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異國的孤單，只有經歷過才懂
這個平安夜，外面下着大雪，裏面卻其樂融融，宛如春節。
顧媽媽包了餃子，四個人圍了一桌，吃得很香。
雪太大了，顧媽媽堅持讓江雲皓在家留宿。江雲皓看了不置可否的顧冉一眼，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顧爸爸和顧媽媽早早地睡了，客廳裏只剩下江雲皓和顧冉，兩人很有默契地窩在沙發上邊嗑核桃邊看電視。
電視裏正好是顧冉最近一直在追的美劇，所以她看得很忘我，一直到看到男女主角忘情激吻，顧冉才猛地想起來，旁邊還坐着個人。
她驀地轉頭看去，然後吓了一跳，剛剛還坐得離她三尺遠的人，現在已經湊在她的邊上，手一伸就能跟她勾肩搭背。
顧冉往邊上挪了挪，瞪着眼問：“你坐這麽近做什麽？”
“太冷了，靠近點暖和。”江雲皓睜眼說瞎話。
顧冉瞥了眼電視，激情鏡頭還在，她突然覺得有些尴尬，跳下沙發，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江雲皓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的今天，你把我領回了家？”
顧冉一怔，腦海裏忽然想起四年前的路燈下，那個蜷縮的身影，想起他驀然擡首時眼中的孤單寂寞，以及看到她的面孔時那遇見同胞的驚喜。
她從未問過他一個富家子，為什麽那一日會流落在唐人街的街頭？他也從來都是嘻嘻哈哈，不曾提起。
可這一刻，他突然開了口：“那時我有語言障礙，我的英文很爛，我也不喜歡美國，可我爸非要把我扔到這個鬼地方。我來這裏第一天就迷路了，我也不願意跟別人交流，其實你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跟別人說過話了。”
顧冉一愣。
“我來唐人街，就是想找中國人說說話，可我到了這裏，才發現大家都在忙着過聖誕，我在這條街走了不下十趟，聽到的仍然是英語……”他頓了頓，“我覺得很沮喪，不知道應該找誰，就是在那個時候，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冉冉，是你把我帶回了現實，讓我有了直面它的勇氣……”
在國內潇灑肆意、無法無天的少年，突然被扔到了語言不通的異國他鄉，想要不管不顧地回去，翻了下錢包，卻發現現金被限制，卡被凍結，連機票都買不到，想要找昔日朋友幫忙，偏偏一個個都屈服在他爸媽的淫威下，不敢伸出援手。于是，他就真正成了那大海中的荒島，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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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冉的心裏微微一酸，她想，她能夠理解他的感受。她剛來紐約的那一年，也經歷過讓人絕望的茫然和無助，卻也只能強迫自己振作，學習從前一直害怕的語言，竭力讓自己融入這個陌生的世界。
顧冉的心忽地軟了，她重新坐回沙發，拍了拍江雲皓的手，道：“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中國人在異國，本來就應該抱團取暖啊。”
江雲皓笑了笑，眼中仿佛有星光閃爍。他突然伸手抱住顧冉，将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氣。
顧冉的身子一僵，伸手就想推開他，卻聽他悶悶的聲音緩緩響起：“冉冉，我只是想要一個擁抱，不要吝啬。”
顧冉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然後收了回去。
江雲皓見她沒有推開，唇角不由得翹了翹，他微微轉頭，唇落在顧冉的耳際，然後拿過手機，對着自己，“咔嚓”一聲，留下了合照。
哼哼，他的冉冉姐，怎麽可以輕易讓給別人？
就算是他一直敬佩的蘇南哥也不行！
顧冉沒察覺他的動作，他的呼吸萦繞在她的耳側，讓她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推開江雲皓：“好了，好了，我要去睡覺了。”
江雲皓收起手機，看向顧冉，笑嘻嘻道：“明天我們一起過聖誕吧，我發現了一家特別好吃的餐廳，叫作達卡布，尤其是裏面的甜點，據說是紐約最有名的哦！”
顧冉一聽到甜點，眼睛就亮了亮，打了個響指，道：“ Deal ！”
她回房躺進被窩，拿出手機，看了看蘇南之前發的短信，大意是紐約大雪，肯尼迪機場暫時封閉，所以他無法趕來與她一起過聖誕。
其實顧冉的心裏倒覺得有些慶幸，因為她還沒跟爸媽開口，她嘆了口氣，突然又有些睡不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一場大雪，阻止了他們的相會，也掀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
