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來孤獨
說明白了這一切她就準備回店裏收拾收拾正式離職，剛擡起頭來，就看見馬路對面等紅燈的林楊，他正靜靜地看着自己。
意安轉頭就往屋裏走，結果何大姐也看見了林楊，又一把拉住了她還熱情地和林楊打招呼：“哎，過來，趕緊的，女朋友都哭了還不趕緊過來。”
正好紅燈結束，林楊飛快地跑了過來，有些拘謹地站在兩個人面前。
“好了，好好哄哄你女朋友，受大委屈了，我先進去了啊，別哭了。”說完何大姐給林楊使了個眼色就回去了。
林楊沖她笑笑表達謝意，伸出手想去抱住還在躲避他眼神的意安，意安一下打開他的手，“別碰我！”
“受什麽委屈了？”
“不管你的事！”
“我——我希望我還可以安慰你。”
“不用……”
“意安，是我不對，可是我沒有要騙你的意思，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意安瞪大了雙眼，“對，是朋友，是朋友。”
林楊咬咬嘴唇嘆了口氣，“出什麽事了？”
她聳聳肩，“沒什麽啊，不就是被開除了，沒什麽。”
林楊也配合她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沒事，現在年輕人工作本來就是幾個月一換的，沒事，先回去吧，還有東西要我去給你拿出來嗎？”
“還有一個包。”
“我去給你拿出來，等我一下，你不許走。”
林楊進去替她把包背了出來，然後牽着她走了，一路上她都在克制，然後又克制不住地不停地哭，再克制一會兒，然後繼續哭。
她知道她該甩開他的手讓他走開，或者歇斯底裏地質問他為什麽要騙自己。
可是她什麽都做不出來，她真的太孤單了，她害怕松開了這只手自己又回到了一片荒蕪之中，這種害怕壓制她心裏所謂正确的道德底線和心理潔癖，讓她明知是錯也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到了意安的房門口他還想跟進去，意安禮貌地攔住了他。
“我不能進去坐坐嗎？”
“不合适。”
“那我就當我不會看眼色，非要進去坐坐行不行？”他硬是不顧意安的阻攔擠了進去，意安随手把包挂在門後，然後兩個人就在屋裏尴尬的站着。
“不想問我什麽嗎？”
“不想。”
“為什麽？”
她盡量讓自己表現的灑脫，“我不配啊。”
林楊無奈地搖搖頭，“要吃飯嗎，想吃什麽？”
“不想吃，你走吧行不行？”
“那你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一點，餓了的時候吃再吃可以嗎？”
意安還是那句話：“你走吧……”
林楊還是很關切的樣子：“為什麽，為什麽不在那工作了？”
“因為我是個傻逼啊。”
“意安，你——我——”他又咬咬嘴唇，“我，你去找我了？”
“對啊，因為我是傻逼啊。”
“你碰見艾艾了？”
“碰見了啊，挺漂亮的。”
他有些激動起來，“意安我不是，我，我沒想過傷害你。”
她卻還在假裝淡定，“沒有啊，你激動什麽，沒有沒有，沒有，你沒有傷害我，是我傻逼，是我，都是我的錯。”
林楊也急紅了眼眶，“你別這樣——”
“我說的不對嗎？就是都是我的錯，是我說的，都是因為我是傻逼呀，就是因為我是傻逼啊。
你沒有錯，是我說的我們兩個是??，是我說的我們兩個窮逼不配談戀愛，我太他媽就是太拿自己當個人看了，我甚至都沒問過你會不會看得上我，都沒想過你可能壓根也沒看上過我。
我還巴巴地在這兒恐怕和你有什麽牽連，你沒錯林楊你沒錯，你還能為了我個??就不談戀愛了嘛，我，是我！是我傻逼！是我讓我自己現在連質疑，連連連責問你的權力都不配有……”
她因為情緒激動口齒都不太清晰起來，“我，是我自不量力，還以為你會喜歡我，還還還你會喜歡我，我不配，我一個窮逼醜逼怎麽配談戀愛。”
“不是你的錯，你別這樣說自己。”
“那我該怎麽樣？林楊，你告訴我該怎麽樣！我該怎麽說怎麽做？我，我，到這一步了我甚至都不能，都不能推開你，告訴你滾開讓你離我遠一點，都不能有尊嚴的和你一刀兩斷。
我怎麽會變成這樣了，我知道這樣是錯的，我知道這樣讓人惡心。
可是，可是我還是沒有把你推開。林楊，不是不想，是不敢，林楊我一無所有你知道嗎，我馬上二十六了，我一無所有，我連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都沒有，我連個傾訴對象都沒有。”
她絕望地蹲下來，“所以即使知道你會騙我，我還是害怕孤身一人，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我明明是不該是這樣的人，我以為我年輕漂亮，我從小到大懂事聽話，我畢業以後應該有一個體面的工作朝九晚五，有一個英俊帥氣家境殷實的男朋友來愛我。
可是我都馬上二十六了，我什麽都沒有，我甚至下個季度的房租都不知道從哪裏，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意安，對不起。”
