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柒啊，有人打電話到廠裏，說是找你媽媽的。”
小柒不解地偏着小腦袋。
“哎呀，我說你媽媽不在，他說找你也是一樣的。這孩子，怎麽傻乎乎的。”工作人員讓她趕緊去接電話，別耽誤時間。
小柒和副處長請了假，然後趕去接線員那裏，爬上高凳子，小柒“喂”了好幾聲才聽到對面的聲音。
“小柒是吧，我是你媽媽的朋友，叫杜楊，昨天在郵局給你們娘兒倆寄了幾本書過去，記得和你媽媽說，啊。”
“叔叔，是小人書嗎？有吃的嗎？”小柒不太了解這個杜楊，只是聽媽媽在家裏說過。
杜楊哈哈大笑，“吃的倒是沒有，這天氣太炎熱，不能寄吃的。”
“哦”小柒瞬間沒了興趣，只是答應叔叔會和媽媽說。
挂掉電話的小柒拍了一天的戲份以後嚷着要去醫院看陳太爺爺，到了醫院，小柒撲在陳太爺爺身上。
小柒帶了小鋪蓋過來，今天就睡在這裏了。
見她興致勃勃地在病房的地板上鋪着小毯子，陳老頭心酸至極，“那個蘇廠長不是個好東西，平常看着挺好一個人，竟然敢給你臉色看！你那個爸也是不安好心，為什麽把你托付在這樣的人家？”
陳老頭身體不适，這幾天一直胸悶喘不過氣，好不容易住院好了些，現在又被氣得心髒直疼。
“蘇爺爺挺好的，就是叔叔阿姨看不起我，阿姨還嫌我髒，我每天都有洗澡的才不髒。”小柒把這裏當游樂場似的，坐在毯子上開始吃着病房裏陳太爺爺的水果。
“上梁不正下梁歪，由此可見那個蘇廠長不是個好的，更能推斷出你那個爸不是好東西，”陳老頭下着結論，“小柒，你等等，等我過幾天出院了要他們好看！”
“陳太爺爺，怎麽讓他們好看？”小柒不懂。
“拿錢砸死他們！”陳老頭氣得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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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柒搖頭，“把錢給我媽媽吧，我媽媽可愛錢了。”
陳老頭：“………”
陳老頭讓自己的護工送小柒去制片廠拍戲，到了點再把小柒接回來，蘇廠長臉都要臊紅了。魏從景把孩子交給他家，結果自家兒子兒媳把小孩給氣跑了，這該怎麽解釋？別人該怎麽看自己？
“廠長，李三出院了，嚷嚷着要來上工，您給簽個字。”
“他不是在住院？”
“提前出院了，怎麽勸也勸不聽，一定要來工作。”
“行，先讓他在老地方幹着，這李三調戲章依依同志還踹了錢青稞那個小地主，總之我們廠不能留這樣的人。等他腿傷徹底好了，找個過錯把他給調走，最好是別再任用。”蘇廠長也從魏從景那裏聽說過這件事，對李三沒什麽好印象。
“成，我跟馬處長也是這麽想的。”
等李三來到車間整理道具，小柒跑過來看這個壞叔叔。
這個壞叔叔打過自己媽媽，小柒想看他是什麽樣的人。
“小孩兒，你不怕我？”李三盯着小柒裂開嘴笑。
“不怕。”小柒搖搖頭，書中的壞人沒有李三，她也不把李三放在心上。
見李三一瘸一拐，小柒滿意了，這個壞叔叔打媽媽，得到報應了吧哈哈。
看夠了李三，小柒被工作人員叫去拍戲了。
“吃大米花，”隔着這麽遠的距離都能聽到兩條街外的爆炸聲，不一會兒就見蘇梁他媽提着一袋大米花給工作人員吃，“多放了很多糖精，味道絕對好。”
“小柒，大米花，沒吃過吧。”阿蘭阿姨給小柒抓了一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不就是爆米花的玉米換成了大米嘛，小柒才不稀罕，上輩子去電影院都吃膩了，“我知道大米花是什麽東西，我還吃過玉米的呢。”
“喲，你吃過玉米的？”阿蘭笑了，“你家什麽戶口啊，還能吃上玉米花？”
其他工作人員也在那笑，阿蘭指指小柒的額頭，“你這孩子，就愛說謊話，不知道随誰。”
“估計随她媽吧，聽說她媽就是個小地主。”另一個錄音車間的男人笑話道，說着他還對章依依使眼色，想讨好她。
章依依哄着不開心的小柒，“小柒，別理那些人，他們開玩笑的，啊。”
“不是開玩笑，他們是故意笑話我媽媽。”小柒最喜歡青稞媽媽了，不樂意這些人背地裏嘲笑錢青稞。
“你這孩子，別多心。”章依依給小柒再捧了一點大米花過來。
“就是，太多心了你。”阿蘭說着提着一袋子大米花走遠，生怕小柒再多吃一口。
倔強的小柒不吃大米花，鼓足了勁和蘇梁較勁，這些人看不起自己媽媽，那小柒就要在演戲上打敗蘇梁替自己媽媽争光。
“诶？”副處長從攝影機後頭探出頭來，“小柒，你今天表現不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了？”
“吃了一肚子的氣。”小柒說着還拍拍自己的小肚子，逗得副處長哈哈大笑。
“導演爺爺，明年的民衆電影獎你覺得我有戲嗎？”小柒拍完戲就從墊着的磚頭上下來和副處長聊天。
