏過。

“怎麽能算欺負呢,我只是在為他創造今後珍貴的回憶而已。”郁止正經道。

桑惜音忍俊不禁,無奈搖搖頭,卻也并未對此事再說什麽,他知道郁止的分寸,何況也不算是真欺負。

“暑假想去哪裏玩?要出國嗎?”桑惜音詢問。

“你想去哪裏?”明面上,郁止喊桑惜音叔叔,可私下裏,郁止從未這樣稱呼他,一直都以平輩身份稱呼。

如果說一開始桑惜音還有些別扭,現在早已經習慣,誰說相差這麽大不能做平輩人了?他們本來也沒有法律上和血緣上的什麽關系不是嗎?

每每想到這兒,桑惜音都要對自己當年把郁止的戶口挂在孤兒院的行為點個贊。

還好沒有,否則……

否則什麽?

桑惜音愣了愣,那一抹劃過的異樣感卻沒有再回來,令他一時有些恍惚。

“菜要糊了。”郁止見他不動,提醒道。

桑惜音這才連忙翻炒起來,慶幸道:“還好還好,能吃。”

這道幹煸豆角成為了桌上唯一的敗筆,但他們依舊吃了個幹淨。

“你還沒說呢,想去哪玩兒?”飯後,桑惜音躺在沙發上,一邊打開電視一邊問道。

“沒什麽想去的。”郁止也回答地幹脆。

“你要是想的話,就你定吧。”

桑惜音單手撐在沙發上,側身好整以暇地看着端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郁止。

“小郁,怎麽還把我問你的問題還給我了?”

“這可是慶祝你小升初的旅行。”

郁止扭頭看桑惜音,對上那雙不複剛才高興的眼睛,忽然有些明白了。

桑惜音不是想旅行,而是想在每一個重要的日子都留下足夠回味一生的記憶。

他眉眼微柔,淺笑道:“好,那你等我想想。”

他果真去認真想了,最後定下了一個北方的某個地方,畢竟夏天熱,去南方太曬。

至于出國,他暫時沒有那樣的想法,先把國內逛完再說。

桑惜音說到做到,果真帶着他兩人旅行,過程很愉快,唯一不好的就是假期旅游的人太多了,有點擠。

兩人最後一站到的是當地某個寺廟,據說很靈,香火鼎盛。

兩人去了,果真人流擁擠,香火鼎盛。

寺廟外有好些擺攤賣小東西的攤子。桑惜音走近一看,拿起上面的水晶手鏈給郁止戴了一串。

“帥哥你眼光真好,這些手鏈可都是在寺裏開過光的,能保佑人平安。”買東西的姑娘用力推銷。

“只有平安?”桑惜音問。

姑娘指着其他幾款手鏈,“還有保財運保姻緣保福運,您挑就是。”

桑惜音每樣拿了一串。

郁止看得眼皮跳了跳,他不着痕跡拉了拉桑惜音的衣服,想告訴他這些東西都是市場批發來的,別說這個世界沒有靈氣沒有玄學鬼神,就算有,人家寺廟接待有錢香客都來不及,哪有空給這些廉價手串開光?

然而桑惜音依然固執地買了下來,離開後才道:“你幹什麽?”

郁止看了看他手上抓着的幾串手鏈,“……算了。”

買都買了,再說什麽也是徒增不開心,他拉着桑惜音就要走。

桑惜音卻看懂了他的眼神,笑着道:“是不是想說我被騙了?”

郁止看了他一眼,“知道還買?”

桑惜音晃着手串道:“誰說我是要買神佛保佑了,我買這些,不過是買自己安心。”

他将手串一一給郁止戴上,神色有些黯然,扯了扯唇角道:“也不知道我能看着你多久……”

沒人知道他早起偶然看見頭上一根白發時的心涼。

他已經四十多歲,可郁止甚至不到十歲。

現在說那些話是有點早,但似乎也沒有那麽早。

郁止将他的神色盡收眼底,轉身重新回了剛才的攤子,将桑惜音剛才買的都買了一串,除了保姻緣的那款。

“你做什麽?”桑惜音問道。

郁止把幾根手串套在他手上,又牽着他的手,“跟你一樣,買我心安,不行嗎?”

桑惜音失笑,心中一暖,剛才的那點愁緒消散不少,“當然可以。”

“可是怎麽好像少了一串?”

郁止淡淡道:“那是我看漏了。”

你的姻緣不必求神佛保佑。

有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