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林绮眠看着許月亮，半晌沒說話。
她有些搞不明白這小破姑娘在想什麽，是勢必要拆穿自己好心的送你上車服務，還是想借機看看人美心善的林大醫生到底長什麽樣？
亦或者兩者都有，反正許月亮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就差在她面前直接搓手流哈喇子了。
“看來還是不疼。”林绮眠總結了句。
“啊？”許月亮沒反應過來。
終于有車遠遠地過來，林绮眠擡手叫車。
出租車在她們面前停下，林绮眠打開後車門：“到家了發個信息。”
“嗯嗯，好。”許月亮歡快地鑽進了車裏。
車子駛了出去，許月亮還努力地透過車窗在給她招手。
林绮眠沒跟她做這種無聊的傻了吧唧的互動，她眯眼看了看車尾的車牌，默默地記在了心裏。
轉身往醫院裏走，回家當然要把這身行頭脫了。
來到中院，彭小帥還在之前的位置。
只是頭盔挂在了車頭上，人在那直愣愣地杵在，看起來有些憤怒，完全沒了剛才見到的那個激動的樣。
林绮眠還是沒打算理他，但彭小帥追了上來，叫她：“林老師，你等一下。”
林绮眠繼續走自己的路：“有什麽事嗎？”
彭小帥跟在了他身邊：“我有些話想要跟林老師你聊聊。”
林绮眠：“說。”
彭小帥望了下四周：“這裏不方便，我能不能請你喝杯咖啡……”
“不能。”林绮眠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他的邀請，并停下了腳步。
她看着彭小帥，語調裏不帶一絲的情緒：“我們是同事關系，同事之間的話題在醫院都能說。”
彭小帥表情糾結，但眼看着林绮眠說完話就又要走了，索性把心裏最在乎的東西直接掏了出來：“林老師，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林绮眠：“……”
林绮眠：“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彭小帥深吸口氣：“您要是對我沒意見，那就是對小月亮有意見了。”
林绮眠：“？？？？”
彭小帥：“您說好了一視同仁，但現在對她就是區別對待。做手術的時候不讓我看，現在她半夜來醫院，你也不讓我接觸。我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但我想提醒老師你一下，她好歹是有幾百萬粉絲的女主播，是有影響力的。這次拔牙一旦出現什麽問題，到時候影響的是我們整個醫院的聲譽。”
林绮眠：“……”
林绮眠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彭小帥這段話讓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而且折騰這一趟，她有點累了。雖然身體上并沒有什麽辛苦的動作，但和許月亮的相處就像是在給她的心髒進行深度按摩，又酸又麻，心累。
所以她回給了彭小帥一個字：“哦。”
來表達她聽到了，她知道了。
彭小帥：“？？？？”
林绮眠轉身繼續走自己的路，彭小帥楞在原地，重拳出擊打到了空氣上，讓他驚訝到不知所措。
半晌，林绮眠走得沒影了，彭小帥一腳踹到了旁邊的大理石柱子上。
然後忍着腳痛給朋友發消息：【林绮眠到底什麽背景啊？她憑什麽這麽□□啊？】
朋友回複：【具體的不知道，惹不起的背景，來了佑海就爬得特快，院長見了她都眉開眼笑的。】
彭小帥切了一聲：【院長見到美女都眉開眼笑的。】
朋友問他：【等到你女神了嗎？】
彭小帥又往地上踢了一腳：【這事完不了了，我絕對要把她那檔子破事挖出來。】
林绮眠不太在意自己招人恨，畢竟她長這麽大，也沒怎麽招人喜歡過。
性格又冷又硬，脾氣又怪又臭，現在要做個社會人，好歹進行了些僞裝，才出落成如今這個偶爾能換一句“林醫生你真是個大好人”評價的地步。
林绮眠想到許月亮說這句話的表情，就想笑。
确切來說，開車回家的路上，她一旦回想起來今天許月亮的樣子，都想笑。
許月亮怎麽這麽好笑，年齡也不小了，跟個傻狍子似的，一驚一乍，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
就算有一部分藏着掖着了，也要告訴你，嘿，看我有話沒說，我有秘密，我要套路你了，我厲害吧！
不該去做什麽跳舞主播，應該去做個歡樂喜劇人。
林绮眠一定發動全世界的人給她投票，畢竟今天算是林绮眠這麽多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車子進了車庫，林绮眠掏出手機看了眼。
沒有新消息提醒，她點開微信才發現自己忘記切換賬號。
皺着眉頭将微信切到了小號，來自“皎皎”的信息發送自兩分鐘前：【林醫生，我到了，今天辛苦了，謝謝你。】
朋友圈還有個紅點，林绮眠點進去，果然是許月亮新發的朋友圈。
這次沒有吃的可拍，便拍自己在路燈下的影子，配字：【開心！】
林绮眠：“……”
也不知道一個拔了牙又差點崩了大晚上跑醫院的人有什麽好開心的。
為了不讓許月亮誤會，林绮眠點開聊天頁面，回複道：【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出行，要注意安全。】
潛臺詞：我送你上車是出于安全的考慮，我讓你回家發條消息也是出于安全的考慮，我就是這麽謹慎認真注重出行安全的林大醫生。