第二天下午，顧冉在餐館興致勃勃地布置聖誕樹，江雲皓在一旁搗亂，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是秦昭發來的微信，只有一句話：“快去新聞網看娛樂新聞的頭條！”
顧冉覺得莫名其妙，回了句：“我忙着呢，沒時間八卦。”
手機又響了一下，這回秦昭發了一張截圖，是一則新聞報道。顧冉點開一看，碩大的新聞标題映入眼簾，顧冉唇角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标題是——蘇南何卿卿酒店纏綿一晚，音樂界金童玉女戀情終曝光。
标題下是一張大圖，并不十分清晰，應當是偷拍的。照片上的男女都戴着鴨舌帽，一前一後走在酒店的走廊上，男的豎起衣領，仿佛在躲避記者，女的走在後面，正低頭理衣服。
顧冉的心忽地抽痛了一下，她的手微微一抖，手機差點掉落在地。
“怎麽了？”江雲皓看她神色有異，疑惑地問道。
顧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麽，昭昭有事找我，我去給她打個電話。”
顧冉說完，就閃進了洗手間。她握緊手機，給蘇南撥了電話。
娛樂新聞為博眼球無中生有的事很多，她不能就這樣誤會蘇南。她要給他打電話，她要聽他親口告訴她，那都是假的。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人接了起來，顧冉心中微微放心，正要開口，那邊傳來的卻是熟悉的女聲：“顧冉，在用餐時間打擾別人很不禮貌，你知道嗎？”
顧冉的心涼了半截，倫敦的時間比紐約快五小時，他們想來正在一起共進晚餐。她咬了咬唇，開口道：“接別人的電話也很不禮貌，你知道嗎？”
那邊嗤笑一聲：“你這時候打來電話，想必是看到新聞了，你是想求證吧？那我告訴你，那是真的。”
那是真的。
腦子裏仿佛“轟”的一聲，顧冉只覺得自己有那麽一瞬，失去了心跳。過了會兒，她哼笑一聲：“何卿卿，你說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電話那頭的何卿卿聽了，拿出包裏的小鏡子照了照，難道她表現得不夠真實嗎？
過了會兒，她的腦子裏想到了什麽，挑了挑唇，道：“不就是共度一晚春宵嘛，你又何必較真？好吧，我告訴你實話，昨晚他喝多了，把我當成了你……”
顧冉蒙了蒙。
何卿卿對着鏡子撩了撩頭發，繼續道：“哦，對了，你大概不知道，其實六年前，我們就已經……”
她說得欲言又止，但意味不言而喻。
顧冉的心“咯噔”一下，驀地想起那個一直讓她耿耿于懷的電話。
“你應該有印象吧？就是你打來電話的那一晚，說起來，還是托了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放棄他，他又怎會喝得酩酊大醉，給了我可乘之機？”
顧冉的臉色唰地變了，她相信蘇南不會背叛他，可她不相信何卿卿啊！那貨觊觎蘇南這麽久，趁蘇南喝醉把他“就地正法”這種事也是幹得出來的！
“在你回來之前，蘇何兩家已經定了婚約，所以，顧冉，如果你還有一點點尊嚴，你就不應該回來。”何卿卿正了正臉色，翻出随身攜帶的本子，照着上面寫的，冷冰冰地念道。
顧冉突然失了聲，她的眼淚湧出眼眶，那是她的死穴，是她不能釋懷的地方。
“啪”的一聲，電話被挂斷。
顧冉蹲下身，擦了擦眼淚。
不行！
她握緊拳頭，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轟了個電話過去，何卿卿一接起來，她就中氣十足得吼了一聲：“何卿卿，你個臭不要臉的！我詛咒你來大姨媽沒有衛生巾！”
顧冉一吼完就挂了。
地球的另一端，環境幽雅的餐廳中，穿着一襲火紅長裙的美麗女子放下手機，表情有些黑，似乎被顧冉剛剛那句話給震呆了。
驀地，她擡起頭，看向自門口向她走來的英俊男人，眼中綻放出一絲歡喜。她看着他快步走過來，唇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不好意思，早上拿錯手機了。”她笑了笑，将桌上的手機拿起來，遞給蘇南。
“沒事。”蘇南拿過手機，然後拿出另一部一模一樣的手機，還給何卿卿。
“你還沒吃晚飯吧？我菜點多了，一起吃怎麽樣？”何卿卿見蘇南欲走，連忙說道。
“不用，我等會兒就去機場，羅岚在外面等我。”蘇南說着，就要離開。
“等一下，”何卿卿連忙開口，“我想去下洗手間，你幫我看會兒包行嗎？”
蘇南看了眼門口的車子，點了點頭：“你去吧。”
何卿卿心中一喜：“那你坐一下。”
蘇南也知一直站着不妥，便依言坐下，他的臉上并無特別的表情，不過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顧冉，他的眼中還是流露出了一抹溫柔。
遠處，有人迅速地按下了快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