“不用……”她誇張地擺着手，“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沒對不起我，是我自取其辱。”
“別這樣，你是個好女孩。”
聽見他的話意安冷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一屁股蹲到了地上，“去你媽的吧。”
林楊趕緊蹲下來去拉她，“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很擔心你。”
意安直接用腳蹬開他不讓他靠近，“我不用你擔心，你去擔心你女朋友吧，滾吧。”
“意安，你需要有人陪着。”
“但那個人不是你林楊……”她知道自己剛才那樣很失态，所以理了理頭發讓自己冷靜一下，盡量可以平和的說話。
“我很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在我剛搬進來的時候替我解圍，謝謝你在公交車上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謝謝讓我接觸了感知了很多新鮮事物，你說的對，沒有什麽感情是無用的，你讓我成長了很多，所以我沒法恨你，可是我也不想再看見你了，你走行不行。”
林楊低下頭，“對不起……”
意安不再看他，把頭埋到了腿上，“沒有對不起，沒有誰對不起我，你走吧。”
“是我意安，都怪我，是我沒告訴你。你別都怪到自己身上。”
意安沒回答，只是在原地坐着，林楊就這樣看着她。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擡起頭來看着他，“林楊？”
“嗯？”
“如果，如果一開始我就告訴你我愛你，我這一輩子都想和你在一起，你會和我在一起嗎？你，愛過我沒有？”
林楊一下被她問住了，啞口無言。
只是一個遲疑躲避的眼神，意安又瞬間崩潰，“好了你不用說了，你走吧，走吧。”
“意安，你始終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女孩。”
“你不用再找補了行嗎，我懂了，你走吧行嗎？”
“我沒有，我發誓，你值得一切美好的感情，只是你說的對，愛不愛和能不能在一起是兩回事。”
“對，我們都對行不行……”意安點點頭。“我只問你一句，我知道我肯定會後悔問你這個，但是我不甘心，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林楊又沉默了，蹲在原地一言不發。
“告訴我，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認識我之前還是之後。”
“之後……”
“什麽時候？”
林楊還是選擇沉默。
“我問你什麽時候？我問你什麽時候！”
“意安，是我不對。”
“我不要你認錯，我問你，什麽時候，是我們上床之前還是之後？”
“意安，我是真的喜歡你才和你發生關系的。”
她吼的歇斯底裏：“我不想聽！我問你時間，你們在一起的時間！”
“我認識她和你是差不多的時間。”
“一塊認識的？所以同時下手，你厲害啊林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厲害。”
“是她追的我，是她從我那租房子的時候認識的我，一來二去的就熟了。但對于你，是真的是緣分一樣。”
“要是我不發現，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甩了我。”
林楊又低下頭，“我不知道。”
“什麽叫你不知道，還想一直耍我嗎，耍到什麽地步，耍到我對你死心塌地缺你不可才行嗎？”
“沒有，我不會的……”林楊極力否認，“可能會等到碰見一個真的可以照顧你的人吧，我不想你這麽孤獨。”
意安現在聽他說話就跟放屁一樣，她平淡的開口：“我一直很孤單，從畢業以後就一直孤單的活着，一個人吃、一個人住、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搬家、甚至一個人去醫院，我都習慣了，好像沒人照顧我我也能活的很好，沒有人和我說話聽我訴苦我也不會覺得寂寞，我是怎麽樣都能活的人。
可是你出現了，你讓我覺得自己一個人看電影很無聊，一個人吃飯很無聊，一個人走在路上很無聊，你讓我覺得我有說不完的話，聊不盡的話題，讓我愛哭愛笑愛撒嬌。要是你沒有出現，我不會覺得孤單原來這麽難以忍受，我真想恨你，但是我又做不到。”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用，你走吧林楊，既然你都已經攀龍附鳳了，那我祝你喜結良緣早生貴子好不好，滾吧。”
林楊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又看了一眼意安的房間，然後安靜的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