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光風霁月沈公子,這樣不妥!……
兩人一時靜了下來。
畫上的松石綠猶在,蘇錦嘆息,摸不準他為何要将宋致扯進話裏。
往常只有沈原被訓,除了身邊那一對活寶,他哪裏有機會訓過旁人,眼下蘇錦垂着頭,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樣。
沈原心裏頓時湧起了幾股善良之意,既然如此,他就勉為其難地與她說道說道。
免得她傻乎乎地奉上一顆真心。
畢竟蘇錦瞧着就不禁騙,聽娘說過去也沒怎麽與郎君接觸。碰上個有手段的,必然會被迷得暈頭轉向。
他故作深沉的嘆了口氣,學着平日裏娘看自己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望住蘇錦,“他上門尋你,又那般不知避嫌,多半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你既然與他不曾深交,還是收回些心來得好。等來年高中,多得是郎君欽慕。又何必只戀着眼前這一人。”
“人生在世,并非所想即為所得,須得量力而行。”
“多......謝,沈公子提點。”
初春的風總是捉摸不住,一會東一會又往西。
蘇錦眼角泛紅,攥着書本的手指也不自主地收緊。
沈原的言下之意,她聽得懂。
自己無故住進沈府外院,以沈原的立場來說,她心有所屬是最好的避嫌之法。
他說,何必只戀着眼前這一人。也叫她要量力而行。
所以今日這畫上的不論是宋公子也好,還是什麽其他公子也罷,總歸都不會是他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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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眉緊蹙,剛剛還熱絡帶羞的心,被死死按進了層層冰壁之下,凍得她半晌緩不過勁來。
沈原本還打算繼續與她說說以男子眼光來看,這宋公子有多不靠譜。
反正除了一張臉,他是瞧不出什麽優點。
猛然瞧見她泛紅的眼,心底一軟,卻是默默收了話,總歸有他在旁看着,想來那宋公子也不好再上門來。
不過,他才說了幾句,都不是什麽重話,她怎麽就難過了呢?
該不會是,娘一次都沒訓過她吧?
說起來,她家中又無大人,哪裏能與自己一般動不動就挨訓,早就厚了臉皮。
沈原有些後悔,忽得又煩躁起來,都說女子心性堅韌,怎得到她這,竟是連個忠言也聽出了委屈。
“罷了,總歸是你的私事。”
沈原心裏說不出的發悶,忍不住背手堵在她面前,微微風來,吹起幾縷發絲。
攤開的宣紙上,松石綠勾勒出寬肩窄腰,廣袖翩然,迎風而立的郎君側影。
窗裏窗外,兩廂混在一處,一時竟不知是畫上人活了過來,還是美人入了畫。
外面陽光明媚,蘇錦記得沈原是不禁曬的。溫言請他進房。自己仍站在窗外,既是避嫌,自然要避得徹徹底底。
春花燦爛,也難抵她低眉隔窗收起畫卷的溫柔小心。
沈原看着來氣,她與宋致也不過見了一面,哪裏來得這般情深。合着他剛剛那段苦口婆心,她都左耳進右耳出,當做了雲煙。
蘇錦不敢看他,只探進半個身子,從桌上疊放的一沓書冊裏抽出《文玉恪論》推至沈原面前。
她的氣息驟然靠近,沈原身子一傾,修長的手指搭上封面,卻又無意蹭過了她的掌心。
肌膚相抵,只短短一瞬。
也叫沈原唇角彎起,不用想,這會的蘇錦定然又是紅了臉,不知所措。
她便是如此不禁逗。
丹鳳眼裏滿是得意,稍稍擡眸想要瞧瞧女兒家的芙蓉色。
可那彎彎黛眉之下,除了緊緊抿着的唇,與錯開的眼,只剩一片蒼白。
“......你?”沈原皺眉,有心想問她為什麽沒有跟以往一樣紅了臉,卻也覺得這話問出來甚是荒唐。
她本就該如此才對。
這世道女子主外,哪裏能動不動就紅了臉,做出一副溫軟可欺的模樣。
可沈原就是不習慣。
坐在池塘邊逗魚的淮安遠遠看見自家公子皺眉,心頭一緊,不着痕跡地又走遠了一些。
蘇姑娘如此避嫌,隔窗而站。他沒什麽好擔心的,倒是自家那臉色不虞的公子,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好。
“沈公子,是哪裏不懂?”她自是一貫柔聲,沈原堪堪回神。
修長的手指徐徐翻開泛黃的書頁,裏面批注甚多。他也是第一次見蘇錦的字,與她的人不同,筆鋒淩厲,鸾翔鳳翥。
沈原心中一嘆,都說字如其人,有此等筆勢之人,多半非池中之物。
與她指了不懂的地方,蘇錦略一停頓,她說話本就柔和,講起書來,總是能深入淺出,中間還會舉些極為有趣的例子。
她記性好,又是刻苦下過功夫的。
沈原随手一指,她都能講得詳細。
唯一點,蘇錦說話時不肯瞧他。
左右她不敢相看,沈原以手托腮,細細用眼神描摹着她側過的臉。
怎麽就不會臉紅了呢?
她不再臉紅,沈原總覺得失了樂子。
甚至于暗戳戳地想起了之前撞破蘇錦與宋致的時候,她那鮮紅欲滴的面頰,任由宋致與她分外親近地遮在同一把油紙傘下的情形。
就連眼下,她也抱着畫了宋致的畫卷遠遠站在窗外。
說起來,顧執的兩個小侍也是不知羞的緊,難不成現如今的女子都喜歡黏人大膽的郎君?
“......沈公子?”蘇錦掌心掐得生疼,才勉強抑住被他瞧出的羞,“可還有哪裏不懂?”
“不懂,的确是不懂。”沈原忽忽嘆了口氣,目色落在蘇錦身上,“今日就先到這吧,改日我再來請教。”
蘇錦一怔,他不是要避嫌麽,怎麽還會再來?
“沈公子好學,府內又有恩師坐鎮,本就無......無需蘇某。況且此舉若是被有心人瞧見,于公子名聲不利。”
啧,不就是怕被宋致瞧見麽。
沈原低低嗤笑了聲,他都不怕被人說,她倒是謹慎的緊。
手裏的折扇一開一合,忽得起了意,“你說得也有道理。這樣吧,改日我與娘正式說說,将柳樹後那扇木門打開,這樣從內院到你這來,也就不怕被人瞧見。”
“沈公子,這樣不妥!”
“有什麽不妥?”沈原挑眉,“你也知娘講學沉悶,我要是打個哈欠,就要被打手板。”
說着,他也不拿蘇錦當外人,伸出自己的掌心攤在她面前,“你忍心看我被娘罰麽?”
“況且柳茗自诩是京都文采第一郎君,我既是太傅之子,如何能屈居人下?”
“可是......”蘇錦被他欺在牆壁,明明初春的天剎那間恍若炎炎夏日,細小地汗珠順着發絲悄悄萌出。
“有什麽好可是的,你我清清白白,光風霁月,還是說......”沈原一頓,好看的丹鳳眼微微眯起,“你這般推脫,是對我起了什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