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人一等”
高平安坐在車上捧着玫瑰，開心又慌張。這不就是自己追求的城市女孩一樣的生活嗎，和男朋友一塊逛街吃飯送玫瑰花，最後送自己回家。
但是又慌張于這一切都是搶的別的女人的，一個自己沒見過的生不出孩子的可憐女人。
她把花摟在懷裏問道：“你會經常送你老婆花嗎？”
“啊？哦，有時候想起來會給她買上一束，她不是很喜歡這個。”
“那她喜歡什麽？”
“她嗎，喜歡自己做一點甜點，喜歡養點小動物，還自己開了個奶茶店。”
平安咂咂嘴，這些愛好聽上去簡直是每個小女生的夢想，但應該也挺燒錢的。
“你們很有錢嗎？”
王東浩臉上的肉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嗨，也不算吧，我就是個吃死工資的，她們家比較有錢。”
“哦。”她只回答了一個字，也知道不能再問下去了。
“也沒關系，往你身上花錢，我還是願意的。”他又笑了笑，神色如常。
“要是這件事被你老婆發現了，怎麽辦？”
“她知道。”
高平安不敢相信，“她知道？”
“對，我也不瞞你，我是很尊重我老婆的，要不是她默許我再外面這樣，我也不會這樣。我還曾經和她說過我們去抱養一個，她不願意，說對我有愧，她很愛我。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咱們農村生不出孩子來的，最後都是要離了的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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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說，她還挺可憐的。”高平安看着懷裏的花，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放到了旁邊的座位上，“你把這花帶回去給她吧，我留着也沒地方養。”
“給你的，留着吧。”王東浩看了看導航。“是不是快到了？”
她看向窗外，“對，你在這放下我吧。”
“我把你送進去吧。”王東浩在路邊停下車。
高平安趕緊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吧。”
“那好吧，那我們的事，就算是說定了？”他期待的看着平安。
“你不騙我對吧？”高平安還是不能相信。
“我們可以先相處着，不着急，你覺得可以了我們再說孩子的事。”他摸摸她的頭。“你皮膚真好啊，打粉底了？”
高平安害羞地低下了頭，“沒有，就是随便塗了點面霜。”
“年輕就是好，素顏小臉也是水嘟嘟的。”他頓了一頓又問道：“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她閉上眼睛，沒拒絕。
高平安抱着花走下車，王東浩跟着送出來，“天這麽冷下次出門記得帶條圍巾，有什麽事我們就微信上聯系，快回去吧。”她害羞地點點頭，小步走了回去。看着高平安的背影拐進了胡同，王東浩才上車準備去取新訂的一束玫瑰。
他在家門口整了整衣服，把按開彩燈時收進口袋裏的卡片拿出來放在花上，上面寫着老婆相識五周年快樂。
而平安帶回去的那束花和衣服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圍觀。
宿舍裏兩個早班的女孩一個在看韓劇，一個在打游戲。
看見她抱着一束玫瑰進來都不自覺放下了手機。
看韓劇的女孩過來一把奪過去，“我的天啊高平安，你什麽時候交男朋友了，你男朋友也太大方了吧。”
“沒有，不是，不是男朋友。”她進門前從袋子裏拿出來的小票放到桌子上，把衣服放到床上，logo向外。
“還說不是，臉都紅了，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快快從實招來。”韓劇女孩抱着花用力吸了兩下，“太香了吧，也太好看的吧，為什麽就沒人送我啊，高平安你怎麽這麽幸運啊啊啊。”
這時候打游戲的女孩也湊過來看了看花，拿起來放在桌上的小票驚嘆道：“我的天啊，一千六的大衣！高平安你是不是傍大款了！是不是他送你回來的！怎麽不帶過來讓我們看看啊，帥不帥啊？
怎麽認識的？怎麽也不給我們帶點禮物啊，帶點吃的也可以啊怎麽這麽不懂事啊，你這個玫瑰花拆開的時候能不能送我兩支啊，我想送給我男朋友，啊啊啊。”她興奮地颠起來。
韓劇女孩一聽衣服的價格也激動起來，把花放下就把伸手衣服夠了下來。
“快快快，打開看看，快看看一千六的衣服什麽樣，也太大方了吧，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土豪啊，快從實招來，說說說！”
兩個人拿着大衣看了又看，還是韓劇女孩先問了出來：“我能不能試試？”
平安坐在下鋪看着她倆興奮的樣子盡量掩藏自己的得意，“試吧，随便試。”
兩個人輪番換上衣服在鏡子前扭了又扭，拍了又拍。高平安突然覺得好滿足，好想現在就給王東浩打電話說可以，可以生孩子，可以在一起，快給我花錢，快來愛我。
又覺得他老婆生不出來真的是太好了，自己雖然什麽都沒有，但是自己卻有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功能——能生孩子。
那麽多的女人不能生，別看着一個個花枝招展，說難聽點還不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你們憑什麽比我有優越感踩在我頭上，就憑你家境優越憑你有錢有閑嗎，老公還不是在外面把你的錢都花在別的女人身上。
而且還是花在我身上，到時候我還會有他的孩子，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享有你的一切。
她第一次直面來着心底的惡意，這種物質與自尊心上的滿足讓她難以自持，讓她覺得比室友高出一大截，甚至高出了所有不能生育的女性一大截。
她想起了網上看見的段子，說年紀大的女明星再漂亮有什麽用，再不生孩子都快絕經了，她覺得說得好說得對，因為這個觀點，她甚至都能高出很多明星一大截。
這種扭曲的優越感讓她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和處境，現在的她感覺自己淩駕于所有不能生的女人之上。
她激動的睡不着，她時時刻刻看着手機，看看王東浩有沒有給她發信息。
韓劇女孩把玫瑰和衣服都發在了他們的宿舍群裏，群裏瞬間炸了鍋。
而她就故意不說話任由她們猜想，她看着屏幕發笑，那種高傲的得意的笑。你們就羨慕我吧，我馬上就和你們不一樣了。
正看着群消息，就看見來了一條新短信，點開之後發現是妹妹用爸爸的手機發過來的。
“我是榮安，今天爸爸在家裏殺豬的時候被豬踢着腿了去縣城看腿來着，媽媽讓我問問你還有錢嗎？
你什麽時候回家來過年啊，她聽人家說過年的時候都是多發錢，讓你你能多幹幾天就多幹幾天，錯開大年三十回來也行。”
高平安看着這條短信，看着這條讓她瞬間回到磚地瓦房的家，回到那個沒有空調沒有暖氣喝着污染水源八點以後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家的短信，一下子清醒起來，自己根本沒有比誰高，自己根本擺脫不了這條窮命，至少現在是。
她回複：“嗯知道了，爸爸怎麽樣沒什麽大事吧，我看看還能往家裏打點錢嗎，我也沒錢了，那你和媽說過年我就不回去了，因為過年是三倍工資。”
發過去之後，過了一會兒又發過來了一張糊到不行的照片，照片上是坐在爐邊的爸爸打着石膏的腿和弟弟的一只胳膊，油膩膩的袖口，存滿灰的指甲蓋，手裏拿着一個雞腿，下面配字：“吃雞腿哈哈哈，你吃嗎？”
她鄙視地一撇嘴，她鄙視他們沒見過世面，鄙視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才叫好東西，鄙視他們是天生的窮命，她鄙視他們的一切，好讓自己稍微顯得有那麽一點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