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端倪

天朗宮廷,夏妃錦繡宮

侍女們跪在殿外一側,殿內,華麗的織幔層疊挂落,袅袅檀香浮動,會客廳空蕩蕩的,見不到任何人影。

“夏妃去哪兒了?”一個銅鐘般的聲音響起,身着刺繡明黃龍袍的朗沐威在太監錢澍的陪伴下,緩緩邁進錦繡宮。

“回皇上,夏妃每月初八和十六,都會去觀瀾寺祈福,下午才會回來。”跪在地上的侍女有幾分戰戰兢兢。

“她現在這離宮出行,倒是越來越頻繁了。皇宮內也有佛堂,她偏偏不愛去。”朗沐威語氣裏有幾分責備。

見朗沐威面色不太高興,錢澍委婉提醒道。“皇上,夏妃原是向您說起過此事的,您……也是默許了的。”

“是嗎?朕倒是不記得了。”朗沐威聞言臉色稍霁。

錢澍:“夏妃常去和觀瀾寺的元通方丈讨論佛理,頗有心得,皇上不是還常誇贊她的嗎?”

“嗯,”朗沐威略一思忖,道,“你說得倒也是。看來這方丈确是個能人。朕近日煩心事甚多,不如也去趟觀瀾寺,讓方丈為朕好好講講佛理。”

三日後天朗宮廷神武門

馬車停在宮門外,雖然去掉了許多繁複的裝飾,但細部的金雕雙龍戲珠,依然看得出所載之人尊貴至極。

朗沐威一身便服,少了許多威嚴。他在錢澍的陪伴下,緩緩走出宮門,身旁的大內侍衛片刻不離。朗沐威點頭示意,打算登上馬車。

“父皇。”耳邊聲音傳來,腳步聲匆匆靠近。

朗沐威回頭,只見朗寅釋身着常服,正從宮門內小步跑來。

“寅兒?”朗沐威問道,“你怎會在此?”

立在一邊的錢澍和侍衛紛紛向朗寅釋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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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寅釋:“回父皇,過一陣子便是八弟生母的忌辰,兒臣與八弟今日在宮裏商讨一些祭奠事宜。”

“啊,”朗沐威仿佛這才想起似的,“這麽想确實是到了時間,老八這孩子,自小就怪可憐的,朕日常事務多,照料不到他,你既與他親密,就替朕多多照顧他些,讓他好好讀些書,長點本事。”

“兒臣明白。”朗沐威通常不參與低等嫔妃的紀念事宜,這話有委托代勞的意思。朗寅釋點點頭。

“父皇這副打扮,是要去做什麽?”

朗沐威:“朕打算去觀瀾寺看一看,聽說那兒的......”望着朗寅釋,他轉念一想道,“你待會兒可有事?”

朗寅釋搖頭:“沒什麽事情。”

“那正好,你便陪父皇一道去走一走吧。”朗沐威在馬車上坐下,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座位,“上來吧。”

這是朗寅釋印象裏為數不多的幾次,和朗沐威同乘一輛馬車。

他一路上陪着朗沐威東拉西扯,聊了許多,眼看馬車到了觀瀾寺,錢澍詢問朗沐威要不要通報。

“不用了,”朗沐威搖頭拒絕,“朕就悄悄的進去,待一會兒就走。”

他轉過頭來,朝向朗寅釋感慨道,“寅兒你怕是不知,父皇早已經厭倦了。所有人在朕面前都是一個恭敬的樣子,暗地裏卻又心懷鬼胎,他們不是敬朕、愛朕,他們只是怕丢掉性命罷了。”

“所以,今日才只想私下來,與方丈聊聊天,松一松朕心裏這根緊繃的弦。”

朗寅釋知朗沐威一直渴望做個好皇帝,在位期間也努力勵精圖治,便有兩分同情道:“父皇殊為不易,處理整個天朗的事務,一人為千百萬人活着。”

“大到各國邦交,小到民衆的衣食住行,全仰仗着父皇,父皇背負的壓力何其之大。各個皇兄雖都能力超群,卻難免各有心思,寅兒能為父皇做得事情有限,每每想起,都深感慚愧。”

朗沐威聞言有幾分驚訝,“寅兒,我倒是第一次聽你對父皇說這般體己的話,原先你總不愛跟父皇說話,自小便是,什麽話都不愛說,跟你母後一模一樣。”

“只是你一說話呀,也和你母後一般,有理有據,讓朕聽了,心裏暖融融的。”朗沐威說着,臉上的皺紋湧起,浮現一個微笑。

朗寅釋淡淡一笑:“以前也沒有這種機會,能和父皇撇開一切的随便聊聊,小時候,父皇對我而言,總是高高在上、頗有距離的。如今長大了,才意識父皇的不容易。”

朗沐威聞言大為欣慰,舒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到底是長大了。有你這麽懂事的孩子,朕就心滿意足了。”

觀瀾寺是皇家節慶時舉辦祭典的寺廟,平日裏人并不多。兩人在觀瀾寺的院落裏散步,至接待貴賓的藥師殿坐下,仍未見錢澍回來。

“父皇先在這偏殿休息一會兒,我前去将方丈喚來。”朗寅釋說道。

“嗯。”

朗沐威獨自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也出了偏殿,在寺裏随意逛一逛。

突然,眼前有兩個小沙彌跑了過去。

“快快,住持說今天有貴客要來,快去通知廚房,準備最好的素齋,還有準備瓜果送到藥師殿旁邊的偏殿去!”高個的小沙彌吩咐道。

“是什麽貴客?平日裏那貴客不都只有初八和十六才來嗎。”矮個的小沙彌摸了摸腦袋,茫然的問。

“你傻不傻,初八和十六來得那是夏妃娘娘,今日來得貌似是個王爺,你怎麽那麽多話!”