“你這麽小，還是第一次拍電影，就想得獎？”副處長佩服這孩子有話直說的勇氣，比魏從景那個說話喜歡繞圈的人強多了。
“我想得獎，肯定能！”小柒記得書中甜甜就是在78年2月的民衆電影獎獲獎了，既然甜甜可以，那自己也可以。
“嗯嗯嗯，你說是就是吧。”副處長敷衍道，他一向不知道怎麽和小孩子打交道，那些孩子一向怕他怕得要死，唯獨這錢小柒，臉皮厚，或者說心理素質強，每拍完一場戲都要問他有哪些不足，被自己罵哭了下次這孩子還是能跑上來問，這勇氣，讓王副處長自愧不如。
“後天開始拍攝過年的戲份，道具車間的人做好準備。”王副處長下工後抽着煙吩咐。
“王導，是在車間拍還是出外景？”
“嗯？”王副處長疑惑道，“不是說好外景嗎？就在那老園林。”
“之前是這麽商議的，可老園林那邊管理人反悔了，這些天老園林都被借給了一個什麽劇組來着，我記得是隔壁省桂畫制片廠和一些洋人合作的。”
“也就是說這個老園林寧願把場地借給桂畫制片廠也不願意支持咱們本市制片廠的工作？”王副處氣得腰疼。
“話也不能這麽說，人家桂畫制片廠全國排得上前五，咱們，有些不入流啊。”
王副處一聽這話更來氣，“行，不求他們了，咱們就在自家的車間拍！你去通知道具車間的工人們，氣派給我弄足了，面子上不能輸！”
接到通知後，李三和其他道具車間的工人開始馬不停蹄地準備着。
“李三，你和他們兩個保管好煙花炮竹，記住了，鑰匙可不要離身。”組長開始分配任務，李三聽到這裏咧開嘴笑了。原本還想着怎麽在道具上做手腳，現在機會就來了。
————石頭公社，錢青稞終于拿到了派出所和法院出具的文件回了家。
“終于平反了，青稞，恭喜恭喜啊，”革委會主任是真心地替錢青稞開心，“你是運氣好，有的人平反可沒這麽順利。”
“說到底青稞也沒幹壞事，她出生時都什麽年代了，以前的那些事也不該算在她頭上。”魏從景笑道。
這些人都很開心，唯獨錢青稞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她不是小地主了，這事該怎麽和列祖列宗交代呢？
拿着平反的文件到了那間破舊的土房子，錢青稞緩過神來後帶上香去公社現在所在的學堂。
“來這裏幹嘛？”陳潮生面色蒼白，來鄉下的這麽多天，不停在縣城的派出所以及法院還有公社幾頭跑，他一直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這裏以前是我們錢家的祠堂，我們家祖宗的牌位燒成灰埋在這底下呢。”錢青稞對着一棵老樹的方向拜了拜，然後跪下和老祖宗訴苦。
陳潮生覺得這場面有些好笑，也确實笑出了聲。
“閉嘴！你再這樣對神靈不敬別想進我錢家的大門!”錢青稞訓斥道。
随即這小地主又雙手合十拜了拜，“錢家祖宗在上，千萬別生氣。我實在是不争氣，娶的第一任丈夫不安分，我就休了他，現在這陳潮生是第二任對象，老實說，優點挺多的，但是缺點也有。錢家祖宗放心，他一日不通過我的考察，我就一日不會給他名分讓他進錢家的大門。”
陳潮生：“………”
隔着幾畝田的幹岸上，主任和魏從景聊着天。
“那個小子就是陳正大的兒子？”遞給魏從景一根煙，革委會主任感慨時間不饒人吶，當初那個老實能幹的管家兒子竟然也結婚生子了，他還以為陳家人都死在了外邊。
魏從景手裏把玩着煙并不抽，諷刺道，“當日地主身邊的打手搖身一變成了富商，老天對陳家太好了。”
“你是對陳家不滿，還是對陳潮生這小子不滿？”
“有區別嗎？”
“當然有，我認為呢，你是因為吃醋所以現在說話這麽陰陽怪氣的，”主任笑話道，“當初是你自己要離婚，怎麽，現在又舍不得了？”
“我不後悔離婚，她當初對那個社員幹的事我到現在還是不能原諒。”
“是，我明白，青稞确實有缺點，可她也受到了懲罰。就說打她出生以來吧，在這公社沒過過什麽好日子。她家裏人死後，雖說人人都能給她口飯吃，但到底也是打心底裏瞧不起她。她這人又心氣兒高，別提多委屈了。
就說小柒這孩子出生的事，你爸媽要喝農藥威脅我們，要死要活地不肯讓我們告訴你，要我們千萬瞞着你，其實說到底就是瞧不起她。她從小生活環境就這樣，你對她太苛刻了。現在怎樣？眼看着青稞身邊有其他的人了，吃醋了吧，心酸了吧？”
“沒有。”魏從景冷聲道。
“喲，還說沒有呢，你嫉妒得眼睛裏都要冒酸水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錢青稞跟着陳潮生離開了T市，你可能再也見不到她見不到小柒了。”
“錢家祖祖輩輩都在這，她不可能離開。”魏從景有些不确定地轉動着手指尖上旋轉的煙頭。見不到錢青稞也認了，兩人各自安好就行，可他不能允許見不到自己女兒。
“萬一呢？”
“所以，我這次來其實就是為了這事，”魏從景捏緊了拳頭，“叔，我求你一件事，把小柒偷偷弄到我的戶口上，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