許月亮很快回複道：【嗚嗚嗚嗚林醫生你也太好了，關愛患者，人美心善！】
【貓貓親親.gif】
林绮眠：“……”
還不如不回。
将手機扔進兜裏，林绮眠下了車。
嚴格來說，今天的澡她才泡了一半，但現在，不太有什麽心情繼續泡了。
她怕自己剛進水裏，許月亮又打個哈欠摔了一跤半夜發燒等等等等，整她個措手不及。
随便做了點東西吃了，林绮眠窩到了沙發上。
為了監督患者有沒有好好遵醫囑，她點進了許月亮的直播間。
很好，上次直播還是上次，停在一堆讓人慌張的彈幕裏。
有人在小月亮的動态下留言，問她怎麽樣了。
許月亮沒有親自回複，但有帶着管理頭銜的人回到：沒事了，月亮去過醫院，已經休息了。
林绮眠很滿意，她目前能看到的關于許月亮的信息裏，許月亮看起來的确是休息了。
讓她唯一有點不滿意的是管理員那個金黃燦爛的皇冠标識，彰顯着他身份的獨特以及和許月亮的親近。
真親近的話，怎麽不陪着許月亮來醫院。
林绮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設置了手機分系統，讓兩個微信號可以同時上線。
因為多了一個監督任務，這一晚的林绮眠，睡得還是不太好。
往後的兩天，其實都不太好。
她不是一個有手機依賴症的人，平日裏工作學習的時候，手機都扔得挺遠，不到必要的時候，不會讓人打擾她。
而現在，她需要時不時地就看一眼手機。
看小月亮主播有沒有開播，看小月亮主播的管理員有沒有發布最新的主播消息，看微信小號有沒有來自皎皎的信息，看皎皎有沒有拍點清湯寡水的吃的，感嘆自己痛苦的禁食生活……
一般來說，年輕的患者是很容易在社交軟件上發出相關感慨的。
特別是許月亮這種以食為天的年輕患者。
但什麽消息都沒有。
許月亮也太聽話了，好好休息得仿佛消失了一般。
診療室裏沒有患者的時候，林绮眠将手機抵在桌面上，來回地倒。
蓁蓁氣呼呼地進來，一屁股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兀自生了好一會兒氣，才跟林绮眠道：“林老師，彭小帥也太過分了！”
林绮眠的視線晃也沒晃，仍然虛空地落在一旁的檔案櫃上：“怎麽了？”
蓁蓁趴着身子，壓着聲音道：“方醫生去開會，那兩天他們的病人都是我們接診的。今天方醫生回來了，人家還沒說什麽呢，彭小帥讓我去檢查病歷！說要拿給老師看，萬一發生點什麽問題，他可解釋不清楚。
“然後就指着女主播的病歷過不去了，一會問我利多卡因的劑量是多少，一會兒問我卡着的牙槽骨是怎麽處理的，一會問我患者術後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
“他什麽意思啊！他就是嫌那場手術你沒用他呗！沒讓他在他那女主播面前刷臉呗！”
蓁蓁沒好氣地總結道：“刷了人家也看不上他。”
林绮眠手上的動作停止了，她看向蓁蓁，道：“患者有名字。”
“啊，對不起。”蓁蓁臉一下子紅了，“月亮，許月亮……”
林绮眠：“他還說什麽了？”
蓁蓁：“還問我您最近的排班時間。”
林绮眠：“……”
蓁蓁皺巴着臉：“對了，他還在群裏問客服那邊患者回訪的事……”
林绮眠心尖一跳。
的确，患者回訪是個很好的借口。
彭小帥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許月亮的電話，然後給她撥過去，關心她的術後狀況。
蓁蓁猶猶豫豫地道：“林老師，你說他是不是記仇，然後想從我們接收的患者裏找出點問題，然後投訴我們？”
“嗯，有可能。”林绮眠拿起手機往外走，“不過我們的操作一直很規範，要有信心。”
她出了門，路過對面診療室的時候，剛好對上了彭小帥的目光。
彭小帥立馬收了目光，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其實不用可能，彭小帥心裏在想什麽，林绮眠一清二楚。
最開始就是想接近許月亮，想出現在許月亮身邊刷好感度，甚至想幫許月亮刷她的好感度。
好像自己喜歡個主播，看了她的直播，就有資格去插手別人的生活了一樣。
結果被林绮眠截了胡。
林绮眠不喜歡彭小帥跟一大堆人讨論許月亮的模樣，不喜歡他落在許月亮身上熱烈又貪婪的目光。
她阻斷了彭小帥接觸許月亮的機會，甚至在私人時間裏為許月亮複診，這讓彭小帥怒不可遏。
他無法理解她對許月亮的優待，便只能往龌龊的方向猜測。
比如，林醫生實在是瞧不起女主播的職業，或者嫉妒她的年輕漂亮，所以手術不認真做，導致術後出了差錯，只敢在半夜偷偷接診。
呵，林绮眠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她不覺得人有私心是錯，她只是覺得小男孩見識淺薄，格局實在太小了。
怎麽着，就想不到女生也喜歡女生的美貌，女生也享受女生的可愛，當她林绮眠對一個女孩子感興趣了，也是可以偷梁換柱移花接木費盡心機以公徇私的？
林绮眠乘坐電梯，到了頂層的天臺之上。
天熱得能在瀝青上澆一層火，天臺上沒人，林绮眠挑了個隐秘的位置，撥出了許月亮留在醫院的手機號碼。
響了幾聲，電話被接起。
林绮眠用四平八穩公事公辦的語氣道：“您好，我是佑海口腔的林醫生，十七號您在我們醫院颌面外做了智齒拔除手術，為了确保您的術後恢複，我們需要做一個患者回訪。”
林绮眠頓了頓，給自己一個假裝看資料的時間：“請問許女士，您這兩天感覺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