“哎,你說的不對,初八和十六來得也是個王爺。”矮個小沙彌很肯定道。

高個小沙彌滿臉不可理喻,“你在胡說什麽呀?你是不是經書念多了念糊塗了?”

“沒有,出家人不打诳語,那個人很氣派的,個子高高的,看起來像個王爺,每月初八和十六都會來寺裏,他一來,大和尚就讓我幫他栓馬呢。”

“還有這種事情?”高個小沙彌仿佛第一次聽說,也開始自我懷疑了,“我天天呆寺裏頭,我怎麽不知道。”

“因為你不養馬嘛!我還聽人叫他三爺呢。”矮個小沙彌撅了嘴巴,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模樣。“不過,大和尚不許我亂說,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哦!”

高個小沙彌嚷道,“哎呀得了,你還是快去廚房通知吧!怠慢了貴客可是要殺頭的!”

站在不遠處樹後的朗沐威,一五一十的完整聽了這對話,他覺得這兩個小沙彌鬥嘴頗有些趣味,再一認真揣摩這對話,突然心頭咯噔一下,浮起一陣不好的聯想。

“父皇——”

“皇上!您怎麽站在這兒呀?”

這時,朗寅釋帶着方丈,從一旁走了過來。“皇上,快進殿裏歇息吧。”身披紅袈裟的老僧元通走上前,引着朗沐威進殿,緊接着,是錢澍帶着一個端着茶水的大和尚。

“老衲在後頭的藏經閣理佛經,讓錢公公一通好找,老衲懇請皇上恕罪。”元通方丈深深的行了禮。

“免禮吧。”朗沐威示意他平身,望着眼前矗立的幾人,他的頭腦根本無法思考,稍一不留神就會回響起聽到的那些話。

“回皇上,夏妃每月初八和十六,都會去觀瀾寺祈福……”

“看起來像個王爺,每月初八和十六,他都會來寺裏……”

“我還聽人叫他三爺呢。”

回程的路上,朗沐威神情嚴肅而難看。他似乎在思索着什麽問題,便問朗寅釋道。

“寅兒,你三哥平時都在做些什麽,你可知道?你與他是親兄弟,素來比其他人要好,你該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朗寅釋聞言,茫然道,“我與三哥的關系,倒确實較其他兄弟好一些,只是三哥行事一向自有主張,不屑與他人說。我也從未問過他,确是不知。若談了解,怕是三哥倒更了解我一些。”

“那你可知,他平日裏可信佛?可喜歡去佛寺?”

“佛寺?”朗寅釋不解道,“三哥從不去佛寺,他最鄙棄妖神鬼怪之說,認為那是人們自欺欺人的伎倆。父皇怎麽突然問這些?”

朗沐威情緒不明的哼了一聲,“你說得不錯。他原也是這樣的性格。有時候,朕也看不透他了。”

回宮的路上,朗沐威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烨王府思行齋日落時分

“王爺!王爺!”蘭溢澤一溜煙從院落裏奔來,奪門而入,吓了朗寅釋一跳。

“有消息了王爺!九皇子有動作了,他今天派人,和東承的人接上頭了!”蘭溢澤氣喘籲籲道,“我們的人親眼看見,九皇子的人偷偷潛入了東承使節落腳的春蘭客棧,進了他們的房間,就在一刻鐘前!”

“此話當真?!”朗寅釋聞言激動的站了起來,頭腦裏開始飛快的轉動。“終于被我們等到了!”

蘭溢澤急不可耐,催促道,“快,王爺,現在動身,他們還沒離開!我們可以把他們一抓一個正着!這個時候人證物證都在,錯過了就再難說了!”

朗寅釋目光一轉,看向了窗外。

對面院牆瓦片的後頭,有一個腦袋一動不動的藏在角落裏,過去的好幾個月時間,每天都有人在烨王府盯梢,甚至假如他出門不小心,也會被盯上。

朗寅釋略一思考。

“去通知煊王,告訴他九皇子有動靜,正在春蘭客棧。本王會立刻動身,帶京畿衛去協助他。”

“通知煊王?此時通知煊王,無論發生什麽,我們可就都沒有更改的機會了。”蘭溢澤質疑道。

望着蘭溢澤眼裏的困惑,朗寅釋忽地一笑。

“最想看到太子倒臺的就是他,無論我們怎麽做,他都會知道的。既然如此,不如就請他一起來好了,這可是個大場合,多一點人,更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寫宮鬥來得爽……求撒花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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